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王庆神速赶到了漠河，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板起脸说：“别冲动，等万奇来了再说。”
我奇怪的看着他，“老万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王庆满脸尴尬，狠吸了一下鼻子：“先进屋，外面实在太他娘的冷了。”
等到身子暖和过来，他开始跺着脚的骂街。
老万这货，原本是和他订的同一班飞机，可在过安检的时候，硬是因为身上的零碎儿太多，被疑似为心怀叵测的危险人物，直接被机场公安扣留了。
“靠，也不知道这小子的脑子怎么长的，不光装了满满一袋子杂七杂八的零碎，更离谱的是，丫居然把破阴刀装在一个大号保温杯里，想蒙混过关啊。要不是我机灵，装不认识他，我他妈也来不了了！”王庆狠狠吸了口烟，咧了咧刚刚恢复弹性的腮帮子，伸手搭着我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势在必行，可出国找人不是小事，不商量妥当，我不会让你动身。”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觉得怀里跟揣了个暖水袋似的，心窝子热乎乎的。老万往百宝袋里塞那么多东西，自然是为了帮我做准备；王庆之所以第一时间风风火火的赶来，是怕我一时冲动莽撞行事。
人一辈子能交两个这样的兄弟，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
老万两天后才赶到，一下火车就嚷嚷着要去补充物资。
看着他干瘪的百宝袋，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事。他那包零碎儿，飞机不让带，人家铁路也不给走啊。
被王庆拽进屋的时候，他还在不忿的嘟囔：“那帮家伙脑子有问题，我他妈哪儿长得像*了？*有我这么正气凛然的吗？”
我使劲点头，“对，我可以证明，你哪儿哪儿都不像*。”
“可你像个二傻子！”王庆接了一句，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事到如今，我反倒冷静下来，晚上张罗着弄了几个硬菜，一来当是给老万接风，二来也的确该把下一步的事计划计划了。
酒刚倒上，门一开，白露像雪人一样卷着风走了进来。
“呃，道爷，您这是从哪儿来啊？咋累成这样啊？”老万诧异的问道。
听他一问，我才注意到白露一脸疲惫，大眼睛红通通的，像是两天两夜没睡好一样。我有些歉疚，自从听到小敏的消息，我就把这个千里迢迢跟随我来的女人给抛诸脑后了，一门心思想着去对岸的事，完全忽视了她这些天在干什么。
“没事儿。”白露摘下毛线帽冲老万挥了挥，当是打招呼，一屁股坐在炕上，两眼发直的喘着粗气。
我见她脸色实在难看，连忙端了杯热水递过去，低声问：“你到底干嘛去了？说实话！”
白露喝了口水，抬起眼皮瞪着我，“你真以为那帮鬼会白白帮你跑腿啊？”
我怔了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胡子老鬼之所以肯帮忙找人，是因为白露同意送他的骨殖回家。老家伙在百鬼中或许有一定的威信，但绝不足以号令那帮乌合之众。道爷每天早出晚归，原来是替我办事儿去了。
问明原由，老万噌的蹦了起来，冲到白露跟前，上下打量着她，大声问：“那帮王八蛋怎么你了？是让你给他们跳艳舞、换装秀……还是让你干别的什么龌蹉事了？操，狡兔死走狗烹，既然已经打听到小敏的下落了，咱现在就去把那帮流氓鬼全他娘的干死！大圣，庆爷，抄家伙！”
白露翻了个白眼，放下水杯，挪到炕上跟哑哑交流去了。
我和王庆一起看着兀自暴跳如雷的老万，同时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脸。
狗日的，跳艳舞、换装秀，还干别的……这到底是鬼想的，还是丫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啊？
听我们开始计划去对岸的事，白露按着桌子摇头，“今天我和老鬼又讨论过了，他说提供线索的那个家伙为人……做鬼不怎么厚道，或许是为了让我们帮他，才信口胡诌。关笙，出国找人没那么容易，我觉得咱们还得三思而行。”
我靠进被褥垛里，捂住脸含混的说：“我知道，可这么些天，只有这么一条线索，那么多鬼都说没见过小敏，我不信他又能怎么样？”
白露叹了口气，默默的夹了一筷子炖白菜放在哑哑碗里。
老万伸蹄子把我蹬起来，三人碰了碰杯，一起干了一个。
“别墨迹，赶紧吃饱喝足，找你们说的那个家伙问话去。”
我愣怔的看着酒杯，说：“我和道爷问过很多遍了，丫说在对岸见过画像上的人，说只见过一次，但绝对能肯定那个老太婆就是小敏。”
老万把一大块肥猪肉塞进嘴里，鼓囊着腮帮子问：“你们是怎么问丫的啊？”
我一怔，好像有点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白露抬头看着他：“还能怎么问？求人办事不得好言好语啊？”
“嘿嘿，那是你，在跟你来之前，我和大圣可从来不走寻常路。”老万抖着肩膀笑道，眼神有些暧昧的在我和白露身上瞟了两眼，“哼哼，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小泽不用动脑子，古人诚不欺我也。”
