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其它小说 > 西周共和行政·共伯和演义 > 第二十三回 鲁真公扮愚推责避祸 共伯和施智息争罢战全文阅读

却说周厉王闻声而观,只见胙伯姬赖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老步颠颠,至于身前,跪地行三叩九拜大礼,言道:”臣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忠心耿耿,千方百计筹得千金,又千挑万选胙国绝色美女十人,皆色艺双绝,能歌善舞。”周厉王闻言大喜,叫道:“爱卿速速平身,献于朕观。”

原来伐楚之时,胙伯姬赖梗颈赤面争得统帅之位,一败涂地,周厉王大怒,下令斩之,胙伯姬赖以千金美女相许周厉王,方被饶命回国。胙伯姬赖回国之后,挨门挨户大肆搜刮金子,大抓美女,齐全之后,眼睁睁看着千金灿灿生光,不为己有,绝色美女千娇百艳,不敢有动,直如剜心割肉,实不甘送于周厉王,又不敢不送,思来想去,忽拍首叫道:“国内有损国外补,趁送千金美女之时,奏称宋国占地二百里,若能得天子首肯,即补千金之损。”

胙伯姬赖主意打定,立即训演美女,奏靡靡之音,跳淫淫之舞,仍觉不足,又驯胙国特有的丹顶白鹤,随乐而舞,练成之后,入镐京往献周厉王。

靡靡之音,淫淫之舞,乃商纣王所创,商纣王喜好声色,令乐师制乐,极其**,名曰靡靡之音,又令舞师作淫淫之舞,极其放荡。商纣王朝歌暮舞,通宵取乐,直至亡国。

胙国国都位于今延津县胙城乡,距离商纣王离宫朝歌不远,承继了靡靡之音,淫淫之舞。

胙伯姬赖向门外一挥手,只见十名胙国绝色美女袒胸露背,袅袅而入,齐对周厉王娇行跪礼,又娇身而立,弹琴吹箫,载歌载舞,其声靡靡,其目媚媚,其形妖妖,其舞淫淫,周厉王伸颈瞪目,心驰神迷,拍手叫好。

一名最美的胙女搔首弄姿,飞眼嗲声,至周厉王之前,歌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忽伸出玉臂,紧紧搂住周厉王脖颈,周厉王哈哈大笑,紧紧抱住。

胙女舞毕,胙伯姬赖又言道:“陛下,臣又驯得仙鹤献舞,请陛下一观。”周厉王一听甚奇:“鹤能舞也?速速演于朕观!”

胙伯姬赖一声唿哨,只见十只丹顶白鹤翘足伸颈,踏乐而出,亮翅摇身,翩翩起舞,最后,众鹤一齐面向周厉王,点头俯身,嘎嘎发声,胙伯姬赖言道:“此乃仙鹤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周厉王闻言,哈哈大笑。

正笑间,忽太子姬静至,对周厉王言道:“父王,为人君者,玩物丧志,宠美亡国。父王应端正身心,勿误朝政。”周厉王闻言大怒,一巴掌打向姬静,骂道:“乳臭小儿!如此无礼!此言何人所教?”姬静言道:“吾读圣贤之书知之。”周厉王大叫道:“侍卫何在!速抱太子离去!”侍卫应声而行,强行抱起姬静,出宫而去。

胙伯姬赖又言道:“仙鹤之肉,鲜美无比,臣为陛下烹之。”周厉王惊言道:“如此灵鹤,能歌善舞,烹之惜也。”胙伯姬赖言道:“陛下忽虑,臣之国乃鹤乡,臣为陛下驯得多鹤,鹤鹤不断。”周厉王大笑道:“速速烹之,朕要品鹤而饮。”

胙伯姬赖速起身亲自逮鹤,不防一个跟头摔倒,又急忙爬起,抱住一鹤,鹤怒,猛啄胙伯姬赖之首,胙伯姬赖一把拧住鹤头鹤颈,奔入御膳房,亲手褪羽开膛,切块烹之。

烹制完毕,胙伯姬赖满面黑灰,端鼎献于周厉王之前,周厉王闻香瞪目,流涎而食,时而伸首伸颈,时而啧啧有声,就着美酒,食个痛快。食毕,醉熏熏的大叫道:“如、如此美味,人、人间难求也,爱卿忠心耿耿,大周、栋梁也——”

