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兰这孩子……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不过数十天之前，虽然生理结构上是男性，但那时的它对于自己的性别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准确地说，并没有‘被’赋予性别——就算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也没用，薇儿，擅自赋予性别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即便对我来说也一样。”
“在这数十天内，它有了自己的使魔。虽然是差强人意的施法技巧，返魂术至少还是发挥了最基本的作用，完好保留了使魔生前的女性人格，并且短时间内对尤兰自身的人格产生了干涉，结果如你们所见，他在交流中流露出了男性的自觉。”
幼女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克雷默尔，继续说了下去。
“然而除了使魔小姐以外，还有另一个人格影响了尤兰，让他第一次从主观上感受到男性与女性的种种微妙的差异。”
洛娅脸上一阵灼热，铺开了淡淡的红晕。
幼女朝着洛娅的方向点了点头。
“你，以及那边的使魔小姐，你们的出现让尤兰自发地‘赋予’了自己男性的性别。”
“直到这里有什么疑问么？很好，薇儿小姐？”幼女悠闲地挥了挥并不存在的教鞭，看起来更像是置身于课堂中而不是戒备森严的恶魔城最核心的所在。
“关于那个禁制呢，我的小天使?，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么？”
“哦，那并没有什么，你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女儿。”
“噗噗，你一定在开玩笑?”
“我是在开玩笑。”幼女目光闪烁，语调却是一本正经。
“誓言魔法说到底不过是一种暗示罢了，即使不去动用魔力也可以做出同样的效果，严格来讲并不属于任何已有的魔法体系，所以称其为一种‘禁制’是十分恰当的。看得出你对于细微差别的辨识非常敏感，这一点在魔法学习中非常的重要，薇儿小姐，希望你能保持。不过这跟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并没有多大的联系，所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薇儿小姐，不要再试图岔开话题。”
“……”女公爵非常罕见地感到有点脱力，这种明明有无数的槽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公爵，幼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像个老学究。
“那么回归正题，尤兰的转变让我意识到后代们也是有自己的主见的，你不这么认为么，薇儿？”
啊，说起来女儿也一天天长大了，变得越来越诱人，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像成熟的苹果一样在枝头摇摇欲坠，待人采摘……
“专心，薇儿，专心。”
啊啦，不好不好。女公爵优雅地拭去嘴角的液体。
其实作为母亲自己又岂会没有察觉，洛娅这孩子一天天长大，自己也越来越捉摸不透她的心思。虽然知道让子女自力更生才是最终目的，但作为家长总是会不自觉地多为她做一些事情，少让她走一些弯路。
强横的实力，缜密的心思，使得她不论是作为领主还是作为立足于整个血族顶峰的氏族长之一都是无可争议的优秀，然而并没有人教过她如何成为一名家长，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而她也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与其它野心勃勃的氏族长们坐下来共同探讨育儿经验。
也许是时候该试着放手了？
“理解我的意思了么，薇儿？想想你年轻的时候——”
“你是说现在吗？我的小天使?”
“——我是说***年以前，薇儿，不要打断我的思路——想想你年轻的时候所经历的一切，没有直面过这个世界的人是永远也无法独当一面的，所以……”
幼女的小手直直探进了尤兰的胸腔，轻轻拨弄着，随着一阵细不可闻的碎裂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永久地碎裂掉了。
“所以你就消除了禁制？我的小天使?，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把他转变成血族，该做的事情还是能做吧，况且订婚的事实也还是未能改变哦，毕竟原初圣血的誓约可并不是简单的暗示呢?”
女公爵笑了起来。
“难道小天使你认为我会主动让出送到门口的猎物？不不不，我并不是理想家，比起虚无缥缈的愿景，我看重的是能切实握在手里的东西。”
“我还没有无知到认为自己有能力解析原初之血，这点无需你提醒，薇儿。不过这并非重点，倒不如说，”
“圣血誓约留着也无所谓。”幼女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
“并不是说反对订婚这件事本身，实际上我个人是很看好这件事的。”
“咦？”“哎？”
女公爵讶异地扬起了眉毛。洛娅小小地惊叫了一声，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所期望的，薇儿，只是一点时间而已，一点时间。”
话音未落，整座大厅被纯白色的光芒笼罩，空间中只剩下娇小的幼女，与高挑的女公爵两个身影，四目相对。
洛娅感到意识逐渐模糊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面上。幼女似乎正轻声诉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母亲大人的神情则微微有些困惑。
她感到意识正在迅速地脱离自己的身体……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希望你能理解，薇儿。”
幼女结束了阐述，娇小的身躯无比自然地悬浮在半空中，与女公爵保持平视。、
“还有一个问题。”
“？”
“这么做到底意义何在？虽然完全没有怀疑小天使你的必要，但这很让人困惑不是么？我的意思是，从你的立场来看，明明可以有更简单的解决方式。”
幼女沉默片刻，似乎在揣度如何作答。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临时起意，也或许……”
“只是因为活得太久，有些寂寞罢。”幼女的声音很轻，轻得连近在咫尺的女公爵似乎也未能听清，然而她并未追问下去。
大厅中的光芒正逐渐散去，幼女的身形也在逐渐淡去。
女公爵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位可爱的使魔小姐，身上似乎也有着你的气息呢，我亲爱的小天使?”
幼女有些讶异地看着女公爵，而后者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目送幼女缓缓跃出这个次元。
大厅的一角，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小女孩咬着小小的嘴唇有些担心地望着昏睡中的洛娅。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