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你撑不撑得住？”
“撑不住，你……你替我？”
“我也想，可我不是至阴之身。”老万摊了摊手。
加了大量冰块的冷水冻得我上下牙直打架，浑身暴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我哆哆嗦嗦的挪动两只脚，把脚心和沈寒燕的两只脚抵在一起，“把草人给我。”
沈寒燕先前被我灌输了阴气，这会儿被冰水一泡，稍许清醒了些，疑惑的看着我，虚弱的问：“你……你在干嘛？”
“救你啊，不然你就挂了。”
“救我？”沈寒燕目光一垂，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你没穿衣服。”
我尴尬道：“穿了，不过只有活人能看见，鬼是看不见的。”
老万啐道：“皇帝的新衣这种老梗，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会相信了，你居然拿来忽悠鬼。”
“少废话，把鱼刺给我！”
接过一根尖锐的鱼刺，我摒了摒气，在自己手背上扎了一下，回想仇精武传来的图片，将鱼刺扎在了草人相应的位置上。
“啊！”沈寒燕一声惨呼，两脚一蹬。
由于两人脚底板相对，我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往前倾了倾，“燕姐，麻烦你忍一忍，我都快冻死了，禁不起折腾啊。”
“给！”老万又递给我一根鱼刺。
这次蘸了血的鱼刺插在草人上，沈寒燕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仇精武在电话里说，医治伤鬼本来不算难事。但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所以变得难上加难。
子时是为鬼医治的最好时机，沈寒燕已经是强弩之末，等不了，所以只能遮蔽天日，以寒为阴。
给鬼治伤要用阴葵针，眼下无处可寻，只能用海鱼骨代替；海鱼骨虽性阴，但不入鬼体，所以得用鬼发结草代替鬼身。
最重要的一点，生人给鬼治伤，不能带半点阳世俗物。我问过仇精武，他让张若梅给我的木珠不在其列，周敏给的鬼戒更加不算数，所以这两样东西成了我全身唯一的穿戴。
扎了十三根鱼刺后，沈寒燕的身子已经变回了半透明。
我信心倍增，问老万鱼刺还有多少。
老万让我放心，还有四条金昌没杀呢，实在不够，他还买了条带鱼，不过是冷冻的。
草人上每扎一根鱼刺，沈寒燕都显得十分痛苦，但痛苦过后，半躺在浴缸里歇息的这段时间都显得非常受用。
我起先冻得浑身打颤，但是用鱼刺扎草人不同于普通的针灸，草人比起真人实在是太小了，我不得不凝聚全副精力，刺破自己的手背，再用沾了我的血的鱼刺在草人身上寻找正确的穴位，扎了三十几针，我竟然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鱼刺还有，可你这草人是不是太小了？”老万将一把鱼刺捧到我面前，指了指被扎的像刺猬一样的草人。
“鱼刺本来就细小，草人太大的话，根本扎不到正确的方位。”我捏起一根鱼刺蘸了血，皱着眉头扎在草人股沟的位置。
“啊！”沈寒燕浑身一哆嗦，腿一蹬，右脚和我的左脚掌错开，贴着我的腿滑到了‘裆中央’。
“我艹！”我疼的一抽抽，差点脱手把草人扔出去，“燕姐，你恩将仇报的也太快了吧？想断我后啊？”
痛楚消逝，沈寒燕神情尴尬无比，讪讪的、艰难的把小巧白嫩的脚丫从‘葡萄哥’身上挪开，重又抵在我左脚上。
老万看得直咧嘴，“得亏泽爷先走了，要是让她看见，这辈子铁定得有阴影。”
我瞪了他一眼，再次将一根鱼刺扎在草人上。
这次沈寒燕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我大惊，水里的冰块被我的体温暖化，水温升高，针治不起效果了。
老万要把那箱雪糕兑里头，我骂他胡闹，真要那样，就算把沈寒燕治好，她也不是白凶，而是草莓凶了……
老万急得跳脚：“现在再去买冰块儿来得及吗？”
“等你买回来就前功尽弃了。”
看着几个围观的鬼跟班，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去把小鬼拿过来。”
老万把泥胎抱来，同时把接通的手机拿到我耳边。
仇精武在电话里问：“进行的怎么样了？”
“本来扎了四十一针，但水温升高，有一针白费了，现在还差九针。”
“现在白凶什么状况？”
我往沈寒燕胸前看了一眼，“还有三分透明。”
仇精武吸了口气，“照这样看来，四十九针扎完，或许可以令她多苟活一阵子，想救她恐怕是不行了，你尽力而为吧。”
挂了电话，老万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让小鬼哭，把它的鬼泪滴到水里，应该能增加阴气。”
