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琰抿唇笑了。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却看见垣清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脸庞，还有那深邃的黑眸，不由得愣了愣。
她坐在石凳上，垣清则半弯着身子俯身看着她，手撑着她身后的栏杆上，白琰莫名地觉得心怦怦跳了起来。
“那个……”白琰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试图转移垣清的注意力，“这风铃台……”话音未落，垣清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庞。
白琰下意识往后一缩，身后触到的却是栏杆。下一瞬，垣清的唇便覆了上来。
白琰惊呼带吸气的声音被一点不留地封住。垣清温柔又有力道地迫开她的唇，沉稳优雅，毫不忙乱，一步步走着，一步步深入。白琰的手攥着他的袖子，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吞没，灵台近乎混乱。
风儿微微拂来，台上风铃轻轻晃动，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叮铃铃铃铃”……
白琰慢慢闭上眼睛，抬手攀上垣清的脖子，她也没多想，似乎觉得手就应该放在那里。只是任由垣清扶上自己的头，揽过自己的腰，让她更紧地贴着他。
强大的力道下，白琰几乎窒息。待他微微放松一些，微弱的喘息就从唇齿见逸出。
白琰觉得愈发混乱起来。眼角酸酸涩涩的，总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眼前有好的景象都莫名地闪过，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嘲笑她，笑她把自己拉进了那个出不来的深渊，笑她不知世事，总是被蒙骗。
蒙骗？
真的被蒙骗了？
她未曾觉得，每次看到垣清深邃的双眸时，她就坚信，不会错的。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垣清俊美的脸庞，深邃的黑眸，似毫无感情，又似波澜起伏。黑发落到肩头，轻如丝。他伸手揽过她的腰，扶上她的头，让她紧紧贴着自己。白琰能感觉来着他胸口那种温热的气息。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台子旁，发出一声吸气带惊呼的声音。
白琰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却看见台子不远处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小人儿，怀中抱着什么，一手捂着嘴，眼睛睁得大如铜铃。
那人……咳咳，是桴子。
桴子好不容易把自己掉下来的下巴托了回去，看着垣清面无表情淡淡的神色，又掉了下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好不容易，才憋出几个字：
“师姐你……”
“没见过？”垣清淡淡打断道。
“咳咳……不是，不是，”桴子憨憨笑着，“本来，本来找垣……哥哥有事，结果，结果……咳咳，看你们在忙，就，就先不打扰了……嘿嘿……”他那两声“嘿嘿”嘿得恰到好处，既不失尴尬又不失诚恳……
“有事快说。”桴子刚转身要离开，垣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桴子又转回身来，手中捧着那个方方长长的东西，“我，我本来想找垣哥哥教我弹琴来着……”
白琰站起身，脸上的余热尚未消退，却也有些讶异，“这是你的琴？”
桴子点点头，把那用来包琴的布拿下，一张完好无缺的琴就展现了出来。
“你哪来的琴？”白琰看着琴愣了愣，问道。
桴子摊开手，一脸无奈状，“师姐走了以后，我就去了师姐在青州集市的那个药铺，平日里卖些药材，就攒了些钱，然后，然后我忽然想学琴，就，就把攒下来的钱买了这把琴……”
“你说要学琴，别有用意吧？”垣清忽然打断问道。
“啊？”白琰和桴子都愣了愣。
垣清挑了挑眉，“你既不是生在贵族，又不懂得琴音琴律，忽然要学琴，一定别有用意。”他顿了顿，看了耳根已经开始泛红的桴子一眼，又道，“怎么？有心爱的姑娘，想要学琴？”
桴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白琰怔了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垣清的神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问了一句：“这把琴，多少钱？”
桴子红着脸，绞着双手，许久才支支吾吾地道了一句：“二，二十金株……那个店家说是红木的……所以要贵一些……”
“这把琴，就当作是我送你的了，”垣清的手抚上琴，月光下，红木长琴泛着淡淡的光泽，“待会回去我把那二十金株给你。”
桴子愣了。
白琰也不解，她抬眸望向垣清时，见他正低头看着那把琴，唇边带微笑，黑眸似乎涌起什么，不过很快又消散了。
“那，那垣哥哥就教我弹一首吧！”桴子有些期待道。
垣清没有说话，在石凳上坐下，指尖落在琴弦上，手修长，节骨分明，真的很好看。
