雅文小说 > 其它小说 > 凤临天下 > 第140章 大起大落全文阅读

段挽月沉着一张脸回到了翡翠阁,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拍掉了龙允晨的手,而后把手往龙允晨跟前一伸,冷冷道:“簪子还我。”

“你就是这样和你的恩人说话的?”

龙允晨浅笑着把房门关上,后背挨在门上,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段挽月。

“少废话!”

段挽月似乎对龙允晨没了耐性,张嘴就是一声低吼,比声音更冷的是那要把他碎尸万段一样的眼神:“你的恩,早在你把刀架我脖子上的时候抵消掉了。”

段挽月还记得新婚之夜时,自己一时好心想要救的那个黑衣人是如何果断地把刀往自己脖子上架的,她还记得龙允晨在毒素发作,痛苦难耐时,做的做快的一件事还是把刀往自己脖子上架——两道身影缓缓重叠在一起,段挽月突然感到一阵难受,鼻子传来一阵酸痛,紧接着,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往眼睛上涌。

“……对不起。”

龙允晨怔了怔,垂下了眼眸,声音十分轻,他头一回生了为自己辩解的念头:“但那时……”

“簪子——我不想再重复。”

段挽月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中多了一份怨恨,声音也有些颤抖,质问道:“那是我的东西——凭什么你想要,就能不顾我感受拿走?”

段挽月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她的心显然也不是这种时代下的女子那般,对丈夫的一言一行都百依百顺,只敢怒不敢言,她向来最讨厌的就是不尊重自己的人——哪怕是她的师傅。

龙允晨抬眸,定定地看了段挽月片刻,伸手从袖子里摸出那支银簪来,递到她手里。

“现在,你可以滚了!”

段挽月一手把银簪夺了过去,手腕一翻,指着紧闭着的房门,怒道:“你爱去哪去哪,我拜托你别再来招惹我——否则,我就让你试试,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是什么滋味!”

段挽月似乎还是头一回动了真火,但这种火气,却莫名地带上了些许心痛,眼睛也是一阵难受。

“……父皇让你给母妃解毒。”

龙允晨又看了段挽月两秒,无奈似的笑了笑,直起了身子,把房门打开,侧头低声道:“不必当真,面子功夫到了即可。”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在他离开的脚步声还未响起时,她的泪水已冲出了眼眶。

段挽月跌坐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支银簪,当初得知自己被骗时的心痛一阵又一阵地袭来,让她不由得蜷起了身子。

脑海中重复着的是龙允晨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时的决然,交替出现的是酒醒过后他睡在她身边,眼底一片温柔的模样。

或许她早该发现的,他的腰侧上有一道疤,一道她新婚之夜时,在那个人身上看到的伤口。

然而最伤害她的,是无论她如何呼喊,他依然头也不回地离开——还带走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若雪。”

段挽月把头从膝盖中抬了起来,用力地甩了甩头,把他的身影从脑海中甩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三天没有洗过澡了,赶紧喊了若雪的名字,好让她给自己准备准备。

推门进来的是若岚。

“她人呢?”

段挽月见推门而进的是若岚,不禁愣了一下,用发红的眼睛看着她,一脸不解。

若岚像是没听到段挽月的话似的,看到她红红的眼眶时也愣了一下,眉头一皱,低声问道:“莫非殿下已经告诉王妃了?”

“发生了什么?”

