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其它小说 > 西周共和行政·共伯和演义 > 第十七回 周厉王暂入正道 共伯和治水扬名全文阅读

却说共伯和治水奏章送至镐京,依《周礼》之制,先送司徒府,司徒芮良夫观之:

共国小臣和,为治水患上奏大周天子圣览:

习习谷风,渰云成雨,雨泛而洪,共凡起浪。

胙宋鲁齐,南亩继湮,六国共殆,唯奏圣王。

圣王圣令,六国齐同,疏河开滩,束水疏泱。

恶洪入海,千里得安,五谷庭硕,菽稷丰粮。

亿民共颂,报以介福,吾王有庆,万寿无疆。

芮良夫又细观共伯和所绘治河地图,所核算工物之费,言道:“洪者!急务也!共伯所奏,共、凡、胙、宋、鲁、齐六国共治水患,实为杰策。久闻共伯幼年镐京为学,六艺皆优,德才兼备,今观其奏,果然深谋远虑,见识超人。当速奏天子,以共伯为治水使,拨付金银,统领六国,共治水患,六国安则大周半壁安矣!”

芮良夫,王族姬姓,名良夫,芮国国君,因国名为姓,称芮良夫。芮国,一说于山西省芮城县,另说于陕西省大荔县。芮良夫任职司徒,尽职尽责,直言敢谏,观毕共伯和奏章,立即进宫。

芮良夫进入宫中,恰遇周厉王正与宦官摔跤取乐,周厉王身强力壮,接连摔翻数名宦官,仰面哈哈大笑,众宦官跪地言道:“陛下天威神力,臣等万万不及,求陛下休再与臣较力。”周厉王大笑道:“莫论尔等阉竖之辈,犬戎太子、楚国太子,强悍无比,朕皆挥戈败之!”提及犬戎、楚国,周厉王忽思而言道:“朕登基即位,未见其朝拜进贡,早晚将灭之!”

正言间,芮良夫行礼道:“陛下繁劳,有共伯奏章,言洪水为患,年年危害甚巨,须与下游凡国、胙国、宋国、鲁国、齐国共同治水,方可成功。”周厉王不耐烦地挥手叫道:“小小水患!何须劳朕!尔告知共伯,自与诸国共治即可。”芮良夫言道:“六国并立,况宋鲁齐乃一等公爵,共国国小爵低,何能发号施令。须陛下圣旨,封共伯为治水使,另治水花费甚巨,须陛下拨付金银。”

周厉王一听要拨金拨银,大怒道:“普天之下,皆朕之土,六国得朕之土,不多缴纳贡赋则罢,尚要朕金银。尔告知六国,若不欲为君,立即纳还国土即可!”

芮良夫见周厉王吝财不出,肃立正色言道:“陛下身为天子,金口玉言,须言之有方。大周开国,大封诸侯,皆为王族、功臣与先代贤王之后,非有大恶重罪,不可轻言废之。天子驾驭诸侯,须恩威并施,文武并用,要六国纳还国土之言,实不可为。陛下拨少许金银,治水赈民,天下臣民必感王恩浩荡,永念陛下赐福。金银珠玉,陛下储之充栋,饥不可食,寒不可衣,若民不聊生,群起造反,陛下徒费十倍,也难制之。故文王圣训,民惟国本,民安国安,国安君安,世代相传。”

芮良夫言之切切,周厉王只得言道:“容朕思之,待朝会之时,议定此事,”

芮良夫见一时难为,只得将共伯和的奏章、治水图、工费表交于周厉王,周厉王使宦官收之。

朝会之时,众臣皆遵制三更即起,急奔王宫,列班等待天子上朝,直至天色大白,日将东升,也不见周厉王身影,众臣翘首以盼,嘈杂有言,芮良夫对召公言道:“前日下官呈上共伯治水奏章,圣上言朝会议之,何不上朝?”召公起身,前往后宫而去。

召公未至后宫之门,即远闻鼾声阵阵,召公苦笑道:“三岁看老,学宫、军营、朝中,皆如一也。若勤学勤政若此,老夫无忧矣!”召公令宦官入内而唤,宦官言道:“圣上昨夜与贵妃娘娘饮酒舞乐至深夜,令小的不得扰之。”召公言道:“尔尽管大胆而唤,言召公立于外,众臣待于朝。”宦官只得缩头畏足而入。

