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其它小说 > 凤临天下 > 第95章 冷宫严嫔全文阅读

软轿在红色宫墙的尽头停了下来,贤妃悠悠地把手搭在沈嬷嬷的掌心,由崔嬷嬷搀扶着下了地,直直地看着站在褐色大门前的两名带刀侍卫。

“娘娘有事相求严嫔,还请二位大人通融通融。”

未等两名侍卫行礼,崔嬷嬷便堆了一脸的笑凑了上前去,讨好似的说道,倒也不怕他们挂在腰上的长刀,从腰间摸出两银子来,悄悄地塞到了其中一名侍卫的手里。

“贤妃娘娘的命令,属下自然是不敢违抗的。”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欠了欠身,往边上退了两步,像是给贤妃让出一条路来似的,微微垂首道:“何况皇上并没有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严嫔。”

贤妃暗暗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待他们推开了门后,便带着崔嬷嬷和沈嬷嬷大踏步地往里走,而身后的大门也缓缓被关上了。

大门后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院子破败不堪,随处可见荒废了的各种积满了尘的用具,虽然正值春天,但院子里的几棵树却没有多少绿芽,和这座院子一般死气沉沉——也是,冷宫有生气才怪了。

吱呀——

贤妃推开陈旧的木门,木门发出了像老年人抱怨似的声响,极不情愿地打开,而屋子里的人也应声望去,恰好迎上了贤妃的目光。

在阴暗屋子里的严嫔安静而冷淡,并没有和一般被打入冷宫的妃嫔那般,见有人来了便哭哭啼啼、大吵大闹的,相反地,平静得出奇,让贤妃一瞬间以为她已经被寂寞折磨得疯了的时候,却发现了她清新明亮的面容,以及依旧一丝不苟的穿戴,每一处都还保持着当年的风貌,并没有和门外的树那般,与这座冷宫一同变得死气沉沉的。

贤妃不由得惊讶了,天下谁人不知冷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进来的人非死即残,最轻者也是精神恍惚,非疯即癫——然而严嫔虽然已身处冷宫近十年,但除了相貌已不及当年青春靓丽以外,其余的一概不变。

至少目前为止,贤妃还没有发现严嫔有哪里不对劲。

“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妹妹这些年来可还好?”

贤妃在惊讶中回过了神,把崔嬷嬷和沈嬷嬷留在了门外,只身款款走近严嫔,友好地微笑着,却丝毫不见严嫔的目光有半分波澜,像极了早已看淡一切的佛祖。

相比之下,直直地站在严嫔身边的芙蓉倒是不淡定了,脸上的神色不安而警惕,见贤妃正步步靠近,眉头也越皱越紧,身子也不自觉地往前一步,似乎在把严嫔护在身后。

“难得有客人来,怎的还在这儿傻站着,还不快去沏茶?”

所谓知仆莫主,严嫔不用去看,也知道了芙蓉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倒也没有去呵斥,反倒浅笑着吩咐道。

“姐姐远道而来,妹妹毫无准备,若是招呼不周,还请姐姐莫要怪罪。”

见芙蓉到一边去沏茶,严嫔也起了身,从腰上扯出一方帕子来,仔细地扫着身边那落满了灰尘的桌椅,似笑非笑地看着贤妃:“姐姐来探望妹妹,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可不是么——”

贤妃瞥了一眼被严嫔扫干净了的桌椅,倒也不怕脏了,直接就往上面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后:“既然妹妹如此直接,姐姐也不绕弯子了——姐姐是想向妹妹讨要破掉药方的办法。”

贤妃说罢,便从几天前寝宫里突然出现了十多具刺客的尸体,到受了惊吓,再到被段挽月的药方子害得焦头烂额之事一一道了出来,期间还伴随着几声重叹,好让严嫔体会到她此时心里的焦虑。

然而从头到尾,严嫔都只是静静地看着贤妃绘声绘色地叙述着,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待贤妃说完以后,才问道:“所以姐姐是想问问妹妹有没有办法让姐姐的身体恢复?”

“正是。”

贤妃重重地点了点头,焦急又不安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严嫔,顿了顿,低声说道:“好歹妹妹是严太医之女,且医术一流,所以……如今姐姐的希望,就全在妹妹身上了。”

“姐姐也知,妹妹已经被打入冷宫多年,早已把医术忘得差不多了,只怕无能为力。”

严嫔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眼神却是冰冷至极。

贤妃也听出了严嫔是不想帮,然而贤妃为了不想事情穿帮,又想恢复如初,眼下最佳的人选也只能是医术不赖的严嫔了。

“妹妹在逗姐姐吧?好歹同一个师门所出,姐姐又怎会不相信妹妹的医术呢?”

贤妃咬了咬牙,一脸哀求似的看着严嫔,心里却是把严嫔从头到脚骂了一遍,边上的芙蓉也皱了皱眉,正想着帮严嫔拒绝贤妃时,严嫔冷冷地开了口:“爱莫能助。”

“严舒兰,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了!”