胙伯姬赖见时机已到,言道:“陛下,宋国强占吾土,二百年间,日侵夜吞,国界已移二百里,况所吞之地,多为鹤衍之泽,若能归回胙国,臣将更多贡仙鹤,以娱陛下。求陛下主持公道,使宋国归还吾土。”周厉王翻眼眨白,一时想不起来,胙伯姬赖忙言道:“数年之前,朝会之时,臣即奏告陛下,陛下圣旨令司徒芮良夫、太史鲁公姬濞实地勘测——”胙伯姬赖忽想到芮良夫被流放,急改口言道:“后芮良夫犯贪贿之罪,陛下又圣躬繁劳,其事搁置。”周厉王恍恍惚惚想起此事,挥臂言道:“即速下旨,着太史姬濞续行其事,使宋国归还胙国之地。”胙伯姬赖忙跪地言道:“陛下圣明之至,臣再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说鲁真公姬濞见芮良夫被诬为贪贿之罪,鞭笞流放,晋靖侯姬宜臼被毒陷为巫蛊之罪,逃走边关,更吓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百般推托,唯恐惹祸上身,每日只在太史府中翻阅陈旧竹简,读古经古章,遇到朝会之日,也设法称病称事,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则一言不发,实在须言之时,也只赞“陛下圣明”,以如此之术,混日混月。

这日,鲁真公正观比干谏纣王之文,读到比干被剖心而死,不由得叹道:“比干先辈,何如此愚忠也。纣王多行不义,必遭天遣,必惹民怨,谏之无用,何不学箕子、微子,远遁他方,至今二百年,后孙尚为诸候——”

鲁真公正叹间,忽听门外宦官之声:“圣旨到!鲁公速接——”鲁真公立即吓得满脸生汗,哆嗦着奔出门外,跪地接旨。

宦官手捧圣旨,宣道:“昊天有命,圣王诏曰,着太史姬濞,前往胙国宋国,使宋国归还胙国之地二百里。”鲁直公闻言头昏脑胀,心中叫苦连连,然口中只得含糊发声:“臣、臣遵旨。”直到宦官离去,仍手持圣旨,怔跪于地。

属官见状,忙拉起鲁真公,言道:“大人,且静下心来,以思良策。”鲁真公方回过神来,起身而立,踱步连连,思胙伯所言宋占胙地二百里,明眼人一听即知乃无赖之言,闻胙伯已送天子千金美女仙鹤,天子贪财贪色,答应胙伯。天子昏暴无比,圣旨万万不可违,胙伯倚仗年高,无利不争,也开罪不得,若强使宋国割地二百里,宋国之地,将失大半,也于理不合,况宋公也必不服,怒吾颠倒黑白,不分是非,天下诸侯也必斥吾不持正义之道,更青史之中,万世留耻。

鲁真公左思右想,天子、胙伯、宋公,那方也不可开罪,然使天子、胙伯、宋公皆满意之法,实实无有,此事难矣——

鲁真公又皱眉叹气,顿足拍首,直至满脸冒汗,又变为汗流不出,仍思不出良策,急得连连拍臀,忽自叫道:“称病推之——然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也——况已称病多次,天子已知,此招失灵。”鲁真公无可奈何,忽眼光落到竹简之上,急忙坐于案几,翻寻查阅,试图从古例中找到良策,然翻来翻去,竹简声声,也不见如此案例。

鲁真公只得拍案苦笑道:“不作高官不担险,不享荣华不受惊也。镐京朝堂,如此之险,何若辞官回鲁国,逍遥自得,安享诸侯之乐哉!”

鲁真公想到辞官归国,又觉得实在舍不得身为天子公卿,号令天下之威仪,即现在辞官,天子必知乃为推脱难事,天颜大怒。思前想后,忽拍胸口叫道:“太师!召公!人言有事问老,太师三朝元老,天子之师,顾命托孤,阅历极深,见多识广,断过无数难事,求其谋策,再作考量!”