周厉王酒乐过度,正抱着美妃而眠。美妃早已被周厉王的鼾声震醒,只是不敢动身,强忍着重鼾酒气,任由周厉王壮臂紧抱,壮腿压身。宦官至床榻之前,轻声叫道:“陛下,太师于门外相唤。”周厉王毫无动静,美妃推之,周厉王猛力紧抱压上,宦官尴尬着笑而欲出,美妃忍无可忍,叫道:“召公于外!”周厉王闻而吃惊,忙起身来,宦官上前穿衣着袍,另一宦官双手持金盆端水,侍候周厉王洗漱,周厉王挥手否之,揉目出宫。

召公见周厉王出,言道:“陛下,三皇五帝,夏商至周,天子皆三更即起,上朝理政。天子治理天下,苦乐兼有,当乐则乐,当苦则苦。陛下若再贪睡不朝,必被天下人耻笑,天威必损,王位有危——”周厉王烦畏兼有,一言不发,急步向前殿奔去。

周厉王就位,众臣三叩九拜,三呼万岁,周厉王睡意未消,言道:“众、众爱卿平身,有、有事出班上奏。”芮良夫出班奏道:“陛下,前日臣送上共伯奏章,治理水患,刻不容缓,一须下诏封共伯为治水使,统领六国,二须拨付金银。臣合计洪水自共国出山,经凡国、胙国、宋国、鲁国、齐国入海,千里之远,耗费巨大,最低需金千两、银万两。”周厉王一听,心生烦怒,闭口不言。

召公见状,出班奏道:“陛下,六国治水之事,干系大周半壁江山,不得有误。”周厉王只得开口言道:“朕、朕出金百两、银千两。”芮良夫言道:“陛下,什一之数,实如微尘填海。”周厉王又言道:“朕出金二百、银二千!”召公衡度有时,言道:“陛下,两百两千之数,仍属以芥填河。老臣核之,朝廷出金六百、银六千,由六国分而用之,余缺自行筹办。”周厉王只得皱眉应道:“就依此数,然六国治河毕,须一一偿还朕之金银。”言毕,挥手示意退朝。

召公忙止住周厉王道:“陛下!尚有急务相议。”又回首对众臣言道:“诸位有言速奏!”

晋国太子姬宜臼出班奏道:“启奏陛下,陛下登基大典之时,天下诸侯皆入京朝贺,上表纳贡,唯有楚国非但不朝不贡,反又自称天子,与陛下并立。另有犬戎蛮夷,本与大周为敌,更无贺仪。犬戎楚国,代代为患,臣以为陛下新君即位,须征伐之,使其称臣畏服,则天下有欲不臣者,皆知陛下之威,方绝邪念!”

周厉王闻言,大怒道:“朕于学宫之时,曾力搏犬甲熊勇,又欲坑杀之!今朕即位,立起大兵,御驾亲征,灭此两族!立即传诏天下诸侯,按公、侯、伯、子、男爵位,各出战车劲兵,各贡军费银两,编成大军,听旨而行!”

召公言道:“陛下新即君位,不可大动干戈,大燃烽烟。须先行数件大得人心之事,立德立仁。犬戎楚国,应徐图征伐。容老臣于朝会之后,详筹数策,陛下再作圣裁。”

朝会散后,召公独留,对周厉王言道:“陛下神威若天,登基大典严整朝纲,已震慑天下诸侯。治政之道,文武并用,一张一弛,乃收人心。臣献三策,一为以共伯治水为始,广治天下水患——”