段挽月猛地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若岚,隐隐有些不安,这才想起一直都没有见到若雪的身影,忽地想到了所谓的真凶,不禁有些急了,起身抓住若岚的肩膀,追问道:“她人在哪?该不会她就是——”

若岚抿了抿唇,轻轻点头,把段挽月的手拿了下来,低声劝道:“王妃莫急,梳洗完毕后,奴婢与王妃一同去看她。”

段挽月不可置信地瞪着若岚,顿了顿,瞥了一眼早已准备好的热水,只好照办。

热气缓缓上升,夹着淡淡的茶香,在屋子里缓缓蔓延开来。

龙允晨抿了一口茶,一边看着手中的书,一边听着包公公在禀报着大理寺的情况。

由于狱中黑衣人刺杀段挽月一事正如火如荼地查着,虽说若雪为了替段挽月受罪当了真凶,但大理寺也不知怎的,竟把黑衣人的事与春围时出现的黑衣人联系在了一起,眼下一同在大理寺被审着的,除了若雪以外,还有宁贵人。

砰——

踹门的声音猛地响起,包公公立刻闭上了嘴,龙允晨抬眸瞥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段挽月,点头示意包公公退下。

“若雪——是不是你安排的?”

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段挽月就开了口,面露寒光。

若把刚才那带着些许委屈的愤怒比作发脾气的话,眼下的段挽月,显然是动了真格的生气了。

“若岚说要当替罪羊,我同意了。”

龙允晨放下手中的书,直直地迎上段挽月愤怒的目光,淡淡道:“但我不知道,为何会变成了若雪。”

龙允晨也没有想到,当初来和自己协商的是若岚,最后拿到了药的也还是若岚——然而当若雪被人抓到时,他才知道若岚逃过了,却不知她是如何说服若雪替她赴死的。

段挽月的眉心抽了抽,暗暗握紧了拳头:“你为什么不……”

“你们三个中总有一个是要牺牲的——这是母妃的计划。”

龙允晨起身,打断了段挽月的话:“你只是个弱女子,你还没那能力去护她们周全——你连你自己都护不了,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龙允晨的话像一盆冷水,很不客气地就把段挽月的怒火给浇灭了——但段挽月不可否认的是,他说的话都是事实。

“……所以,我现在是要给您跪下,千恩百激地感谢您了?”

段挽月勉强地笑了笑,鄙夷地看着龙允晨,一字一句道:“我确实没有你那样的本事,我学不了你那谁都能利用起来的本领——因为我不是冷血动物。”

段挽月说完,冷冷地剽了一眼龙允晨,转身就要走。

龙允晨眉头一皱,迅速起身,一手扣住她的腕,把她扯了回来,低声道:“她还在大理寺接受审讯,你去也无济于事。”

“我知道。”

段挽月瞪着龙允晨,冷笑道:“但我有能力给她一条稍微好一点儿的路走。”

“消气了以后,去看母妃。”

龙允晨直接跳过了段挽月的话,松开了手,步回椅子处坐下:“晚些时候,待她被押去天牢时,我再带你去——你可以准备一下。”

“好。”

段挽月收起了怒火,但对龙允晨似乎已没有了以往的信任了,如今和他说的,她只当是一场交易,而作为谈判似的,她也坦然地表达了内心所想:“我会去看她,但她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她的本事了。”

段挽月冷笑着吐出这句话,无外乎是在告诉龙允晨她要报复贤妃,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而且也正如段挽月曾警告白昕颜的那般,她向来不喜欢被冤枉,如今贤妃诬陷她毒害她,那她也只能把这罪名坐实了。

“你得保证她还活着——哪怕只剩下一口气。”

龙允晨抬眸看着段挽月,眉头微蹙,显然不同意她的做法,但语气却是温和至极:“而且,就这么让她死了,就不觉得亏了么?”

“愿闻其详。”

段挽月挑了挑眉,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却不乏警告之色:“若我不满意,立刻就送她上西天。”

龙允晨拧紧了眉头,低声劝道:“你这么做,就顺了另一人的意了。”

“……再说吧。”

段挽月移开了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句,转身就走,房门一打开,就看到了直立在外的包公公和若岚。

段挽月的怒意无由地冒了出来,回过头愤愤地瞪了一眼龙允晨,摔门而去。

也不知是因为傍晚已过,还是乌云压顶,天色很快就沉了下来,段挽月瞥了一眼窗外灰暗的视野,把几颗药丸用白纸包好,藏在袖子里,缓缓往外走。

门外的龙允晨撑着伞,静静地看着段挽月,似乎已等候多时了。

“晚上容易着凉,更何况在下雨。”

段挽月出了屋檐才知已经在下着蒙蒙细雨了,走到龙允晨跟前时,他把手里拿着的外衫递了过去,语气温和轻柔,仿佛从未发生过矛盾一样,这让她越加有些别扭了。

“……就没有多一把伞?”