鲁真公速备礼品,登车急驰往召公府。

召公闻门卒通报,即知鲁真公来意。鲁真公匆匆入内,见召公即跪行大礼,言道:“久未看视太师大人,晚徒特持东海珍参名鲍而来。”召公指鲁真公言道:“吾身安康,尔心有恙,恙在胙国宋国也——”鲁真公尴尬苦笑道:“老太师智高目锐,所言甚是,晚徒实无策以对,特来求老太师指点迷津。”

召公叹道:“无道之——”召公又掩住“君”字,“老夫奈何,芮良夫、晋侯皆遭陷害,老夫用尽心力,勉保其命。鲁公所受之差,苦不堪言,四面八方,皆须顾及,老夫老矣——实无良策,只望鲁公自慎之——”

鲁真公又恭身施礼,言道:“晚徒已穷途末路,方来求老太师,万望老太师慧思相救。”

召公深思良久,方言道:“尔之差事,乃推不得,接不得,病不得,辞官不得也。此四不得者,神仙难救也。”

鲁真公双目含泪,言道:“听老太师之言,晚徒只有奔黄泉而去,求见文王爷爷。”召公又皱眉苦思,忽叫道:“老夫无策,然有一人,可救困局。”鲁真公急追问道:“何人可救?”召公言道:“共国有‘和’,可救尔命。”鲁真公闻言转悲为笑,言道:“共和吾兄,运筹帷幄,必能神机妙算,解吾之难,吾即速奔共国而去。”

召公沉思一会,言道:“非也!”鲁真公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召公继续言道:“如此割地大事,无天子圣旨,共和也难行也。”鲁真公叫道:“该如何是好?”召公言道:“尔即往奏天子,自言愚钝,求天子发旨,使共和同行,方得成功。”鲁真公闻言大喜,叫道:“谢太师大人指点迷津!”施礼告辞,直奔王宫而去。

却说周厉王得胙伯姬赖所献美女之后,连日寻欢作乐,听靡靡之音,观淫淫之舞,如痴如醉,荣夷又献上掺入浓烈瘾药的肉饼,周厉王边听乐观舞,边大食肉饼。

最美的胙女受胙伯姬赖指派,仗着得到周厉王宠爱,乘周厉王之正兴致高涨之时,忽又抱住周厉王,娇嗔道:“陛下——宋国所占胙土,须速归还!”周厉王言道:“朕已发旨,令太史前往。”胙女言道:“闻太史大人瞻前顾后,尚未启程。”周厉王叫道:“朕旨如天,姬濞岂敢怠慢!”

正言间,忽鲁真公至,尚未行礼,周厉王即猛喝道:“前日令尔往割宋土,若何仍不动身!”鲁真公忙跪地言道:“臣愚笨无能,胆略有缺,胙宋之争,其事甚难,臣思须共伯为使,方可成功,求陛下立下圣旨,臣持旨往唤共伯。”周厉王急欲继续听乐观舞,不耐烦地言道:“朕即下旨,尔速行之!”

鲁真公带着圣旨,出得宫去,边哼小曲边言道:“真人仙家,大智若愚哉!难事推于共和,自身安然无恙哉!乘机中原一游哉——”

鲁真公到达共国,直入宫去,见到共伯和,故意猛然大喝一声:“圣旨到!共伯接旨——”共伯和一惊,以为鲁真公嬉闹玩笑,鲁真公又言道:“共伯速接圣旨,不得有误!”共伯和见真有圣旨,方跪地接旨。

鲁真公手捧圣旨,宣道:“昊天有命,圣王诏曰,宋占胙土,二百有年,着共和为使,速割宋地二百里,归还胙国。”

鲁真公又将胙伯姬赖献千金美女之事言于共伯和。

共伯和思而言道:“胙宋之争,由来已久,吾等皆知胙伯贪得无厌,无利不争。治河之时,争金不休,伐楚之时,争帅争功,乃至胙军大败,圣上怒而欲斩之,胙伯许以千金美女之贡,方得活命。胙伯出得千金美女,心疼不已,借机吞宋地以补损,圣上得胙国千金美女,即昏言无理,此圣旨明言宋占胙土二百里,不分青红皂白,偏听胙伯,明欺宋国。吾等若强逼宋国割地,于理于心于情有违,若不割宋土,又违天子圣旨,此两难也。”共伯和又笑指鲁直公,言道:“圣旨命吾为使,必为鲁公于天子之处,推诿难事,避祸躲灾,将此万难之事置于在下之身。鲁公乃周公嫡传子孙,一等公爵,在鲁则享天子礼乐,号令东方诸侯,入京则贵为大周公卿,胜在下百倍,若何如此,胆小怕事,推责有术?”