召公刚刚言及“水患”二字,周厉王即打断道:“天下江河湖泽,不计其数,方才已拨金六百银六千,普天之下,该费朕多少金银。”召公叹气言道:“陛下,治理天下,须有远大目光,治水之事,其效大矣!一为兴农丰谷,稳民生计,民必拥戴陛下,此尚为近利。大江大河,数千里之长,任一诸侯也难为之,必由陛下统一诏令,筹划治策,核算工费,更调遣天下诸侯兵马、财货,诸侯不敢不从,陛下乘机大显天威,调治天下诸侯于指掌之中,此为远利。”周厉王闻听,大喜道:“妙哉!老太师目光远大,朕于治水之时,对尾大不掉者、朝贡不尊者,以治水为名,乘机削其地,耗其财,征其兵,其力自弱。”召公听周厉王说出如此之言,赞道:“陛下能深谋远虑至此,圣明大进也。然行其术,尚须据情而动。老臣之二策,乃为发诏勘定天下诸侯之界。国土国界乃诸侯纷争之始,大周开朝二百年,诸侯多有相互蚕食争夺者,若不严勘国界,必积微成巨,酿成大患,生战生乱,必有诸侯趁机兼并壮大,称雄称霸,其势难制,陛下危矣!陛下即派朝臣为勘界使,分赴各国,勘察诸侯国土国界,录记诸侯之争,然则陛下据情而断,息争安乱,天下长治久安也!”

召公言之凿凿,周厉王只得言道:“老太师道高阅广,所言极是,朕定将诸侯之界,勘察得一丝不差。”召公高深莫测地笑道:“常理常规,当如陛下所言。然天子治理天下,贵在阴阳互生,虚实并用,高瞻远瞩,通权达变。老臣以为,多数国界勘察明白,另须据情而故留争执嫌隙,使诸侯互斗,各不相让,天子有操权柄之机——”周厉王闻召公如此之言,懵懂不明,问道:“尚有故留争执嫌隙也?”召公仰面大笑,言道:“天子驭天下者,若乱象纷纷,天子危矣!须重肃乱象。若波平如镜,诸侯和好至极,天子也有危矣!天子之谋,至高至极者,当使诸侯稍有争执,彼此不服,必皆求天子也——若有两三诸侯,国大力强,合则有架空天子之力,更须设计使其互斗,两败俱伤,天子则稳观其斗,待其分别来求,再据情裁决,大显圣躬之明。”

召公将宫廷之道、天子之术讲得宏深高远,周厉王言道:“若非老太师之教,朕尚不知有如此高深之理。”召公继续言道:“老臣之三策,乃为妙计妙治犬戎、楚国。犬戎、楚国,蛮夷之邦,凶悍难驯,然陛下方才所言立即征伐,实为下策也——”周厉王惊道:“若何为下策?”召公又高深莫测地笑道:“外有强敌,内自齐心,天下诸侯惧怕犬戎、楚国侵袭,必一心一意尊王攘夷。陛下若急征之,一则二夷实难平定,二则陛下刚继大位,必落穷兵黩武之名。因者陛下应先广施仁义,使天下休养生息有年。”

周厉王急言道:“华夏神州,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楚国自称天子,与朕并立,岂可坐视不动?”召公轻轻言道:“楚国者,陛下勿虑。一则楚国妄称天子,徒具虚名,天下诸侯无一人认之为君,若认之必朝贡两天子,风尘仆仆,南北进贡,谁愿为之?二则楚国即攻镐京,陛下也勿须动用一兵一卒,楚国至镐京,地隔数千里,中有诸侯国数十,诸侯自敌之。陛下且听老臣之言,静待二载,天下诸侯必摩拳擦掌,上书求征楚国,斯时陛下一呼百应,天下诸侯必出兵出粮,陛下天威大树也——另犬戎者,夏商至今,千年难平,对其应取守势,以重兵驻扎边境。犬戎之地,皆贫瘠至极,水草难见,失之无损,得之无用,徒增累赘也——”

召公政坛宿老,连献三策,周厉王连连大悟三次,方知为君之道,蕴涵高深,非简单狠暴所能为之。

数年之间,先后有诸侯晋厉侯姬福归天,太子姬宜臼继位,史称晋靖侯,鲁献公姬具归天,太子姬濞继位,史称鲁真公,齐献公姜山归天,太子姜寿继位,史称齐武公,凡伯姬刚归天,太子姬直继位,袭称凡伯,宋厉公子鲋祀归天,太子子举即位,史称宋釐公。数位新诸侯沿袭祖制,仍兼镐京大周朝廷之职,晋靖侯兼任司马,统领天下兵马,鲁真公兼任太史,撰制文书典策,代宣王命,记史修史,凡伯兼任司寇,统管天下刑狱之事,齐武公虽于朝廷无职,然因姜太公之后,又为大周驸马,更因好发高言,好显其才,常常入京,进言献策。