段挽月把外衫穿好,不自在地与他并肩而行,脸颊微红,不忘低声问了一句。

“你要便拿去,我淋雨就是了。”

龙允晨淡淡地应着,说着就把伞柄往段挽月手里塞,很自觉地往竹伞外的地方迈。

“还是你来吧。”段挽月心下不忍,把伞柄推了回去给他,把头扭到一边去,红着脸嘟囔了一句:“我懒。”

龙允晨浅笑不语,一手撑着伞,一手环住她的肩,让她往身边靠近了几分。

石路的尽头是一个院子,院子的大门上挂着刻有“大理寺”字样的牌匾,一行人刚从里头出来,正向着某个方向去。

“等等——”

段挽月隐隐约约看到了紫色衣裙的若雪,不顾形象地喊了出声,正想冲过去时,却被龙允晨扣住了手腕,硬是与他一同缓缓走了过去。

带刀侍卫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纷纷抱拳行礼,被他们包围着的是脸色苍白的若雪,眼神闪躲,嘴角还渗着血,显然是吃了苦头。

段挽月的心被揪了一下,眼中满是不忍,咬了咬唇,甩开了龙允晨的手,一边瞪着若雪,一边向她走去,两排侍卫识趣地往两边退,给段挽月让了一条路出来,其中一人低声提醒道:“王妃小心。”

段挽月直接忽略掉那侍卫的话,站在若雪面前,直直地看着她,眼眶微红,硬着嗓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奴婢想要的,王妃给不了,奴婢只能自己争取了。”

若雪垂了垂眸,露出一抹凄切的笑来,冷冷地回道,嘲讽似的瞥了一眼段挽月,而后立刻扭头,作势就要走,却被段挽月一手扣住了手腕,硬是扯了回来——

“糊涂!”

段挽月许是被若雪气急了,牙关一咬,毫不犹豫地甩了一耳光下去,气呼呼地瞪着若雪,细长的手指直直地指着她,似乎想骂上几句,但眼眶却更加红了,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雪低着头,心中百感交集,却不能吐露真言,只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段挽月片刻,幽幽道:“这是奴婢选的路,如今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若雪按捺着心中的悲喜,硬是露出一抹冷笑来,缓缓转过身,泪珠悄然滑下。

方才那一巴掌,似乎也只有若雪才知道,段挽月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巴掌虽清脆响亮,然而却是无关痛痒,显然是没有几分力的——段挽月果然还是心软了,哪怕明知是她害的她,她仍舍不得动真格。

段挽月怔怔地站在原地,青丝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此时她正眼睁睁地侍卫再次把若雪包围了起来,缓缓向着往某处走去。

没走几步,若雪便停下了脚步,回了头,不甘地看了一眼段挽月,却被侍卫呵斥着继续往前走。

段挽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怏怏地转身,向着龙允晨走去。

与段挽月背道而驰的若雪却是紧握住了手中的东西——段挽月在扯她时塞在她手中的东西。

若雪垂了垂眸,把脑袋往下低了几分,让散乱的头发掩去神情,犹豫了片刻,用余光环视一圈,趁着周围的侍卫并未留意之时,把手中的纸包藏好,把纸条打开——

原谅我无法救你,我能做的只有帮你免去酷刑折磨,谢谢你的付出,一路走好,黄泉之路,你不会孤单。

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若雪咬着唇承受着内心翻涌的激动,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藏好,再次回头,虽然距离已远,但他仍能看到段挽月站在竹伞之下,远远眺望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