白露瞬时拧起眉毛，举起手里的筷子，“万奇，你别阴阳怪气的，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近……什么叫不用动脑子？”
我使劲一拍脑门，真诚的看着她，幽幽的说：“你累了一天，就别和这个变态老处男一般见识了，行不？”
不能再顺着老万的话头子往沟里跳了，不然等道爷明白过来为什么接近小泽不用动脑子的时候，屋里除了哑哑，我们仨全都得血溅五步。
老万吃饱喝足，让我们准备准备，自己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门还没甩上，一股寒风卷进来，白胡子老鬼背着手飘然而入。
我把刚才单盛出来的一碗饭菜往前推了推，“老伯，您请用膳。”
老鬼点点头，坦然的坐到炕沿，像……看他每次来的吃相，我估计他就是饿死鬼！
他帮我们找人，我们每晚招待他一顿饱饭，已经是这些天约定俗成的事了。必须承认，现在已经很难找到这么廉价的劳力了。
老万顶开门冲了进来，看到老鬼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就是我跟他提过的寻人老鬼。
“哼，妖魔邪祟，也敢和小爷们同桌共饮，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丫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老万左手两指并拢斜指着老鬼，冷笑着把右手伸到了脖子后面。
只听“苍啷”一声金属震颤传来，然后所有人就傻呆呆的看着他站在原地，把手别在脑后和自己个儿拔河。
“庆爷，搭把手，帮我把刀拔出来！”
见老万急赤白脸的把后背顶到自己跟前，王庆哭笑不得的一脚把他踹了出去，“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玩意儿啊？”
等反应过来，我差点气得当场吐血。
老万身后背着的，居然是叶子爹家传的片儿刀！
他用两条老牛皮带把片儿刀连带刀鞘紧紧的捆在背后，黑色的羽绒服被皮带勒的中间鼓、两头抛，乍一看，丫就像大黑兔奶糖成精似的。
关键片儿刀有一米多长，又是镔铁打造的，他要能这么着直上直下的把刀拔出来，那才叫有鬼了！
在我们的帮助下，老万终于解除了武装，气哼哼的把片儿刀连同两条牛皮带扔在了炕上，“娘的，电影里都是骗人的，我就不明白了，我背刀的姿势明明和燕赤霞一模一样，为毛就拔不出来呢？”
看着他一脸的较真，我忍不住为自己兄弟的智商抹了把眼泪，语重心长的解释说：“电影里的燕大胡子背的是道具，钢片儿刀是软的嘛，叶子她爹这把是货真价实的砍刀，厚背薄刃，硬实着呢，你这么着当然拔不出来了！”
“有道理。”老万点点头，拉着王庆帮他一起研究新武器的正确佩戴方式。
白露终于忍不住跳下炕，一手揪着我的领子，一手指着老万他俩：“你们仨聚齐了，这是要疯啊？你们到底想干啥？”
我看了正在发懵的老鬼一眼，一边穿鞋，一边跟她解释：“老万和这老爷子提醒我了，我登的是寻妻启事，是许下报酬寻妻，不是见谁给谁做磕头虫。既然觉得提供线索的家伙不可靠，那就把丫抓了，说不通理，就给他用刑！敢不掏心窝子，老子把丫的鬼牙掰咯！”
白露看着我无语。
白胡子老鬼倒是醒过神来，对着饭碗猛吸几下填饱了鬼肚，站起身，抹着嘴点头：“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老朽认同小关的想法，我带你们去找他！”
白露：“……”
我穿好鞋，站起来蹦了蹦，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坐在炕上，弯下腰，直视她双眼：“这趟来漠河，我欠你的，全记住了。你晚上哪儿都不许去，好好睡觉。”
我招手叫过哑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看着白姨，她不睡觉，你就用你的八卦镜打她屁股。”
“呀！”
这时，老万在王庆的帮助下，终于把片刀斜绑在了背后，试了几下，拔刀很顺畅。
他把一串钥匙丢在桌上，抠着鼻孔说：“现在分配任务，谁开车？”
白露冷不丁一下子跳了起来，伸手按住钥匙，“你们仨都喝酒了，不能开车！”
我轻轻搭上她的手背，指尖顿时传来一阵温暖，“听话，好好休息。车，我来开。”
短暂的争执过后，白露最终妥协了。
我抓起钥匙，扫了众人一眼，咬了咬牙：“出发！”
“靠！怪不得白露会同意你酒驾呢，原来是三蹦子！”王庆背对着我坐在电三轮的车斗里，用胳膊肘捅捅我后背，吸溜了下鼻子说：“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了，一个女人肯跟你来这冰天雪地找另一个女人，她要是受伤害，你一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下一个路口左转。”老鬼巍然矗立在车斗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小后生说的对，你可得好好想想，千万不能辜负了那个丫头。老朽觉得，你至少应该给她一个平妻的身份，绝不能让她做侍妾。”
“靠！”
我抓着车把，回头瞪老万：“你他妈又想说什么？”
老万盘腿坐在车斗里，两只手一起狠劲往前指：“沟！沟沟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