周厉王在召公谆谆教诲和严格监督下,得众忠臣齐心辅佐,逐渐形有所正,言有所端,昏暴有减,暂入正道。

却说周厉王的王后,怀胎十月,生下太子,宫内宫外,一片欢喜。召公闻知,感慨万千,思先王以爱妃相赐,自己年逾花甲方得贵子,香火有继,先王之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惜先王暴疾突临,撒手弃世,不得享含饴弄孙之乐。召公一边嘘吁不已,一边令侍卫道:“速备金二百两,进宫贺喜。”

召公至王宫,抱周厉王之子而亲,观其貌与己子大有相似,召公更喜:真乃上天所赐缘分也,两家之子仅差两岁,又相貌相似,老臣须尽拳拳之心,辅佐姬胡,再育其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召公对周厉王言道:“陛下,太子名字若何?”周厉王言道:“老太师文高阅深,相烦取名。”召公泪盈两眶,言道:“老臣花甲得子,全仗先王之恩,先王又亲至臣宅赐名,老臣无以为报,今尽心尽力,推演生辰八字,五行八卦,再切字形字音字义,以取佳名,好传大周天子圣脉。”

召公问清太子生辰八字,念念有词道:“生辰转八字,八字转五行,五行转八卦……太子之命,金木水火土俱全,五行平稳,八卦互生,一生风平浪静,无灾无祸,福分无边,乃大周明君也。太子之相,静雅端正,其名……其名……”召公沉吟良久,忽叫道:“静!静!静者,青争合一也!青者,万物茁壮之象,青华英杰也,青云万里也。其位为东,日出东方,普照天下,大吉也!其季为春,春为岁首,春风得意,春光明媚,春华更孕秋实……争者,上下两手之象,争雄竞秀,争奇斗艳,力大无比……青争一体,青为形、为色、为时,争为动、为力、为势,静动结合,文武兼备,德才并茂。然之!太子以静为名,姬静姬静!姬家大兴!大周大兴!太子必宏大邦国,名垂青史兮——”

召公以高深的人生阅历和文字功力,推释精绝,言高意远,周厉王听得囫囵半片,情痴神往,连声叫道:“然然然!就依老太师,名之姬静!谢老太师之劳!”

召公政务之余,时常抱子姬昊入宫,姬昊、姬静两孩童年隔两岁,相貌相似,且姬静身材高大,同姬昊无甚差别,自小玩乐为伴,如同一人。直至国人暴动,召公忍痛以自己儿子姬昊代替太子姬静死去,报答周夷王之恩,此为后话。

却说周厉王在召公及司徒芮良夫的催促下,下达圣旨,任共伯和为治水使,拨付金六百两、银六千两,统领共国、凡国、胙国、宋国、鲁国、齐国共治水患。鲁真公姬濞、凡伯姬直本于镐京任职,接到圣旨后即速起身至共国,齐武公姜寿、宋釐公子举接到圣旨也速至共国。

周公平三监之乱后,封第七子伯翅于胙国,位于今河南省延津县胙城乡,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为东都洛邑的门户,防御东夷的屏障,军事力量强大。历代胙伯都武功高强,屡建奇功。

这一代胙国国君姬赖,却无祖先之风,一向贪赖无比,自恃年长,对共伯和为治水使统领六国颇生不满,又极力盘算胙国利益,图谋乘机多得金银,再多霸宋国土地,故意姗姗来迟。

六国国君齐聚于共国宫廷议政殿,共伯和恭敬言道:“诸位国君大人,在下国小爵低,实不敢接治水使之职,鲁国为一等公爵,周公嫡传之国,享天子礼乐,代天子治理东方诸侯,鲁公又于镐京位列公卿,应为六国之首。”鲁真公连忙推辞道:“天子金口玉言,圣旨已下,况共伯德才兼备,吾等自幼便知,实不敢违天子圣旨。”共伯和言道:“天子圣旨不可改,然在下虽担当治水使之名,诸位国君大人实皆为治水使也,即请诸位大人列名于前,在下应列至末,听令而行。另诸位大人皆为宾客,在下应尽地主之谊,叨陪末座,以作侍应。”