鲁真公尴尬笑道:“嗨嗨嗨嗨,共伯言重,弟虽承继祖荫爵位,然性迂体弱,智愚心呆,实无理此大难之力。兄自幼即为人杰,又屡立战功,屡断难事,圣上信任有加,切勿取笑小弟。”共伯和言道:“弟非迂非呆,乃扮愚充憨也——”

鲁真公干脆两手一摊,言道:“任由共兄言语,现圣旨已下,金口玉言,若共兄有推躲之术,自可束之高阁,置之不理,弟即返回镐京,奏于圣上,言共伯推诿不理,避祸躲灾。”共伯和见鲁真公耍起赖术,只得言道:“君命难违,鲁公策高,在下不得不为也。在下已数次推辞镐京之职,能平安老于共国,此生足矣——”鲁真公笑道:“弟为小赖,兄为大隐,大隐之人,必有大才,大难之事须大才之人,恰如其分也——”

鲁真公以同窗弟兄之熟,将天大难事推于共伯和。

共伯和只得就坐,思而言道:“胙宋之争,须究其源,数年之前,胙伯乃言胙宋界河,因洪泛而移五十里,宋公辩称实为五里。今胙伯又妄言二百里,必无其据,吾等若强行割宋国之地二百里,宋国之土,将失大半,吾等何以面对天下诸侯?何以留名青史?”鲁真公连连点头,叫道:“弟也此意,兄速良策以对。”共伯和言道:“此等难事,须先勘查胙宋之界,阅对大周武王、成王大封诸侯版图文牍,再作打算。”鲁直公回道:“弟已带来大封诸侯图文。”共伯和言道:“速至胙宋,招胙伯宋公,对图勘界。”

却说胙伯姬赖送千金美女于周厉王后,得到周厉王之诺,即速归国,点起兵将,向宋国索地,宋釐公百般辩解,无济于事,只得聚兵边界,自卫国土。

两军对垒,严阵以待,胙伯姬赖令将士张弓搭箭,戈指宋军,高声叫骂道:“尔宋国乃殷商遗种!胙国先祖,乃周公之子——根正裔圣。宋国占胙国之地,须速归还!”宋釐公言道:“纣王无道,吾祖有德!吾祖微子启,屡谏纣王,归顺大周。武王大封诸侯,先封黄帝、尧、舜、禹、汤后裔,以表奉华夏正朔,宋国乃为商汤之后,承继香火,非尔胙国所能灭也!宋国代代忠于大周,仁恤万民,与邻为善,若尔胙国仗势相欺,宋国举国军民,必奋起自卫,以保家园!”。

胙伯姬赖又大喝道:“限尔宋军,五数之内,退步让土,若五数尽,仍不退军,则万箭齐发!”宋釐公一挥手,宋军也张弓搭箭,恶战即发。

胙伯姬赖高喊:“五——四——三——二——一!”

胙伯姬赖喊尽五数,即欲发令“放箭!”忽听一声大喝:“钦差到——”胙伯姬赖回首,只见马驰车飞,共伯和与鲁真公至,鲁真公喝道:“胙伯休得兴兵!圣上有旨,着共伯与吾为钦差,勘解胙宋之争!”共伯和喝道:“胙伯速令将士收弓撤箭,万事和为贵,吾已有策,使两国自能和好!”

胙伯姬赖梗颈赤面叫道:“共伯、鲁公!尔若能使宋国归回二百里,吾即撤兵!”共伯和言道:“事必有源,吾既追根溯源,又兼顾时变。和虽不才,必能使胙国宋国各所其所。圣上虽有诺于胙国,然无开战之旨,胙伯速速收兵!”