“你会弹琴？”白琰好奇问道。话音未落，她才想起在莲心湖时，他曾“指点”过兰溪国帝姬弹琴，想必，他也会弹了。那么，一定是……若卿教他的。
白琰也有些期待，她不知垣清弹琴是怎样的，只是看着那双手，就已经很陶醉了。
垣清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弹出声，他忽然抬起头，对桴子道：“怎么？听我弹琴可是要代价的。更何况我教你。”
桴子傻眼了。
垣清依旧面不改色，抬手试了试音，“给钱，还是怎样？”
“喂……”白琰推了推他，小声道，“你这样也太……”
垣清却没有理她，也没看桴子，嘴角却弯起一抹笑，淡淡的笑，“你付不起，可以找你师姐。”
桴子先是一颤，随后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眼巴巴地望着白琰，“师姐……”
白琰怔了怔，有些哭笑不得，“垣清！哪有你这样诓人的！”她顿了顿，无奈对桴子道，“我也没有钱啊。”
桴子眼底的光芒消散，怏怏地垂下头，嘴里嘟囔着，“我，我只是想学个琴啊……就一首就可以了……”
垣清终于抬起头，这回，看着白琰，“我没说一定要钱。”
桴子又是一愣。
白琰已经有些等不及了，着急道：“那你到底要什么啊？”
垣清微微一笑，望着前方微微摇晃的风铃，道：“我记得好像某人还欠我一个生辰礼物。”
风铃台上一时寂静，随后，是白琰气急的声音。
“我已经对你以身相许了！”
“什么？！”桴子猛然捂住嘴，望着白琰。
白琰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脸也烧起来了，嗫嚅道：“不，不是……我是说……我已经……”
“那不算是礼物。”垣清侧首，望着白琰，眸中有淡淡的笑意，“那是必须的。”
“……”白琰无言。
桴子真是急不可耐了，一个劲地摇晃着垣清的手臂，“垣哥哥，你说嘛，你说到底要我师姐给你什么你才愿意教我啊？”
垣清故意沉吟一阵，“教你没问题。只是……今晚月色极好，若只有琴音，可不是太空茫了？”
桴子似懂非懂，望向白琰。
白琰也似懂非懂。
垣清的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抬手将修长的手搭放在琴弦上，“来，琰琰，跳一段舞。”
“叮铃铃铃铃……”
桴子愣了一瞬，随后欢呼，“好耶！看师姐跳舞！”
“……”白琰呆愣。
“师姐！”桴子黏虫似的贴了上来，“师姐，你跳一段舞风哥哥就可以教我弹琴啊！快点啦！”
“……”白琰依旧呆愣。
“没事的，”垣清拨了一下琴弦，有轻轻的琴音飘出，“简单的就可以。”
“这，这不太好吧……”白琰退后一步，“那个……那个……垣清，我不会跳……我跳得不好……”
垣清看了她一眼，“夫语妻从。”
白琰暗暗握紧拳头，“就，就这一次啊！坚决没有下次！”
垣清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白琰退到台子中央，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师姐灵清教过的一些动作。可是越想脑袋越乱。
怎么办……她真的不怎么会跳……万一……她其实一直很想给垣清看看什么，但只可惜，她真的不会什么。
她不想献丑。
两双眼睛都望着她，一双满是期待，一双深邃平静。
看样子，今夜是躲不掉了。
不管了。
垣清看了她一眼，垂眸，抬指之间，一连串优美动人的琴音合着清脆的风铃声从红木琴中流出。
脚下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开始轻踮起，随后转了起来。
周遭似乎都归于寂静，只有流水般的琴音。
他弹琴，她起舞。
白琰只觉得自己脑袋中完全一片空白，只是随着琴音起舞罢了。但她看到，桴子的眼睛越睁越大，而垣清，除了偶尔垂眸看看琴，其余都定定地望着她。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跳得太丑了。
不管了，反正我就是这样。谁也别把我想得太好。
但白琰不知，垣清眼里的她，和她心中想的自己，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他指尖轻落，她随弦而舞。
她一身白衣，却依然动人。
轻点脚尖，宽大的白色袖袍随风舞动，撩起一段空响。她时而抬手，滑落的袖袍下就露出那么一段如藕般白皙的手臂。
她随着他的琴音而旋转，随之而停顿。虽然都是简单的动作，但真的，很美。
垣清的琴音已微微有些停顿。
白琰看到石凳上的垣清，看到他眼中映出的自己，一身白衣，莫名地，冲她微微一笑。她的舞步顿了顿，也抿唇冲他一笑。
天地之间，似只留一段乐声，空祭那段风月。
白琰听出来了，垣清弹的，正是那日在莲心湖时，兰溪国帝姬所弹的《绿枝烟》。
摇摇风生绿枝烟，轻轻梦里转回延。
与君相知也相许，却是一梦空长安。
垣清，你可知，我抛弃我曾经的一切，只想和你，一世长安。可即使那都不过是一场空梦，我还是去想。因为，我爱你。
日后他再娶了什么王妃，她都无所谓，因为，再过千年，她还是会记得这个夜晚，记得他深邃的黑眸中映出的她的影子。
琴音渐弱，她的舞步，慢慢的，停了下来。
桴子的下巴掉了下来。
白琰停下来了，微喘着，和垣清对望。
垣清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听得台子旁响起三声清脆的掌声。
“啪！啪！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