共伯和言毕,拉鲁真公坐首席,鲁真公一再推脱,坚决不从,共伯和又拉齐武公、宋釐公道:“二位大人为一等公爵,也应上座。”二人也坚决不从,共伯和又拉胙伯姬赖道:“论年齿当应胙伯大人坐于首席,速请速请!”一直阴沉着脸的胙伯姬赖昂然入座,共伯和又一一拉鲁真公、齐武公、宋釐公、凡伯依次而坐,自己坐于最末。

鲁真公言道:“虽共伯谦逊有加,坐于末席,然仍为天子所封治水使,吾等皆唯命是从也。”齐武公、宋釐公、凡伯也一齐如此之言,只有胙伯姬赖仍面色阴沉,闭口不言。

共伯和言道:“处事长者为先,胙伯大人年齿有高,应为六国之首。”凡伯直面言道:“天子圣旨,岂可改之!”齐武公昂首叫道:“让胙伯坐于首位,已表尊意,共伯速遵圣旨,履行治水使之责!”

共伯和只得言道:“洪水自共国出山至海,一千余里,须六国合力勘察地形河道,设法拓宽、掘深,裁弯取直,所需人力、物力,其数甚巨,天子拨付金六百、银六千,实如杯水车薪,不敷所用。吾共国不取分毫,天子金银,皆由五位国君大人用之。”齐武公言道:“共伯休得谦让,六六之数,六国均之,一国百金千银,适得其所也。”胙伯姬赖闻言色变,共伯和未待其言,即道:“吾言为实,绝非虚作谦言。胙国位居中游,河道最长,饱受水患之苦,胙伯必有大难,吾思共国应得金银,皆与胙国,然金二百银二千,仍不为多。”鲁真公言道:“天子所拨金银,本不堪用,六国皆需自筹钱物。共国一钱不取,何以治水,其难甚矣!”共伯和言道:“吾自出售宫中器物,以筹治水之费。”

胙伯姬赖仍然横脸黑面,一言不发,共伯和言道:“胙伯大人,若有难事,敬请尽言。”胙伯姬赖方言道:“非为胙人德寡言薄,要争钱物,洪水源于共国山中,发泄下排,下游深受其害,共国须再年年补偿胙国所损。”齐武公闻言,起身怒道:“山川之势,天生天定,自然所成。况下游千里河水,非共国一国所泄。共伯本已高风亮节,让金让银,胙伯贪赖无比,又生如此刁言奸语!”胙伯姬赖拍案而起,大叫道:“尔为天子驸马,金多银多,珠宝滥室,何不分杯让盏!”齐武公喝道:“尔豪奢嬉乐,金银何来?现治水乃当务之急,水患不除,民不聊生,尔仍锦衣玉食,斗犬玩鹤!”胙伯姬赖面色紫黑,拔剑而出,骂道:“攀裙小儿!得志狂言!老子何时食尔齐国一粟一饭!”共伯和、鲁真公、凡伯见势,忙齐拉带劝,凡伯言道:“吾凡国愿让五十金、五百银,助胙国治水。”共伯和言道:“吾共国再出匠工,往助胙国。”胙伯姬赖盘算已多得金一百五十两、银一千五百两,连同该得的金一百两、银五百两,共得金二百五十两、银二千五百两,方悻悻而坐。

共伯和继续言道:“治水疏河,非一年之功,须数载方成。每年夏秋之际,洪水泛滥,筑堤防洪,冬春水枯之际,开宽掘深,裁弯取直。吾等现即先观河图大要,察看河道之况,议定大概,再使水工之官细细核算。”

共伯和令侍卫取来地形图,六位诸侯观之,忽胙伯姬赖叫道:“吾胙国与宋国边界,以河为据。年年泛洪,河道北移五十里,河南胙国之地,渐归宋国,宋国须归还胙国之地。”

