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白琰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的床和垣清的只有一帐之隔，现在那张床上却是空空如也。
她揉着脑袋坐起身，隐约见帐外有人影绰绰，还有低声说话的声音。
“这个，”垣清的声音传来，“成败在此一举。”
“殿下……”另一个粗粗的声音犹豫道，“您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无论如何，这场战必须胜，”垣清冷声道，“代价如何，我不管，不能再让连燕国在我们清水国的领土上撒野。”
“是……”
一个高大粗壮的背影离开了。
透过纱帐，白琰看到垣清坐在桌前，定定地望着一处出神。许久，他忽然起身向白琰这边走来。
白琰急忙倒下去，装睡。
纱帐被掀开，白琰感觉床榻边一矮，知道垣清上来了。
垣清伸手撩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许久，微叹道：“今晚，带你一起去。”
“真的？”白琰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起身后又发现不对，微窘地望着垣清。
垣清淡笑：“就知道你在装睡。”
“真的吗？”白琰睁大眼睛望着垣清，“真的可以带我去？”
垣清望着她亮亮的双眼，微有些怔神。
“你昨晚没睡吧？”白琰乐着道，“那你快睡吧，我还要出去准备一下。”说罢，便手脚并用地要从垣清身上爬下去，不料被拎了回来。
“准备什么？”垣清看着她，不禁有些好笑。
“当然是……”白琰想了一阵，严肃道，“准备上战场的东西。”
“……”垣清无言地把白琰放倒在床上，替她拉好被子，“什么东西都不用准备，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今晚准备看戏。”
“看戏？”白琰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为什么是看戏？”
“潇雨山顶，地势好，可以看到整个战场。”垣清简短道。
白琰侧头望着他，许久才道，“那你呢？”
“我？”
“我看戏，你干什么呢？”白琰认真道。
“我陪你。”垣清躺下来，闭着眼道。
“你不用上战场吗？”白琰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你可是将领哎，玄帝殿下。”
垣清半睁开眼，淡淡道：“交给李穆就行了。”
“真的可以吗……”不知怎的，听到垣清这样说，白琰忽然有些不安，“其实你不需要陪我，我只是说着玩玩的，你当然要打胜仗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一个人可以留在军营里。”
“没事，”垣清一手将白琰揽过身旁，“好好睡吧，今晚会是一场大战。”
夜色朦胧，山顶上却狂风大作，白琰的黑袍迎风被吹起，几乎有些站不稳。俯身望下谷底，竟有种奇妙的眩晕感。幸好垣清陪在身旁。
“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问垣清道。
“子时，”垣清取下了白绫，同样望着谷底，这是白琰特许他可以用眼的唯一一次，“快了。”
白琰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而更专注地望着谷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马蹄声传来。声音不大，却整齐一致。
白琰屏住呼吸，下意识攥紧袖口，望着谷底。
一路军队缓缓从山谷一头出来，队列整齐，手持火把，身穿暗红色军服，显然是连燕国的。
白琰看到他们在中央停下，为首的将军似乎在喊话，但她听不清。
随后，又一路军队从山谷另一头出现，深黑色的军服，却是清水国的。只是……白琰踮起脚，不禁有些担忧，人数明显比对方少了很多。
白琰回过头，忽然发现对面山坳上立着一匹黑马，黑马上一个白色人影，带着面具，看不清楚脸。“垣风？！”她惊呼。
幸好山顶风声大，垣清没听见。
不可能……白琰揉了揉眼睛，那个身影依旧在那，在夜色下格外的扎眼。那信上的字迹……她忽然明白了，那字迹，自己在哪里见过！
就是在那日垣风的宫殿中，垣风给她的那个木盒子上有他亲笔写的字。难道……一个不详的预感的心中蔓延，难道垣风写信……利用连燕国军队和清水国“生死一战”，只是为了借时间杀死垣清吗？
“垣清……”白琰拉了拉身旁垣清的衣袖，“我们还是快走吧。”
“为什么？”垣清回头，却看不到她脸上的不安和不知所措。
“我觉得……我们可能上当了。”白琰紧张试探道。
垣清沉默许久，“上什么当？”
“你觉得……”白琰咽了一口口水，“你觉得这会不会是垣风的诡计？”
垣清有些不解，“他的……诡计？”
“嗯，”白琰点了点头，艰难道，“他可能是以打仗为借口，想要骗你过来，杀掉你。”
垣清回过头，“为什么忽然这样说？”顿了顿，又道，“你知道？”
“不，不是，”白琰急忙道，“我只是觉得这边不安全，还是回去比较好……”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山谷里传来雷声般的呐喊，淹没了她的话语。
白琰低下头，清水国军和连燕国军正在相互厮杀，红黑色的战服混作一团，几乎分不清敌我。
“怎么办……”白琰的呼吸急促起来。兵力那么少，根本胜不了，而且……她抬起头，望着对面山坳那个安静伫立的白色身影。面具后仿佛有阴冷的目光直射白琰。
“放心，”垣清低沉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定会胜。”
白琰没说话，望着谷底。忽然，从峡谷两头涌出阵势庞大的军队，将中间一团正在死战的军队围了起来。
“不好！”白琰惊呼，望着那些忽然涌出却身穿暗红色军服的连燕国军士，“他们做好了埋伏，要围剿我们的军队！”
谁知垣清嘴角竟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看吧。”
白琰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这样惊魂的场面，不断有人倒下，鲜血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呐喊声不断，这是她一生所见过的……最可怕的场面。
忽然，她吃惊地睁大眼睛。那群忽然涌出的连燕国军士竟跟深黑色军服的清水国军士接应，把方才还在厮杀、气势大涨的连燕国军士一瞬间打得落花流水。
“怎，怎么回事？”
“那些穿着连燕国军服的士兵，其实是我清水国的，”垣清转过头，黑眸里不见一丝波澜，平静如水，“我命一小队军去应付连燕国。还记得昨日他们排练的阵型吗？”
白琰略一迟疑，点点头。
“我想，他们可能是要将我们引到谷中，再从外部接应，好将我们一网打尽。我命李穆在今夜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接应的军队在来接应连燕国的路上消灭，换上他们的军服，这样，便可以以少胜多了。”
“哇……”白琰不禁感叹，不愧是战神，这样都能预料到。她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对面山坳的白色身影，不由得抬头望去。
马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马上白衣男子从背上取下弓箭，拉开弓箭，箭尖直指垣清。
白琰蓦地睁大眼睛，她仿佛看到弓弦绷紧，随后随着男子手一松，弓箭“咻”地一声直直朝垣清飞去。
“垣清！”
白琰猛地回过神来，她扑上去，想推倒垣清，却不想实在高估的自己的力量。她这一撞，仅仅将垣清撞了个趔趄，随后，后肩剧烈的疼痛就使她失去了所有力气。
垣清似乎察觉到异样，一低头，只见白琰倒在他怀中，微喘着，后背殷殷鲜血正染红她白色的纱裙。
白琰吃力地抬起头，看见垣清满脸的惊痛和焦急。刹那间，满世界的寂静，天地间开始旋转、昏花，她缓缓闭上眼。
垣清，我又救了你，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耳边，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