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当段挽月的话说出口以后，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段云歌脸上露出的惊恐之色，段云歌那种一瞬间就把段挽月视如仇人的眼神让段挽月回味了好久。
“已经子时了，小姐怎的还不睡？”
一阵狗吠声突然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道开门声，只见若雪捧着一个暖手炉走进来，看了一眼还在研磨枯草的段挽月，以及在一旁生着暖炉的若岚，转身把门窗严严实实地锁好，嘟囔了一句：“外头的狗可真够吵的。”
“小姐，这木炭怕是不够用了。”若岚用扇子扇着发红的木炭，微微皱眉：“奴婢去柴房取些来。”
“还是奴婢去吧。”若雪见若岚起了身，赶紧道：“若岚姐姐初来乍到的，估计还不认得路，还是奴婢去比较好些。”
若雪说着，把暖手炉交到段挽月手里后，便出了门。
“你跟着去看看罢，”段挽月忽地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幽幽道：“今晚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那小姐自己小心些，奴婢这就去看看。”
若岚并没有过问段挽月和若雪之间的关系，应了一声后赶紧出了门。
见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人了，段挽月赶紧起身，从一旁柜子的抽屉里挑了几种草药出来，扔在已经磨成了粉末状的其他药材里，再加了点儿水继续研磨着，直至磨成了浆糊状后，段挽月这才倒在了手中，揉成一颗颗肉丸般大小的药丸，再取出一张干净的纸来，包好藏好。
然而再等了半天以后，段挽月还是没见若岚和若雪回来。
“怎么去这么久？”
段挽月的右眼皮突然又跳了几下，顺手拿起一件斗篷系上，推开门也跟着出了去。
寒风呼呼地刮着段挽月的脸，段挽月扯了扯斗篷，刚踏出汇雅苑的拱门，就与正准备转进汇雅苑的人撞了个满怀。
段挽月扶着墙站稳了脚，当看到浑身湿透的若雪被同样湿了身的若岚扶回来时，段挽月整个人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段挽月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解开斗篷披在若雪的身上，又脱下披风罩在若岚的身上，把脸色一片苍白、双唇发青的若雪扶进里屋里。
若岚把木炭都放进暖炉里，起身出了门，段挽月把暖手炉塞到若雪手里，看着端了一盆热水回来的若岚，赶紧把若雪扶到屏风后。
段挽月趁着若雪洗澡的空档，低声问着若岚：“谁干的？”
“二小姐。”若岚顿了顿：“奴婢追上时正好看到二小姐把她推下了湖，奴婢等二小姐走了以后才去把她捞上来的。”
段挽月点了点头，恰好若雪已沐浴完走了出来，跪下磕头：“奴婢多谢小姐派若岚姐姐来救奴婢。”
“你也得谢谢若岚是会武功的，不然也救不了你。”
段挽月点了点头，把若雪扶了起来，拉到椅子上让她坐下。
若岚倒是怔了一下：“小姐何以见得奴婢会武功？”
“龙凌箫没带你出宫，而你是在蓝玉奉命带过来的人。”段挽月瞥了若岚一眼，淡然道：“不会轻功的话，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过来的。”
若岚定定地看着段挽月，目光中有些惊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当是承认了。
段挽月没有说话，拿着盆子便出了门，不多时就端着冒着热气的热水回来，倒在浴盆里，让若岚也赶紧去洗个澡。
段挽月在若雪身边坐下，看着若雪还是一副冷得直发抖的样子，也不禁心疼了起来，赶紧倒了杯热茶让若雪喝下。
若雪双目无神地坐在椅子上，牙齿在不停地打着架，连捧着茶杯的手也还是在发抖的，即便是喝了一杯热乎乎的茶下去，若雪依旧觉得浑身冰凉得很，而且这种冷是能冷到五腑六脏里去的，从里到外地，若雪只觉得自己几乎冻成了一个冰人。
“你都干了些什么，怎的惹到二姐姐要杀了你？”
见若雪的脸色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些许，段挽月这才敢发问。
若雪的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人哆嗦着缩成一团，眼神虽还没恢复平日里的光彩，但也比方才的龙洞好了些许：“奴婢看到二小姐从后门溜回来……而且是……衣衫不整的……”
刚经历了生死打劫的若雪死也不会忘记，自己在拿着木炭恰好快到后门时，忽然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而且还伴随着人因疲惫而起的喘气声。
若雪还记得当时黑漆漆的，自己毕竟是姑娘家，到底也是怕“那种东西”的，于是只好低下头，加快了脚步走着，根本不敢抬起头去看那是什么。然而脚步声却是越来越大，就像是朝自己靠近似的。
若雪那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狠狠一咬牙，猛地抬起了头来，直直地看向那“东西”——