众人闻言皆惊,一直闭口无言的宋釐公急得满头冒汗,言道:“众、众位国君大人,宋胙界河,实仅移五里,胙伯所言五十里之数,实无其多!”胙伯姬赖叫道:“宋人胡言乱语,颠倒黑白!”宋釐公、胙伯姬赖吵成一团,胙伯姬赖自恃开国始祖乃周公之子,盛气凌人,宋釐公因先祖为殷商之人,一向胆怯讷言,急得泪水直流。

共伯和与鲁真公、凡伯千方百计,劝和宋釐公、胙伯姬赖,共伯和又急令侍卫先将黄金二百五十两、白银二千五百两付与胙伯姬赖,胙伯姬赖方令随从搬金搬银而回。

胙伯姬赖走后,共伯和拉宋釐公而坐,宋釐公满腹委屈苦水,言道:“宋国为殷商之后,历世历代,皆谨小慎微,唯恐开罪于人。吾自幼与共伯镐京为学,即夹尾做人,事事让遍天下太子,处处小心言行。胙伯欺人太甚,一向蛮横无理,与之为邻,受尽屈辱……”共伯和劝道:“宋公息泪,凡事当言则言,不可闷于心中,万事皆有解法,边界之争,可上奏天子。”宋釐公叹气道:“当今天子,难矣——”共伯和言道:“宋公可多多与太师召公言之,另鲁公、凡伯皆在朝为官,可为宋国主持公道。吃亏为福,多行不义者,终有栽倒之时。宋公有何难处,尽请言来,共国必倾力相助!”

宋釐公沉思片刻,言道:“宋国地处水患正中,地势低平,年年水淹,治河之事,须有能工巧匠,坚石砌岸,然宋国数百里之地,皆平川河滩,一山也无,片石无产,求共伯派能工巧匠,援石砌河,宋国境内之河,必得大治,安然无恙。”共伯和慷慨言道:“共国即派能工巧匠千人,助宋治河,车驾百乘,运石相助,必使宋公无忧!”宋釐公感动得热泪盈眶,对共伯和抱拳鞠躬,施礼言道:“共伯如此仁义相待,宋国举国老幼,必永谢共国相助之情!”共伯和回礼道:“宋公勿须多礼,天下诸侯互济互助,神州得安,大周得兴,此乃在下分内之事也。”宋釐公高兴得愁容消尽,满面春风。

宋釐公正笑间,忽又惊言道:“治水之事,非一日之功,共国千匠百车,常年累月,耗费甚巨,必成大难!”共伯和笑而挥手止住道:“宋公勿忧,在下已有良策。共国山中盛产百药,质效皆佳,甲于天下,共国百车运石之时,下装重石,上载百药,一举两得,至宋国出售,周边各国必竞相争购。另百车回程之时,再载宋国特产,售于共国。若此车来车往,皆以商养工,自给自足,勿须费共国宋国一钱一粮,何难之有!”宋釐公闻言更惊道:“共伯天下奇才,文武兼备,早已名传天下,又精通经商济世,在下佩服之至也!再受在下一拜!”

于是,共伯和速派共国精通砌石的能工巧匠千名,前往宋国治河,更有车驾百乘,行于今辉县市至宋国国都即今商丘市的数百里之间,去途载石载药,回程满载宋国特产,以商养工。一个冬春过去,宋国治河初见成效,宋国、共国一钱未费,反结余利润若干。另凡国、卫国、鲁国、齐国治河,也有初成。

共伯和大行仁义,天子所拨金银,分文不取,尽与卫国,助宋治河,以商养工,开天下之先,名扬天下。

镐京之中,朝廷百官闻知共伯和仁义之名,治水奇术,纷纷上书天子,要求嘉奖共伯和,并将共伯和的妙策普行天下,周厉王虽时发昏暴,然对共伯和也佩服之至,召公更喜不自胜,对周厉王言道:“陛下,应使共伯为天下治水使,统领天下诸侯,治理天下江河湖泽,亿民必惠,大周必安。”周厉王此时倒干脆利索言道:“即如太师之言,立封共伯为天下治水使!”