胙伯姬赖听此言,只得悻悻发令,胙军将士收回弓箭。

共伯和又对宋釐公言道:“宋公深明大义,今吾奉圣旨而来,必主持公道,溯史勘界。”宋釐公言道:“胙伯无理之至,前数年诬陷宋国,多占胙国之土五十里,已信口雌黄,今又诬为二百里,更乃捕风捉影,大行无赖!若胙军敢行凶开战,宋军必以箭还箭!”共伯和言道:“宋公息怒,吾与鲁公带来大周武王、成王大封诸侯图文,速来观之。”

共伯和与鲁真公止住两国之兵,使胙伯姬赖、宋釐公聚于一起,鲁真公展开发黄的绢制地图,共伯和言道:“此为武王、成王大封诸侯御制之图,胙伯宋公皆细观本国之况。”共伯和以手指图,言道:“武王、周公定诸侯之土,公爵之国方五十里,侯伯之国方三十五里。胙国国都胙城,宋国国都睢阳,两都之距,数百里之遥,宋国公爵,方五十里,胙国伯爵,方三十五里,两国何能为邻?”胙伯姬赖、宋釐公皆大吃一惊,共伯和继续言道:“两国之间,本或为无主荒野之地,或为他国之地,本不相连,乃因皆擅自吞占,疆界日扩,领土日多,渐至为邻。两国皆不思己过,今各执一词,争斗愈烈,竟至干戈相向,战端将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须立奏明天子,两国各留开国之地,宋国公爵五十里,胙国伯爵三十五里,所余数百里,皆为天子之地,拱手贡于天子!”

共伯和所言宋都睢阳,于今河南省商丘市,所言胙都胙城,于今河南省延津,两地相差数百里,千真万确。

共伯和之言,首先击中了两国要害,胙伯姬赖、宋釐公闻言,皆屏气息声,一句话说不出来,共伯和见状言道:“观二位国君,皆不愿贡出所占之地,然在下奉天子圣旨,有责将实情告于天子,若天子知之,必天颜大怒,收回两国之地,二位国君大人,该如何是好?”

胙伯姬赖、宋釐公更惊恐不已,胙伯姬赖不顾年老爵高,慌忙站起,对共伯和拱手施礼,言道:“共伯大人在上,二百年陈年旧事,切不可再奏天子,吾即以美酒佳肴相待。”宋釐公也急忙起身拱手,言道:“共伯大人,宋国也有名酒盛宴,请共伯大人品尝。”

鲁真公见共伯和首招即抓住要害,降得胙伯姬赖、宋釐公服服帖帖,起身大叫道:“共伯自幼及长,征犬戎,伐楚国,所向无敌!处置尔等二国之争,轻若草芥!若尔二人俯首听判,则可免追二百年侵地之责,若再纠缠不休,定奏天子!天子之性,尔当知之!”

胙伯姬赖、宋釐公一齐拱手,求道:“二位大人,吾等除酒宴之外,另备厚礼相送,切勿使天子知之。”鲁真公言道:“尔等若想各保国土,须息争地之事。”共伯和言道:“胙伯宋公,勿须多礼,吾等皆为大周之臣,承继祖宗福荫,位列诸侯,享一国之富,受用不尽。然珍馐满堂,日食不过一鼎之肉,大厦千间,夜眠不过六尺之榻,日月永转,天长地久,人生在世,匆匆过客,功名利禄,财色官权,皆身外之物,得之不迷,无之心安,多一尺黄土,其利有几?又违大周法度,天下诸侯共指,天子天颜发怒,两国必同受处罚,轻则削地降爵,重则身首两异!”

胙伯姬赖、宋釐公又齐向共伯和高高揖手,求道:“共伯大人,吾等悉听裁决,只求共伯大人于天子之前美言。”胙伯姬赖又独自言道:“共伯大人,胙国美女舞乐,名传天下,请共伯大人尽情享用。”宋釐公也不甘落后,急言道:“共伯大人!吾宋国也有上品雅乐雅舞,舞女歌女,色艺双绝,请共伯大人随意而为。”共伯和见二人之相,禁不住大笑道:“二位大人,切勿如此大礼相待。在下奉天子圣旨,须秉公据实,首查武王成王封两国立国之界,方才已言明其况,次勘界河变动之况,三观边界现况,终则依理、依法、依情而断。在下与鲁公即速依武王成王御制之图,先实地查知二百年前河况,二位即请各回本国,在下自备日常食宿,决不食尔等一粟一粮!美女之事,更属笑言!”

