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方才还呐喊厮杀不觉的战场霎时就安静下来了，寂静得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向白琰射来。
白琰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脖子上那冰凉的物事抵得更紧。
“你们！”那人挥舞着大刀，指向一个穿深黑色军服的士兵，“叫你们的首领出来！那个，那个清水国三皇子！”
“放了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那人像是吓了一跳似的，猛然回头，拉着白琰退后几步，拿着刀抵住她脖子，“别，别过来！”
垣清没有停下步伐，“你是谁。”
“我，”白琰听到那人粗重的喘息声，“你管我是谁！我是连燕国将军！”
垣清冷笑一声，“就你那熊样，还自称是将军？西枫王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带兵攻我清水国？”
那人显然吃惊不小，垣清每往前走一步，他就退后一步，胡乱在空中挥舞着刀，“别！别过来！我是谁你不用管！”
垣清依旧往前走。
“你再动！”那人忽然发狠了似的，将刀狠狠压在白琰脖子上，痛得她一缩，“你再动！我就杀了她！”
白琰艰难地喘息着，望着垣清，满眼的恐惧。
垣清的黑眸有冷霜凝结，他停了一下。
“你要什么？”他问道。
“离开这里，”那人死盯着他，“离开兰地，带着你的兵，马上离开！”
“不可能。”垣清冷淡道，“兰地是清水国的土地，怎可被你一个山野村夫占领？西枫王无论给了你什么，这一点，我是不会让步的。”
“你不走？”那人恶狠狠道，刀子又在白琰脖子上加大了气力，“那我就杀了她！”
“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垣清冷声打断，声音里已有点点愤怒，“我就杀了你的所有兵，灭你全族！”
气氛如同弓拔弩张，轻轻用绣花针一点，就可以爆炸似的。
在场所有士兵面面相觑。他们不知，殿下身边何时多了个这样的女人？殿下还对她如此在意？他们半蹲着身子，握紧兵器，等待随时再发兵厮杀的的命令。
那人显然被震住，颤了颤后，依旧不死心道，“你马上离开，等你所有兵力退出兰地，我，我就放了这个女人！”
“你一个普通百姓，为什么要如此？”垣清没有回答他的话，冷冷问道，“你知不知道擅用兵权的后果？你这样做，相当于挑战皇权。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偷到调兵的虎符，但这样，可是谋逆之罪了。”他顿了顿，“是要诛九族的。”
那人颤了颤，拿刀指着垣清，“我，我不管！”
“是西枫王给你的好处，是吗？”垣清反问道。
“是，是又怎样？！”那人强鼓作气，吼道，“我，我什么也没有，妻子死了，我娘病重，他给我那么多钱财，我为什么不替他做事？！”
垣清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
那人拽着白琰一路向后退，身后许多士兵不知该如何做，让出一条路来。
“他告诉我，只要打赢这场仗，我就会有很多钱！”他声音里有些许颤抖，“他还要我杀了你，这样，我会有更多的赏赐！我……”
“有钱又如何，你的后果是死。”垣清毫不留情打断道。
“我不管！”那人将大刀一挥，白琰只觉得眼前一道银光闪过，“我不管！我要钱！反正只要打赢，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用管！”
“放了她，”垣清微微蹙眉，“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不要！”那人竟像个孩子胡闹一般，“我放了她，你就要杀了我！”
“我不杀你，”垣清走近一步，“我杀了你，也对我毫无意义，为何要杀你？你放了她，带走你的兵，要多少钱，我给你。”
身后忽然没了声响。
白琰急促地呼吸着，浑身的弦都绷紧。
“好……”那人十分艰难道，“我……我放了她……”
白琰有些意想不到。
脖子上的刀慢慢松了。
垣清脚步顿了片刻，快步走上前。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到白琰的那一瞬间，胸前忽然一阵剧痛。
白琰蓦地睁大眼睛，连同在场所有士兵也都惊呆了。
垣清胸前一团殷红迅速蔓延。
“垣清！”白琰扑上前，惊恐地望着他。
身后那人狰狞地笑着，手中那把刀还带着血，“钱？白痴！我要钱有用么？我为什么要钱？我要权！你一个将近被废的皇子，还有资格给我钱，说要我放人？哈……”
垣清一手按着胸前，紧蹙着眉，闭着眼，有鲜血从他指缝间溢出。
“垣清……不要……”白琰眼睁睁看着那团殷红愈扩愈大，手足无措，“垣清！”
“琰琰。”垣清忽然低声道。
白琰怔怔，抬头。
垣清依旧闭着眼，低头靠近她耳畔，低声道，“过来点。”
白琰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得过去些。
待她靠近，垣清一手揽过她，忽然往后仰去。
白琰心下蓦地一惊，随着他一同跌倒在雪地上，慌乱至极。
“垣清！垣清！”
然而垣清只是闭着眼，紧蹙着眉，不作声。
“垣清……”白琰颤抖着抚上他的脸庞，惊慌到不能言语。
“琰琰，”垣清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也很弱，“闭上眼，不要看。”
白琰怔了片刻，依言闭上眼。她听到身后有放肆的笑声。
“哈哈……我杀了清水国皇子！我杀了……”话音未落，垣清忽然一个翻身，先是将白琰压在身下，随后揽着她坐起。
白琰紧闭着双眼，只听得“嗤”的一声，脸上像是溅上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周围有惊讶的吸气声。
白琰颤抖着睁开眼，见垣清一手执着剑，先前那人半倚在垣清的长剑上，长剑穿心而过，那人脸上笑容僵硬。
胃里仿佛翻江倒海，白琰猛地闭上眼，急促地呼吸着，血腥味不断充斥着周围的气息，她感觉有些晕眩。
揽在她腰间的手好像松了。
垣清抽出长剑，将长剑斜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按着胸口，半跪在雪地上，微微喘息，嘴角开始有鲜血溢出。
“垣清……”白琰上前，想扶住他，“我……”
“琰琰……”垣清忽然伸出沾满鲜血的那只手握住她的手，神情有些许异样。
“别，别说话，”白琰不敢看那只手，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回去……不，不会有事的……”
垣清没说话，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脸色愈发苍白。
忽然，有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有节奏地、自远而近地传来，像是有谁骑马到来。
白琰蓦地抬头，当看清马上之人时，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