“它……它现在眼睛闭上了，它不哭怎么办？”老万把泥胎捧到我面前。
我又急又恼，对着泥胎吼：“你老娘就快死了，你特么居然还有脸睡觉？给老子起来哭！”
话音未落，泥胎倏然张开了血红的眼睛，两行血泪从眼角蜿蜒流落下来。
血泪滴进水里，我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下冷颤，“够了，够了，再滴老子就冻死了。”
我重又提起精神，把剩余的九针扎完，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寒燕的反应。等了半天，见透过她的身体仍然能隐约看见浴缸和墙面，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仇精武说的没错，用这种逆天而行的方法救治阴魂效果还是不行。
“你快看！”老万忽然指着浴缸大叫。
低头看去，方才滴进水里的小鬼血泪凝聚成了两颗血珠，此刻正在浴缸里旋转不停。
老万声音发颤，“大圣，用不用打个电话给泽爷，问问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葡萄’，坚定道：“用！”
结果电话打过去，白露却关机了，应该是已经上了飞机。
“打给仇精武！”
我刚说完，两颗血珠忽然快速的绕着我转了一圈，对撞在一起，凝聚成一颗血珠，然后像只没有尾巴的小蝌蚪一样摇摇摆摆的向沈寒燕游去，最终隐没在她小腹间。
“妈……妈。”
随着一声突兀的、稚嫩的呼唤，沈寒燕猛然张开了眼睛。
我愕然发现血珠隐没的同时，她的鬼身竟然完全恢复了，而且似乎还……还多了两分血色。
下一秒钟，我反应过来，和老万等一起错愕的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小鬼的泥胎上。
这会儿泥胎已经不再流血泪，眼睛却仍然睁着，斜斜的看着浴缸里的沈寒燕，眼神竟没有半分戾气。
听手机里传来“喂喂”声，我忙让老万把手机给我，把眼前发生的怪事一说，对面的仇精武连连吸气。
过了好一会儿，听筒里才传来仇精武略显干涩的声音，“你真是胡闹，居然想借小鬼血泪增加阴气。现在沈寒燕是得救了，但小鬼借了你的精血，又借助沈寒燕的母体三次投生……说它是……现在说它是沈寒燕的孩子也不为过。或许，白凶已经不再是白凶了。”
挂了电话，发现沈寒燕正挺着湿漉漉的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你干嘛？”我下意识的捂住‘葡萄哥’。
沈寒燕往前凑了凑，声音发颤道：“我有孩子了，我……我能去抱抱我的孩子吗？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
我交代了老万几句，让他带沈寒燕等人出去，放掉冰水，舒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傍晚的时候，刘队长来了，见我脸色煞白，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忍不住大吃一惊，“兄弟，你这是为了……为了我两个孩子才弄成这样的？”
我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碰巧得了重感冒而已。”
刘队长将信将疑，见我咬死牙口说是感冒，只得叹了口气，“我虽然是警察，但从小在这历朝旧都长大，见过，也听说过许多鲜为人知的事情。常在这孩子死而复生，旁人都以为是奇迹、是医生的医术高明，我和雨珊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叠钞票。
我浑身乏力，只好让老万跟他推拒，最终老万收了两万块钱，说是权当这些天在金陵的开销。
我让老万把松了绑的小鬼泥胎交给刘队，让他代为掩埋处理。
刘队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询问泥胎的来历。
老万实话实说，刘队长听后吃惊不小，问小鬼是不是还会作恶。
“不会了。”我看了一眼正在另一张床上抱着小鬼稀罕的沈寒燕，笑道：“这趟来的迷糊，走的时候带着病，不过总算没白来。”
转过天和胖子打了个招呼，我拖着病体和老万一起带着沈寒燕等踏上列车，回了老家。
正如仇精武事先所说，我真正大病一场，下火车的时候是被王庆扛到汽车里的。
回到家的当天夜里，我抱着周敏呼天抢地，“你说……你说我好心救沈寒燕，怎么就……我冤枉啊！这他娘的是喜当爹啊……我连她人都没碰过！”
仇精武有句话没说完，‘小鬼借了你的精血，又借助沈寒燕的母体三次投生，说它是……’
对于我的冤屈，周敏态度很明确，她一把将病歪歪的我撂在床上，“你再胡闹老娘不跟你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