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其它小说 > 凤吟乱世 > 第七十六章 选择残忍【偶尔爆更】全文阅读

陶泽握着手中的蓖子细细地替她梳着发,铜镜里的她消瘦如柴,深陷的眼窝了无神彩,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原本丰盈的双唇也干枯起来,她如同行尸走肉。

外面的鹅毛飞雪已停,冰棱在阳光下折射着七彩的光,几束光透着窗子照进来,正好照在铜镜上,晃得人眼前一片刺白,墨兮自然的抬手去挡。陶泽便说:“将窗子关起来,王妃受不得风寒。”

他讲话越来越有气势,看他坐在这个北清国国君的位置上,坐得极是舒服并得心应手。又拿过一件狐裘给墨兮披上,看着镜子里的她说道:“墨兮,你真的好美。”

墨兮连眼都不愿抬一下,完全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听不看外面的世界如何纷乱,她已放弃了挣扎。或者说,她的挣扎已失去了作用。倒不如安静等着命运行走的轨迹,哪管这命运将要把她带去哪里。

陶泽见她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心底微微抽痛,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妆台上的一副暖玉耳坠给她戴上,月牙色滴水状的耳坠衬得墨兮肤如凝脂。陶泽说道:“你的凤冠霞帔已经做好,不管百里牧云给过你什么,他终究未能给你一场像样的婚宴。而我将是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娶进宫,我为王你便为后。”

墨兮藏在袖子下的双手终于有了反应,猛地握紧,他怎么会知道,百里牧云给她的虽只有区区一张合欢庚帖,短短八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胜过任何奢华无边的婚事。

默然闭眼,她嘴角含起笑意,脑中全是当年百里牧云的音容笑语,再不想任何烦心事。

陶泽看她如此,便知她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扳起她的下巴,在她耳边呼着气说道:“百里牧云已经到了廊城,想来不日便会向北清国进攻,我倒想知道他没有粮草没有御寒的衣物棉被,怎么敌得过我北清以逸待劳的精兵?”

果然,只要一提到百里牧云有危险,墨兮便会从她的世界里惊醒过来,陶泽毫不留情地击碎着墨兮自己构造着的另一个世界,用现实的残酷逼她清醒地活着。他要娶的是一个会哭会笑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哪怕,她对他冷嘲热讽,恶言相向也是好的啊……

“他不会输的。”墨兮许久没有说话,喉间有些发干,而许久不开口突然说出的话,却是向着百里牧云,却不知有多有伤陶泽的心。

“何以见得?”陶泽先是一愣,似乎不能相信刚才说话的是墨兮,可是回味过墨兮话里的意思,却是心酸得无以复加。她展笑颜是为了他,她开口说话是为了他,她哭她闹她疯狂都是为了他,却……没有半点是为了自己。

“因为他是牧云啊,他从来不会输的,像我,就是他赢的你的。”墨兮大大眼睛泛起一点点光,那种光看得让人心碎,竟然是幸福的意味。

陶泽猛地握紧她的双臂,手臂像是嵌进她的身体里,低吼道:“你从来都不是赌注,谈何输赢?”

“每一场阴谋都是一场豪赌,很显然,你当初送我进皇宫,就是赌我一定不会变心,很可惜君无药输给了牧云,你赌输了。”墨兮的浅笑像是沙漠里的一弯月牙泉,那样沁人心脾,却让陶泽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而这一次,你同样也不会赢。”

墨兮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赌的了,她只剩下信念。既然百里牧云真的决定入局,就只能相信他一定能赢,不然,她真的不知靠什么支撑着活下去。

而陶泽,将墨兮送进宫,是他永远无法正视的痛。他,终于为这场痛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松开墨兮,他虚浮的步子踩在地毯上,脸上的苦笑怎么也化不开,一步错步步错,他已错得不能回头,就看错到底之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眼前的屋子开始打转,他脚下一软,“咚”地一声跌倒在墨兮背后。

墨兮坐得笔直的身子连最细微的挪动都没有,脸色如常,似乎没有听见身后的人晕倒在地,她硬着一颗心,再不敢有半分柔软,再不敢对任何人感恩。因为一旦柔软,她必定要再次承受难以估计的灾难,那灾难来自于良心的折磨,于是她宁愿选择残忍。

纳兰落雪冲进来,扶起陶泽的身子,擦去他嘴角乌黑的血迹,解下身上外袍盖在陶泽身上,对着墨兮的背影说道:“墨姑娘真是在下见过的最狠心的人。”

“我与他,彼此而已。”墨兮说着转过身,看着纳兰落雪微有愠怒的脸,似笑非笑:“我对他,不正如他对你吗?相比起来,我还是善良的,至少我断绝了他全部念想,而他总是在给你希望,又让你绝望,这才是真正的狠心之人,舍得让你倍受煎熬。”

纳兰落雪脸色一白,或许他习惯了永远守在陶泽身后,就像刚才一样,只要陶泽有事,他便会立刻冲出来,为他挡尽一切刀枪。却没有想过墨兮说的话,也许当初陶泽一早就断绝他全部的念想,他反而不会愈陷愈深,深到如今要抽身而退只能等到死的那一天……

他们,谁才是真正的狠心之人?

窗外停了许久的飞雪又飘扬起来,墨兮抱着暖炉,想着玄乾王宫御花园里的那些红梅是不是依然开得鲜艳夺目。

“王上,您的身体实在不易再忧思过多。”公子瑾替陶泽诊完脉,忧心忡忡说道。

“嗯,我知道了。”陶泽漫不经心地取过一卷经书,悠然翻开一页,仿若无事。

“王上,此事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只怕到时候纳兰知道了,很难接受。”公子瑾仍坚持劝说。

“所以,你继续告诉纳兰就说我只是忧虑过多,积劳成疾,等过了这一阵就好。”陶泽笑得风清云淡,好像刚才昏倒的不是他,咳到吐血的也不是他。

公子瑾见多说无益,只好退下,却不见身后的陶泽放下经书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簪,放在嘴边轻吻,珍之又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