共伯和接到圣旨,立即总揽天下江河湖泽之况,将天下诸侯按方位联合,分治水患,于今北京一带的燕国、蓟国等国,合力治理海河;于今黄河流域一带的数十个诸侯国,合力治理黄河,大周京城镐京、东都洛邑也得安稳;于今河南省上蔡县的蔡国、郾城县的胡国,唐河县的蓼国等国,合力治理淮河,位于淮河下游的少数民族淮夷,虽世世代代与夏商周为敌,战争不断,然闻听共伯和仁义大名,治水奇术,知对自己有利,也欣然罢兵息战,向大周上表称臣,共同参与治水。

召公见天下诸侯为治水而齐服天子,息争息乱,喜上眉梢,对周厉王言道:“陛下,老臣所献以治水而治天下诸侯之策,大见成效。现即行臣所献之二策,召集天下诸侯,会盟勘界,陛下天威更生。”周厉王大喜道:“即如老爱卿之计。”

天下诸侯奉诏云集镐京,朝觐天子,冠冕济济,玉笏闪闪,一齐三叩九拜,三呼万岁,周厉王受召公和众贤臣的熏陶,颇有些贤君之象,端坐受拜毕,缓缓开口,言道:“众爱卿平身——神州大地,波平水静,众爱卿皆立千秋之功,现鞍马劳顿,先于镐京馆舍好好歇息一番。”

周厉王此言一出,天下诸侯顿觉天子同登基之时判若两人,敬意有生,召公观之,面带笑意,感自己含辛茹苦相教,终有所成。

众诸侯齐声言道:“谢陛下圣恩,臣等愿听圣训。”周厉王继续言道:“今者诏众爱卿到京,乃为勘界安边之事。大周代商,已近二百年矣,国泰民安,天下生齿日繁,已增数倍,拓荒开田,农穑丰登,百业兴盛,原荒野之地,人烟皆无,无利无争,国界不清,无甚大碍。今多成富庶之地,即易生事端,争乱常有。今朕思为众爱卿勘界裁边,息争息乱,保天下安宁,保众爱卿福乐,众爱卿之意若何?”

众诸侯齐声言道:“谢陛下圣恩,臣等愿听圣裁。”周厉王闻而哈哈大笑,言道:“有争之地,朕派得力大臣,详细勘察,再依大周法度而断,画影成图,争执之国签押画朱,各持图据,永传后世。卿等若有边界之争,现即奏告于朕。”

众诸侯静声片刻,陆续有人出班奏告边界之争,其事多为草芥,周厉王对能当堂裁定者,也能据情而断,召公、周公与管辖土地的司徒芮良夫也时而当堂而断,诸侯之争多数得安。

忽胙伯姬赖梗颈横面出班,叫道:“臣有大冤!臣与宋国为邻,以河为界,二百年来,河道北移五十里,河北胙国之地,尽成河南,皆被宋国吞并!臣请陛下主持公道,下诏将国界南移五十里,使五十里土地归回胙国!”

宋釐公听而出班,奏道:“启奏陛下,二百年来,宋胙界河仅移五里,胙伯所言五十里,实为编造之言。”胙伯姬赖高声叫道:“臣言句句是实!宋国日侵夜吞,须严惩其行!”宋釐公急言道:“陛下!可查阅大周史图案卷,宋国若真占胙土,甘愿纳还受罚!”胙伯姬赖又叫道:“陛下!胙国始祖乃周公之子,臣与陛下同族同根。宋国乃殷商遗种,本应诛灭!武王仁慈过分,封之为一等公爵!宋君能有今命,已属大周王恩浩荡!臣请削其地,降其爵!”

周厉王闻听胙伯姬赖之言,感觉甚是有理,昏头昏脑叫道:“普天之下,皆为周土!宋国乃殷商遗种,立纳还周土!”

