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上课也没有开会的时候，王哲的手机并没有设置为静音模式。但在演唱会的舞台后面，大分贝音响的音量足以淹没那点手机铃声。于是能够让他察觉到来电的，就只剩伴随铃声的震动了。
王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便看到来电显示是自己的指导老师，赵志刚教授。
在这种环境里接电话或许算得上是一种挑战。王哲跑进了舞台后面的卫生间，关上门，可是歌声和伴奏声依然回荡在耳边。接通电话之后，要把手机紧贴着耳朵才能勉强听到赵教授在说什么。
她问道：“你在哪里？怎么这么吵？”
“演唱会。”
“什么？”
“演唱会！”王哲大声道。
“还有空去听演唱会啊……”赵教授的语气里有些不怀好意，“你的课题呢？确定了吗？”
“呃，还没……”
“那这事儿我就给你定了啊。我这边有一个博士生，他的项目里需要一点注释，可以延伸出另一项难度不高的研究，正好让你发挥一下。”
这时，叶晨的一首歌临近尾声，音量减小不少，于是王哲听得也就很清楚了。
按理说，导师安排的课题通常比自己找的更合适。毕竟人家是在学术界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几斤几两的水平能扛得起几斤几两的研究课题，门儿清。然而王哲却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立刻大声道：“等一下，我想到一个课题了！”
“什么？”
“我记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话——几乎所有文艺创作者，都会羡慕搞音乐的，因为他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挑动受众情绪。相比之下，诗歌、绘画之类的需要审美素养，影视剧需要时间，而小说就更别提了……”
赵教授的语气有些玩味：“你要研究音乐对情绪的影响？”
“可以么？”
“上次有个研究生跟我说他想研究某些小众音乐和消极情绪的关系，被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当时是这样对他说的——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别光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
“您的意思是，不行？”
“不，如果你是一个研究生或者博士生的话，我肯定给你否掉。但你是本科生，这就没关系了。”
王哲顿时有些闹不明白了：“为什么？本科生的基础更弱，按理说更应该找难度最低的课题吧？”
“但在我们的眼里，本科生还不算是真正踏入科研领域。对于你们的论文成果，要求也会低得多。我们都知道，越是大课题越是难以写出严密的论文，不过让本科生来写嘛，就算写成综述都问题不大，只要能体现出你自己的想法就好。”
“您的意思是……本科生的论文，写得水一点、菜一点，也没关系？”
赵教授反问道：“难道你指望着一篇本科毕业论文上sce么？”
听她这么说，王哲不禁有些不甘心。在贤者之间的战场上他或许已经是个成熟的工程师了，但在学校里，他的心态还是没有脱离青涩学生。
于是他争辩道：“我知道肯定达不到sce的那种程度，但我现在可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啊。”
“哦？什么条件？”
“我在网上有个朋友，帮我找了个兼职的工作……”高机大队的关系被他一句话带过，而重点是接下来的一句话，“所以我现在已经是叶晨的助理了。”
“叶晨？”
“对啊，最近成名的那个歌星，没上选秀节目就在网上成名的那个……”
赵志刚教授突然打断道：“就是唱《降落伞》的那个叶晨？”
“对，您应该可以听到，现在她唱的好像就是这首歌。”
王哲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让电话对面的人也能听清外面的歌声。此时，上一首歌已经结束，这一首歌的前奏刚刚响起。
先是不紧不慢的钢琴独奏，然后轻盈的鼓点也随之响起。再之后，就是叶晨的美妙歌声了……
“用你给的刀片
割断降落伞的线
在触碰地面之前
许下最后一个心愿……”
听了一小段之后，王哲对着手机说道：“您听到了吧？就是她，我就在演唱会的后台呢。”
电话那头的赵教授沉默片刻。就在王哲开始有些忐忑的时候，赵教授却说：“弄个签名。”
王哲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弄个签名。我去年就开始听叶晨的歌了。”赵教授一贯的平静外表终于显出了一丝裂缝。尽管只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而且周围的环境音也是很大的干扰，但还是不难听出那种隐隐激动的感觉。
于是王哲忍不住笑了：“那您同意我的课题了？”
“本科毕业论文的要求不严，所以对课题的选择当然也没必要太较真。关键是要学到科研的思路，明白怎么做计划、写报告、写论文。所以你选个完不成的题目也没太大关系，只要有一点原创性成果就好了。”
“那就多谢老师了……”
“别废话，明天来我办公室，记得带上签名。”
“我找叶晨签名肯定没问题啊。但问题是，签在什么东西上呢？随便找个笔记本吗？”
这么一提醒，赵教授顿时意识到了：“等等，别随便签在什么东西上……这样吧，你先别问她要签名，明天先来一趟我办公室。我这里有正版专辑，你拿去给她签名吧。”
王哲笑道：“好吧，没问题。话说光是一个签名您就满足了吗？不想见见面、吃顿饭什么的？”
赵教授悚然一惊：“你可以安排？她不是很忙吗？”
“她最近会稍微放慢脚步，休息休息，给自己充充电……”王哲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奇思异想，随口就说了出来，“干脆我就建议她来咱们学校附近找个地方休息，然后有空的时候可以来听听您的课，怎么样？”
“还可以这样吗！”
“那当然，我是助理啊。”
“一个兼职助理，也能安排这么多事情？”赵教授不禁有些怀疑。
“所以我只能试着建议一下，不敢说一定能成嘛……”当然，王哲是不会说他在叶晨身边其实远远不止兼职小助理的级别。如果真要安排，八成是没问题的。
反正叶晨每天早上醒来都记不得昨晚定下的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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