言毕,共伯和猛挥手,示意胙伯姬赖、宋釐公各自率军撤回,胙伯姬赖欲上前再言,共伯和起身登车而去。

共伯和与鲁真公对照武王成王大封诸侯御制之图,或驱车,或登船,或徒步,逐一仔细观看,查得胙宋界河二百年来,实因洪水泛滥,中游之处北移五里许,胙伯姬赖实乃利欲熏心,夸小为大,蛮不讲理,趁机诬占宋土,共伯和与鲁真公反复思虑,定下裁决之法,速唤胙伯姬赖、宋釐公同堂听判。

共伯和指图先对胙伯姬赖言道:“在下前日所言,二国本不为邻,两国皆私自扩土占地,乃成邻国,胙伯尚记否?”胙伯姬赖尴尬而笑,共伯和继续言道:“现两国交界之处,本皆非两国之地,然且看作两国之地,界河实因洪水泛滥,向北移于胙国五里许,有武王成王大封诸侯御制图文及河流故道为证,胙伯所言二百里之数,实因国事繁劳,心乱生忘而致。”胙伯姬赖更尴尬不已。

共伯和挺起身子,正色言道:“在下名和,以和待万人万事,以和为先,以和为贵。和之字也,禾口共成,其意乃口中有粮,人自安也。天下之人,彼国有粮,此国无粮,成生死之差,则彼此成仇,彼此难安。胙宋二国,即为此理,两国为邻,乃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和则两利,斗则两败。二位大人听在下所裁——”

共伯和指图一处言道:“只有此处河之中游,北移胙国五里,即以故道为界,宋国退出五里。然中游归胙国,上游下游宋国之人,为中游隔绝,有船难行,民生无着,即定宋国有中游行船之权,胙国不得阻挠。人立世间,须通情达理,胙伯之意若何?”

胙伯姬赖伸颈观图,良久,方梗颈赤面言道:“若、若共伯之言,宋、宋国须付行船之费!”宋釐公急叫道:“船行水中,不伤胙国半根毫毛!况上游宋国水中鱼虾龟鳝流入中游,成胙国之物,胙国须付鱼虾龟鳝之费!”胙伯姬赖、宋釐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个不休。胙伯姬赖情急之下,挥拳欲打宋釐公,宋釐公也握拳相向。

共伯和与鲁真公忙架住二人,共伯和言道:“二位大人贵为诸侯,竟若八岁孩童一般,颜面扫地!胙国不收行船之费,宋国不收鱼虾之费,两费相抵,两相和好,两全其美,休得斗气不止!”鲁真公言道:“二位大人即于文书上签名画押用印!不得有误!”

胙伯姬赖又伸颈观图,言道:“此处河中岛洲,须皆归胙国所有!”共伯和、鲁真公闻言而笑,共伯和言道:“河中岛洲,以中线为界,各归两国。”胙伯姬赖又指河流正中间的一岛,张口言道:“此岛应为胙国所有!”共伯和速言道:“此岛位居正中,丈量尺寸,两国各得其半,休得再争蝇头小利!”

胙伯姬赖仍面楞目呆,心有所思,共伯和对其耳语道:“胙伯之疼,乃惜千金美女,贡于天子。然胙伯忘却,其因乃为征楚大败,天子发怒,欲斩尔首,尔许以千金美女,方得活命。今虽失千金美女,然留得性命,千金难买也——”

一听到征楚大败,胙伯姬赖想起自己狼狈之相,不由面红耳赤,垂首无言。

共伯和又对宋釐公言道:“宋公一向德高品谦,能识大局,中游河南五里之地,本非宋土,只因天雨泛洪,滚沙移河,今虽退回五里,然仍能享航行之利,无失无损也——”共伯和又对其耳语道:“宋公尚须常知宋国乃殷商之后,能得大周恩赐,位列一等公爵,立国传世,幸之极也。胙伯贵为大周王族圣脉,又贡天子千金美女,该谦让时须谦让,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宋釐公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共伯和速将两国界河岛洲划分细细绘入图中,一清二楚,使胙伯姬赖、宋釐公签名画押用印,宋釐公急忙挥手而就,画押用印,方长舒大气,胙伯姬赖期期艾艾,慢慢吞吞,无可奈何提起笔来,久久不动,共伯和言道:“胙伯速速画押用印。”胙伯姬赖阴沉着脸,一声不应,共伯和言道:“胙伯须常记,胙国本仅有三十五里之土,二百年来,多占无数,若天子知之,必不善罢甘休!”胙伯姬赖只得顿足咬牙而行,但写下“姬”字后,久久不写“赖”字,共伯和言道:“人皆有名,速速写之。”胙伯姬赖气得挥笔写下一个大大的“赖”字,把笔一摔,起身而出。

