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明媚，与之不服帖的是沐浴在阳光中的那张苍白的容颜。
“你说我这样会不会很可怕。”双手把玩着指间银色的发丝，苏挽言显示出从未有过的忧郁。
“不会，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美。”非情温柔的看着她，伸出手抚在她紧蹙着的眉间上。
明知道是安慰的话，苏挽言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要没人把我当成妖怪就好了。”
说完，她迅速的侧过脸去。
“你为什么决定回洛阳呢？”失落的收回手，非情闷闷地问。他是真的没想明白，天下之大，偏偏她就想着去洛阳。
不是她的故土苏州，也不是任何一个她熟悉的地方，独独是洛阳，为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她，牵引着她回到洛阳。她该怎么跟非情解释呢！
苏挽言低头想了很久才回答，“这里还有我们开的琉璃居，难道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这个理由显然可以暂时说服非情。点了点头，非情表示认可。
越靠近人群多的地方，苏挽言的脸色就越苍白，仿佛有什么正使劲的挤压着她四肢，她害怕自己此时的形象会让人厌恶，招人唾骂。
一直守候在旁的非情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才芳华年纪却已满头白发的事实。可是他认为这个结需要她自己来解开。所以他选择沉默，选择等待。
行至洛阳城的东南街道，人流更甚，偌大个官道看在眼里生生觉得拥挤起来。所以，对苏挽言的投出好奇目光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这大千世界，难道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么？苏挽言正自伤神，却闻得耳边响起清脆的童音。
“姐姐，你是仙女吗？”眼前突然闯入一个怯弱的身影，正盯着苏挽言的一头银发打量，小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苏挽言也打量这张陌生的面孔，看到小女孩对自己不但不怕，而且还一眼惊叹的表情，心里的担忧的影子瞬间缩小了不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只见她把双手展开放在耳朵上，吐了吐舌头，笑道，“姐姐不是仙女，姐姐是会吃人的妖怪哦！”
“咯！咯！那姐姐一定是最美丽的妖怪。”小女孩也紧跟着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无暇的可爱模样。
闻言，苏挽言先是一愣，然后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至此，她才觉得自己还是被接受的。虽然一路上，有不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但始终没有人做出过分的举动。
因为心情好转的原因，刚一跨进琉璃居的门槛，苏挽言就迫不及待的喊道：“姚伯，我们回来了。”
“非红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听到那独特的空幽的嗓音，姚伯便从账本之中抬起头，老泪纵横，“我还以为..该死，该死，瞧我这臭嘴，竟说些不吉利的话。”姚伯说着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下耳刮子。
苏挽言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不碍事的，反倒是这阵子辛苦您了。”
“姑娘哪里的话，这都是老朽应该的。”抹了把眼泪，姚伯从柜台后步履蹒跚地走出来。
也许是晌午的原因，店里的客人并不多，苏挽言不由自主地问道：“这段时间店里生意怎么样。”
“还好，只是姑娘走了以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姚伯挪开桌子，正准备去倒茶，突然便张大了嘴，“姑娘，你的头发?”
看到姚伯惊讶的表情，苏挽言只是微笑不语，这些事情又怎么可以说出来呢！即使说出来，这些平常的百姓又怎么会相信。
苏挽言的沉默在姚伯看来却是伤心的表现，故而觉得一阵愧疚，“是老朽该死，提及姑娘的伤心之处，姑娘千万不要在意。”
苏挽言继续摇头微笑，却无法阻止眼睛里那瞬间波动的涟漪。
见苏挽言怅然若失的表情，非情只好走上去插话道：“非红她生了场病，不知怎么就成这样了。”
“那姑娘病好些了没有？”姚伯说着，眉头便出现了一道道沟壑，看着斗篷下面不时钻出来的几缕白发，连连叹气，语气里的关心是假装不了的。
“好很多了，但愿没有吓着你们。”苏挽言抱歉的扬了扬唇。对于姚伯的关心，她心中很是感激。
“怎么可能，只是老天不开眼，好人没有好报。”姚伯一脸惶恐，想起若不是眼前这两位，他一大家子的人就得露宿街头了，哪能过上如今丰衣足食的日子。于是一路唏嘘着走去后堂准备茶水去了。
浅浅地喝了口茶，苏挽言便和非情上了二楼，原来用青竹搭起的一座小台还在，只是那被刻意垂下的珠帘此刻却被人用细线捆绑了起来。许是自己这么多日没有出现，姚伯也没那个闲暇去坊间寻找个会说学逗唱的人。
不过二楼胜在装饰的颇为雅致，旁边又是临着一条小河，两岸杨柳垂映，称得上是个谈笑风声的好地方。所以相较于一楼只管饮食来说，生意倒还要好上不少。
席间有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以往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此刻见有一女子朝自己微笑问候，他们皆是一阵迷茫，但迷茫过后，很快在脑中忆起那张如玉般细致的容颜。
感受她依旧脱尘的气质时，又觉得她身上又少了点什么，多了点什么！终于记忆比较好的一人明白了见到她时心里冒出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
少的是她脸上的蝴蝶胎记，多的是她俯仰之间不经意跳出来的几缕白发。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以后还能听到那恍若天籁的琴音即可。
所以尽管有些唐突，他们还是一一上去拱手问好，嘘寒问暖一番。
苏挽言也是一一回礼，态度不冷不热，既不让人觉得疏离，也不会给人一种随意的感觉。毕竟这些是她跟非情以后的衣食父母，得罪不得。
即使是要看人眼色过活，但这种感觉终是较宫中压抑无望的生活来得闲适一些。所以她很满意，只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思念那个让她无法忘怀的男人。
我会带着你给的爱好好活下去！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这一夜，是苏挽言在出宫之后睡的最安稳的一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