“你？”
“怎么是你！”
这一看不要紧，关键是若雪看到的人……
“这么晚了，二小姐怎的在这儿？”
若雪不解地看着离自己仅有三步距离的段雨辰，却见段雨辰头发散乱，白天还看见的簪子已不知去向；衣襟像是被人扯开了似的，竟是露了一大片白皙的皮肤来；在敞开的衣襟下，若雪看到了段雨辰脖子以及锁骨上的班班红印，就像是……
虽然在对视的那一刻，段雨辰是拼命地用手去抓起衣襟的，但若雪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与人欢愉过后留下的痕迹。
若雪当时也懵了，段雨辰好歹也是还未出阁的，可眼下……
或许段雨辰也是没想到会被人碰到，她和若雪两人都吓呆了，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站着。
然而下一秒，若雪就看到了段雨辰的眼睛里喷出了火光。
若雪浑身一震，一个念头猛地在脑海中炸开——段雨辰要杀自己！
若雪吓得步步后退，转头就往回跑，然而还没跑出几步，若雪就被段雨辰从身后头死死地卡住了脖子。
若雪下意识地大叫呼叫，可段雨辰的手也使了狠劲儿的，那手卡得自己根本就透不过气来，还哪有力气去叫唤？
于是失去了反抗能力的若雪就这么被段雨辰卡着脖子拖到了湖边，眼睁睁地看着段雨辰用力把自己推进了冰冷的湖水中，在意识几乎全部消散之时，若雪又感觉到了脖子被人卡住的感觉，然后便是整个人往水面上浮去。
段挽月听着若雪打着颤说的话，眉头拧了起来，更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测。
“先回去歇歇吧，别想了，我会护着你的。”
段挽月把若雪送回到她的房间里，生了暖炉，让她躺下休息。
等段挽月回到自己房里时，若岚也出来了。
“锦王府可是在附近？”
按段挽月的猜测，与段雨辰欢愉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龙惠连。
“不在，”若岚摇了摇头：“但奴婢知道，锦王在附近有一家庄子。”
若岚话音刚落，段挽月就猛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起圈子来。
段挽月转了几圈以后，停在了若岚的面前，开口问道：“你可有听见方才若雪的话？”
若岚点了点头：“小姐可是怀疑二小姐与锦王有染？”
“正是。”段挽月点了点头，看了看窗外，又沉思了片刻，忽然严肃道：“你去观月阁一趟，在茶水房里，找一个……有泪痣的丫头过来——千万不要让人知道。”
若岚点了点头，立刻就出了门，段挽月就又围着屋子团团转了起来，转到第六圈时，若岚破门而入了。
段挽月看向房门处，看到天珑正一脸惺忪地看着自己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珑晃了晃脑袋，总算清醒了过来，坐在地上定定地看着段挽月，纳闷道：“三小姐有何事？”
“二姐姐今晚可是出去了？”段挽月把天珑拉了起来，让她坐下：“用的什么借口？”
“三小姐也发现了？”
天珑挑了挑眉，突然就笑了起来：“戌时与亥时交接处的狗吠声是告诉二小姐准备出门；子时的狗吠声则是让二小姐的心腹把守门的小厮调走，好让二小姐从后门溜回来——奴婢已留意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办法告诉三小姐。”
天珑的话让段挽月和若岚大吃一惊，段挽月回了神以后也赞赏地看着天珑：“很好。”
“所以三小姐有什么计划？”
天珑微笑着看着段挽月，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问道：“三小姐先前让奴婢等机会，莫不是……”
“这是其中之一，药你继续下，既然来了，就再拿一些去吧。”
段挽月起身到柜子里取出两包东西来，一包大的，一包小的，吩咐道：“大包的就是上次那种，小包的，等哪天晚上狗吠之时，给二姐姐喝下——另外，你回去以后，私下做一副我的面具。”
“三小姐想做什么？”天珑接过药包，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一个大胆的想法忽地浮现：“三小姐莫不是想顶替二小姐赴约？”
“正是。”
段挽月的扬起一张笑脸，看向天珑的目光里再增了几分赞许。
“小姐明知道锦王找二小姐是何意——万一小姐……”
若岚也猜到了段挽月的计划，立马就急了，且不说自己是段挽月的丫鬟，但自己到底是受龙凌箫之命护段挽月周全的，要是段挽月这一去失了身子，龙凌箫知道以后可不得杀过来扒了自己的皮？
“别慌，我自有办法混过去。”
段挽月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给若岚，低声再与天珑定下了具体计划后，就回床下躺下了。
若岚奉命把天珑送回了观月阁，但段挽月的计划却是让她越想越觉得不安，于是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离开了元帅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