共伯和以和待人,以和处事,又以以智生巧,以智断难,圆满解决了胙国宋国边界土地之争,鲁真公佩服得五体投地,赞道:“共兄真乃旷世大才,堪比姜太公、周公先辈。若芮良夫、晋侯有此等灵活之术,何有削职、废爵、流放、出走之苦哉!”共伯和言道:“弟言差矣,芮良夫、晋侯忠言直谏,怒斥奸臣,令人起敬,虽眼下获罪,然必有昭雪之时。弟面对难事,先则哼哈有加,扮愚避祸,推责于人,再则一言不发,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终则喝彩叫好,反责芮良夫、晋侯忠行。身为周公嫡传后孙,有失先人之誉也。”鲁真公尴尬笑道:“小弟一向迂腐有余,胆略有差,此乃研透世事,悟道至深所至。非此则难保身命,共兄才高,何不也谏君骂奸,匡扶朝政?”

鲁真公仗着与共伯和同窗之谊,半真半假开起玩笑,共伯和正色言道:“昏君当道,人人得而忠谏,奸臣横行,人人得而诛之。吾闻芮良夫、晋侯遭难,又接太师书信,即速进京,然太师深谋远虑,安置吾息言归国,以无为求有为,一旦镐京生乱,则设法应对。”鲁真公点头拖声言道:“原为此况——”共伯和言道:“鲁公且观后事,看在下之行!”

鲁真公连续劳累数日,早已困乏不堪,叫道:“两国之争已结,速速列鼎而饮,痛快歇息罢也!”共伯和思索一番,忽言道:“非也!此事仍有未尽之处!”鲁真公惊道:“若何未尽!”共伯和言道:“天子圣旨,写明‘速割宋地,归胙二百。’吾等须据实将两国原本国土无接,皆因吞占土地,方成邻国,以天子之性,必雷霆大怒,轻则收回吞占之地,重则废掉二国。然大周二百年来,天下诸侯开疆扩地,若先惩处胙国宋国,也须一一如例以对天下诸候,然法不治众,如若治众,天下诸侯皆反,如何是好?”鲁真公闻言更惊道:“共、共兄,速、速设法以对!”

共伯和皱眉苦思良久,言道:“天子贪财,胙伯姬赖已送千金美女。天子必刁难宋国,速传宋公议之!”

宋釐公到,共伯和言道:“宋公休得无忧,尚有要事未完。”宋釐公闻言,以为共伯和索要谢礼,忙笑着言道:“全赖共伯大人相护,宋国方保国土,吾正欲备金相谢。”共伯和笑道:“宋公差矣!吾岂贪财之辈,是谓天子之处,宋公须有所贡,方得平安矣——天子之性,宋公深知。”

宋釐公思虑有时,点头言道:“共伯大人所言甚是,实须如此,宋国方安。吾即备金百两、宋国名产,入京以谢天子。另与共伯、鲁公大人,每人金五十两,以表谢意。”共伯和急挥手阻之,鲁真公本欲收金,然见共伯和之况,也只得闭口不言。

宋釐公速备好百金及宋国名产,言道:“二位大人随吾入京,共见天子。”共伯和言道:“鲁公于镐京任职须回,吾不须进京,宋公随鲁公面见天子,贡上财物,即万事大吉。”

宋釐公又再三送共伯和、鲁真公礼金,共伯和执意不收,宋釐公忙将一份宋国名产相送,言道:“共伯大人如此劳身劳心,保得宋国平安,又一金不受,在下实在过意不去,万望共伯大人勿嫌寡少,速速收下。”共伯和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告别一番,登车而去。

宋釐公与鲁真公入京,拜见周厉王,三叩九拜,三呼万岁毕,起身而立,周厉王言道:“宋占胙土二百,皆归胙国乎?”宋釐公闻言大惊失色,鲁真公忙言道:“陛下,臣与共伯以武王、成王大封诸侯之图文为据,查得胙国宋国,本不相邻,乃因垦荒拓土,渐次相接,胙伯所言二百里,查无实据。臣与共伯又细查地形水道,实有河流改道五里,已将边界移于河南五里故道之处。两国皆无异议,已画押、用印。”

周厉王果然闻言大怒,叫道:“两国皆私自吞地占土,本为朕有!若非此事,朕尚不知,速速将所占之地退回于朕,再补二百年所得之利!”