见严嫔严肃地再次拒绝,贤妃的脸也沉不下来了,手往桌子上一拍,猛地站了起来,眯了眯迸着寒光的眼睛,冷笑道:“且不说你是冷宫的嫔,本宫是六宫之一——你凭什么拒绝本宫?”

严嫔并没有被暴怒的贤妃吓到,相反地,同样回以冷笑:“凭什么拒绝你?你怎么不想想,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都是拜谁所赐!”

严嫔永远不会忘记,那时自己年轻气盛,一时不留心,答应了为同门师姐贤妃制了一种*,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贤妃下药的对象不是碍眼的太子,而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龙允晨。

严嫔得知后,虽是猜到了贤妃会用此诬赖皇后,以及同样得宠的静妃,也料到了会查到她自己头上来——毕竟这偌大的后宫里,精通炼药的只有她严舒兰一人,但在紧急关头,她却没料到贤妃不但不为自己开脱,而且还反咬了自己一口,落得个被打入冷宫的下场——好在龙允晨并没有死,否则她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这事儿都是你情我愿的,你能怪我么?”

贤妃的怒气退了些许,却没有褪去半分锋芒,只见她往严嫔身边迈了一步,阴险地笑了两声,轻声道:“要是我告诉皇后,你早与太子私通,你觉得,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严嫔的脸色再也不能平静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贤妃,眼里全是惊恐——明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而且那时自己也做得隐秘,怎么还是被人发现了?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手里有证据。”

贤妃猜出了严嫔的恐惧,得意地笑了笑,扬了扬下巴,冷笑着问道:“你帮我破了方子,我会销掉证据——这笔交易,做不做?”

“做。”

严嫔狠狠一咬牙,果断地应了下来,冰冷代替了惊恐,直直地瞪着贤妃:“希望你守信。”

“那是自然。”

“那好——”

严嫔见贤妃应了下来,也点了点头,脱口而出:“停了那些药,多喝绿茶,多吃豆类——尤其是黄豆,两天即可恢复了。”

“本宫就喜欢妹妹这样爽快的。”贤妃满意地笑了,笑容灿烂得比窗外的太阳还要刺眼,只见她缓缓抬手,摸了摸严嫔的脸,自言自语道:“妹妹依然青春靓丽,事成以后,本宫定会尽力让妹妹离开这个鬼地方,重获宠幸。”

“不劳姐姐费心了,妹妹不需要。”

严嫔淡淡地应着,直接拒绝了贤妃:“妹妹还是习惯了这种清净的日子,早已别无他求了。”

贤妃的笑容深了几分,打量了严嫔几眼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身潇洒离去。

待木门被关上了以后,严嫔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额上滲着点点冷汗,心也跳的飞快。

“娘娘……”

芙蓉赶紧给严嫔倒了一杯茶,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严嫔——果然,来冷宫探望失势妃嫔的人,都是不安好心的。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严嫔扯着嘴角苦笑着,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如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着严心兰,不会把让她进入段府……早知如此,我的命数也不会是如此。”

严嫔还记得,当年自己芳龄十四,与较为年长的庶姐严心兰外出观荷,不料途中大雨,在慌乱躲雨之际,险些被一匹突然冲了出来的马给踩死——而当时出手救下她的,正是初立战功的将军段景阎。

严嫔只是当时早已芳心暗许,却不知身后的严心兰同样心倾于他,却没有坦露半分,以至于严嫔一直都没有与严心兰作对,还对严心兰与元帅定下婚约而撮合了一番——直到严心兰嫁进了元帅府,严嫔才知,段景阎已因赫赫战功而升为了元帅,一向不言声色的庶姐早已把她心慕之人夺走了,偏偏祸不单行,在她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时,便收到了被召入皇宫选秀的命令。

“严心兰……”

“白湘云……”

“龙政和……”

“还有、还有……莫绍卿……”

往事一幕幕被回放,不断地冲击着严嫔的视觉和听觉,严嫔只觉得过往的事正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头痛欲裂,泪流不止,低声喃喃道:“我要诅咒你们……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严嫔疯了似的大声叫了起来,芙蓉吓得脸色一白,赶紧上前去捂住了严嫔的嘴,一手抱着她,着急地劝道:“娘娘冷静些!话也不能随便说的啊——这万一要是……要是传了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严嫔窝在芙蓉的怀里,干脆放声痛哭了起来,似乎要把这近十年来的委屈一次性爆发了出来似的。

芙蓉轻轻摩挲着严嫔的墨发,把头低下,抵在她的头顶上,轻声安慰着,说着些以往开心的趣事开导着她,一如她当初刚进冷宫时的那般,只是这一晃眼的,已是近十年过去了。

芙蓉不禁感慨了起来,也沉浸在了往事之中,不料一道雄厚的男声很不是时候地插了进来,说的话更是把芙蓉和严嫔吓得浑身一震——

“皇后娘娘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