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穿越小说 > 大唐三帝传 > 两诀别六全文阅读

是夜。

太极宫中。

立政殿内。

寝殿中,李治平静地坐在寝榻上,看着倚在自己怀中似睡非睡的媚娘。

半晌,他才幽幽道:

“你是不是……

觉得我变了?”

媚娘星目微蒙,却似不知所云般地喃喃道:

“变……

谁又不变呢?”

李治沉默,良久轻轻道:

“那……

那你可曾觉得,我是做得太过了?”

媚娘却不语,半晌才悠悠道:

“今日若非治郎如此行事,只怕日后媚娘会做得更绝,更狠……

应当,媚娘谢谢治郎,替弘儿出了一口气。

也谢谢治郎,借此良机,解了一解媚娘心中的结。”

她完这句话儿,便觉得李治的肩膀,一下子垂了下来,半晌,头又响起幽幽的声音:

“我……

我以为你会怪我太过狠厉。”

媚娘摇头,不语。

李治长出口气。

……

同一时刻。

万春殿中。

王皇后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跌得粉碎。

她的面色,一如雪般苍白。

好半晌,她才回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红绡道:

“你……

你那些近侍……

全部都被当庭杖杀?

且……

且陛下还在一旁亲观行刑?!”

红绡双唇惨白,想起方才看到的一片血腥,还是浑身发抖着:

“奴……奴婢这一辈子……

这一辈子见过最惨的……

也就是幼时见到家被毁……

可……可今日看到的……唔!”

她再也忍不住,飞奔而出,狂吐不止。

王皇后看着她,没有阻拦,更没有呵斥她不守规矩……

她也被吓着了,彻底地吓着了:

十几条人命啊……

只是一瞬间……

只是一句话……

她突然觉得自己脊背寒凉:

她……

是不是选错了人?

……

另外一边。

长安。

长孙府中。

长孙无忌与禇遂良面对面坐在书房中,表情俱是沉重。

好半晌,禇遂良才轻轻道:

“老师,今日之事,可是坐实了老师的设想了。

只怕……

只怕之前数番事态,都非那武媚娘一人之意,反而……反而后面真正站着的是……”

禇遂良不能再往下。

长孙无忌了头,似有些沉重,却又是口气微松道:

“是啊……

虽则早做如是之想,可直到今日,才得了确定。

唉……

真不知是当喜当忧。

……总之,此事一旦传出,只怕头一个警醒的,必然便是那几个向不安份的了。

遂良啊,你还是要仔细些,仔细看着些。

一旦有任何异动,都当立时成事才好。”

禇遂良了头,也是若有所思道:

“荆王倒也罢了,只怕那吴王、高阳公主,特别是站在背后那一位,真正的大人物,便要立时有所察觉了。

这些年里,他明着暗着,手段行了不少,许多事也是做得隐秘至极,不动声色之间,已然是近乎掌了半个京畿要地的军权……

如今主上如此一展天威,云龙显相,只怕反而会惊着了他,叫他更加缩得紧一些……

不过也好,这一动一静之间,必然是要有些破绽出来的。

一旦有了一的线索,咱们下起手来,就方便得多了。”

禇遂良道。

长孙无忌了头。

禇遂良又迟疑道:

“只是……

那雍、杞二位殿下……”

长孙无忌沉默良久,才轻轻道:

“这是主上的家务事,不是咱们该插手的……

由得去罢!”

长安城中,完全相反的方向。

高阳公主府上。

已然入寝的高阳公主,被人唤醒时,还一脸不悦,可当听清楚了来人所报时,一时只剩下呆滞于面上。

豆卢望初立在一侧,佩刀而守,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也不由冷冷一叹:

终究,还是知道自己被打了眼么?

……好个愚蠢的女子,这般下来,应当知道轻重了罢?

好半晌,高阳才缓缓吐了口气,看着来报的侍:

“你陛下杖杀了千秋殿十六名亲王近侍,三名婢女……是因为雍王涉及日前代王受毒鼠咬伤一事?

那么……

这东西,必然是栽到雍王头上了?”

那近侍却头低声道:

“公主安心,眼下不止是雍王,便是那萧淑妃也被扯了进来……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将此物进与雍王,又向他献计的,是咱们这边儿韩王殿下安排的人。”

高阳头,长长吐口气:

“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

她想了一想,眉头一拧:

“不,还是不太稳妥……

那人,眼下在何地?”

近侍会意道:

“眼下却已经从宫中急急带了出来……

可是要清理了?”

“做得干净些,别留下什么把柄。”

高阳淡淡道:

“至于他的家……

多给些银两便是了。”

近侍头,应声而去。

高阳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长长吐了口气,面露疲态地对着豆卢望初挥手道:

“你也退下罢……本宫也是累了……

退下之前,召那新入府的妙僧入来,替本宫安一安神。”

豆卢望初何尝不知,那所谓的妙僧安神,其实却是些年少清秀的男子装扮成了和尚,入内侍寝呢?

不过他也正急着安排此事,立时便干脆退下。

是夜。

同一时刻。

千秋殿中。

萧淑妃颓然地看着面前呆呆坐于榻上的儿子,半晌,突然轻轻发问:

“为何这般做呢……”

“素节讨厌他……

素节讨厌他!”

李素节突然迸发出一阵尖利的呼喊,满面泪痕与狼狈之色,目光中更是深得怕人的怨恨:

“素节讨厌他!!!

都是他……

都是他!!!

他一出生……

一出生,素节的一切……

都没了……

父皇的疼爱……母妃的心思……

甚至就是舅公他们那些老臣,也是个个口口心心的,只念着他!!!

凭什么……

凭什么!!!!!

素节讨厌他!!!!

凭什么素节是影子?!

凭什么素节是替物?!

明明素节才是先出生的那个!!!!

他才是素节的替物!!!!

他才是替物啊啊啊啊啊啊——————”

千秋殿中,响彻一阵阵凄厉而怨毒的儿吼叫,与阵阵女子的绝望痛哭。

……到底,这是谁的错?

萧淑妃抱着状若疯癫的儿子一边儿痛哭着,一边儿在心底反反复复地问自己:

到底是谁错了?

……

同一时刻。

长安城外。

西郊广池之边的荒草地之上。

月光明亮,映得蒙着黑巾的豆卢望初刀尖上滴落的血滴,一发地殷红如彼岸之花。

而在他刀前不远的地方,一个做监模样打扮的孩子,全身抖得如筛糠一般。

好半晌,他才哇哇大哭起来:

“为什么要杀我……

我都按着殿下的要求做了……

为什么还要杀我……”

豆卢望初看着这张实在年幼的面孔,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心中不由一叹。

——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自从李治开始教他办事起,就有过一句话,无李治之旨,万不可在办这些密事之时,一句话。

一切的一切,都要速战速决。

他轻轻了头,伸手提住那监的后领,轻轻地掠走,只剩下一地残破不全的血尸块肢而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