宋釐公闻言,更惊得站立不住,鲁真公鼻涕乱流不止。

宋釐公强使自己稳住身心,又叩首言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武王、成王大封诸侯之时,华夏大地,洪荒遍野,受封诸侯披荆斩棘,筚路蓝褛,始将蒿草丛生、狼虫乱嚎之地垦为粮田,年年纳贡于天子。臣之宋国,更恭敬非常,王室太史府,有案可查,今臣再贡金百两、宋国名产,以表忠心,后必更感恩戴德,永谢陛下。”

周厉王眼皮开合数下,若有所思,宋釐公急将百金献上,匆匆告辞道:“臣即速宋国,搜寻珍品,再贡于陛下。”周厉王方挥手有动,宋釐公急回身而出,鲁真公也匆匆随而出宫。

宋釐公、鲁真公方出,荣夷对周厉王言道:“万岁爷爷,那胙国宋国,皆私自扩土占地,其罪相同。胙伯已贡金千两、美女白鹤,宋国仅贡金百两。万岁爷爷之地,也太贱卖也——”周厉王叫道:“朕意也是如此,只是未及启齿,现将如何?”荣夷言道:“有何难哉!速告宋公,王宫年久失修,漏雨不止。”周厉王闻言,眉开眼笑,叫道:”荣爱卿忠哉!此计甚妙,即速行之!”

宋釐公庆幸自己尚有些机智,应付过贪财天子,急至寓所,急令侍卫打点行装,速归国去。

宋釐公正欲急登车之时,忽听一声喊:“宋公休回!圣旨到——”宋釐公闻言惊得险些坠地,慌忙跪地接旨,宦官言道:“圣上有旨,王室宫殿,年久失修,漏雨不止,须得新造——”宋釐公心中叫苦不迭,又口不敢张,僵跪于地,久久不动。

宦官离开,随从官员急忙拉起宋釐公,言道:“国君大人,此乃天子嫌贡金不足,又生枝节,应速补金,乃得完事。”宋釐公双目欲泪,愁言道:“急切之间,何得有金。”随从官员言道:“此事愈速愈佳,拖延不得,国君大人即向镐京公卿,求借告贷,再凑金四百两,合前者一百两,计五百两,天子方可满意。”宋釐公只得言道:“事也至此,为人臣下,身不由己,五百之数,能消灾免祸,已属万幸。”

于是宋釐公满面愁容,寻镐京公卿借金。

敲开一官府门,宋釐公高高拱手施礼,又弯腰鞠躬,言道:“大人在上,受在下一拜,求大人暂借金相助,在下必付息相谢。”那官一听借金,皱眉言道:“宋公大人,本官俸禄微薄,廉洁奉公,勉强维持一家温饱,何得有金?”宋釐公垂头丧气而回。

又寻到一家,宋釐公又高高拱手施礼,又弯腰鞠躬,仍言告借之意,那官一听借金,苦脸言道:“宋公大人,本官俸禄微薄,廉洁奉公,为维持一家温饱,尚负债于身,何得有金?”宋釐公落泪而回。

一连寻多家公卿,回言一家穷过一家,宋釐公万般无奈,只得寻到一家放贷富商,仍高高拱手施礼,又弯腰鞠躬,求道:“大人在上,受在下一拜,万望借金相助,在下依例付息。”富商白了一眼宋釐公,言道:“本人放金,月息翻倍,尚须宋公写下字据,以腰中公爵玉带为信。”� �釐公忍着悲泪,解下腰中玉带,双手奉上,又写下:“借金四百,月还八百。”字样,方得金而回。

宋釐公持金入宫,见周厉王又三叩九拜,三呼万岁,强装笑颜,言道:“陛下,臣闻宫殿失修,即速高利借金四百,再献陛下。”周厉王观金,哈哈大笑,宋釐公方得脱身而回。

宋釐公浑身颤抖,唯恐天子再传圣旨,登车即令御者扬鞭催马,速离镐京。

车驾出得镐京东门,宋釐公刚刚心稍有安,忽见东方烟尘滚滚,一车飞驰而来,两车交错之时,只听一声大喊:“宋公休回!速速与吾入宫谏君!”

正是:惊弓之鸟方脱险,迎面遇见直头汉。

欲知何人所喊,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