宋国历代国君,皆因祖先为殷商之人,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以事周王。宋釐公闻周厉王之言,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出言,只可怜的以目光相求召公。

召公闻周厉王又出昏言,摇首叹气,出班奏道:“陛下,武王封宋国公爵,事出有因,宋祖微子启,乃忠良贤臣,屡谏纣王,为民请命,又拥周伐纣,武王遵华夏史规,封之为宋国国君,承继祖先香火。新朝灭旧朝,以仁相待,封其后为诸侯,祭其祖先,乃三皇五帝所传美德,武王同时封黄帝、尧、舜、禹之后为诸侯,大周因此得有承继华夏正朔之份,声名远传四方八极。陛下若听胙伯之言,大周必丧失信誉,诸侯不服,青史坏名,遗笑千古也。宋胙之争,可查阅史图案卷,再派得力大臣,实地勘察,量情而裁也。”

芮良夫出班奏道:“臣为司徒,负有管土地之责,愿前去宋国胙国之界,勘察实况。”鲁真公也出班奏道:“臣为太史,管史图案卷,愿仔细查证武王、成王大封诸侯御制图文,使宋胙之界水落石出。”

召公喝斥胙伯姬赖道:“身为一国之君,大周王族圣裔,如此心胸狭窄,口出妄言!坏尽大周名声!边界之事,待司徒、太史一一查实,自有公断!”

处置胙国宋国之争毕,数位与楚国为邻的诸侯又纷纷言道:“楚国侵占吾土,又自称天子,不服大周,臣本欲上奏,恐陛下为难,故迟迟未言。”周厉王闻听,拍案怒道:“楚夷南蛮!朕岂畏之!立即出兵讨伐,天下诸侯皆出兵而战!”召公忙言道:“陛下!天下诸侯齐聚京城,尚须依例祭祀天地万神,再言伐楚!”召公边言边以目示意周厉王结束朝会。

朝会散去,召公对周厉王言道:“陛下,老臣所献三策,其一治水,其二勘界,皆已大见其效。其三伐楚,朝会虽可行之,然于祭祀天地万神时行之,其效更佳。”召公言毕,对周厉王轻声细言其策,周厉王恍然大悟,连连叫道:“妙哉!妙哉!老太师神机妙算,朕即依计而行。”于是,周厉王立即诏令天下诸侯,至社稷坛大祭天地万神,祈福禳灾。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极为重视祭祀,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之语,意为国家有两件大事,祭祀与军事,两者相辅相成,祭祀为精神层面的保家卫国,军事为物质层面的保家卫国。祭祀有祭神鬼、祭祖先、祭烈士等等,其原因一为当时人们虔诚相信神仙、灵魂观念,祈盼护佑。二为追本溯源,承继宗祧,增强家族和国家的凝聚力。三为孝道教育,子子孙孙,恪尽忠孝。四为绵延血统香火,家国人丁兴旺。

现代社会,屏弃古代祭祀的唯心因素、繁琐仪式,延续古代祭祀的纪念先人、凝聚人心作用,仍进行各类悼念、纪念活动。

西周之时,敬天地,事鬼神,上至天子诸侯,下至平民百姓,深信不疑。众诸侯闻诏,皆遵礼守俗,心诚意虔,沐浴斋戒,又将自己所祈祷之事,熟记于心,准备乘天子洪福,万神降临之时,为自己祈福禳灾。

社稷坛中,赤旗飘飘,仪仗林立。周厉王率百官诸侯就位,钟鼓琴瑟齐奏祭神之乐,只听圣音绕耳,令人空灵生敬,众人皆入心入定,各自默念祈祷之事,求神保佑。

司礼官一宣:“恭迎天地万神,入位享祭——”众人皆屏气息声,心意虔诚,神态笃至。

司礼官二宣:“焚香——”周厉王为首,众百官诸侯皆持高香,就火点燃,插于祭鼎,登时烟云袅袅,腾旋升空,更添神圣氤氲。

司礼官三宣:“献三牲之供——”侍者抬来烹煮的整牛、整羊、整猪,供于前列。

司礼官四宣:“献酒——”侍者抬来全套酒器,樽、爵、觚、斝、觯等,周厉王首先上前,双手恭敬持酒敬神,忽大喝一声,百官诸侯皆惊!

正是:召公运筹事事有方,祭神激人共愤楚国。

欲知周厉王所喊何言,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