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已到尽头，可是这无双城的迎春花都还未完全凋谢。梅树枝头偶尔还能见到一朵两朵白色的梅，她轻轻一笑，伸手去摘。昀若抓着她的手，搂着她入怀。“外头冷，别伤到自己。”她缓缓合上眼，唇边绽放一抹迷离的笑。他低头浅吻着她的唇，“为什么执意留下这个孩子？”刚刚他说要大夫开药方。可是结结实实挨了她一巴掌。再加上她曾经生过一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一世英名终于被打破了。大夫那么说，她还执意留下这个孩子，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子。
“你以为我相信，你真的忍得下心不要这个孩子。”她睁开眼，“除非你不懂得一个孩子对于相爱的两人来说，算什么？”
相爱的两人？他心里窃喜，一生追一个梦，她给了他逐梦一生的勇气。“我知道，只是不想让你有任何一分的顾及，任何一分的危险。”
“不过就是以后要万事小心，我小心一些罢了。”
“我不希望你累，不希望你被束缚。”他抓着她的手，顺着墙角走。那窄窄的路，容不下两个人，他在前牵着她的手。想起那一日，狭路相逢，素不相识的他却蹲下为她穿鞋。那一刻，她以为他轻佻，却原来是她轻贱了他的爱。伸手抚摸着肚子，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很苦恼。看着她眉心紧拧，他伸手去抚，“怎么了？”她埋首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我们这样算不算珠胎暗结？这个孩子……”
“你在说些什么傻话？”进到寝宫，他扶着她躺下，斜靠着搂着她入怀。手搁在她身前。“这个孩子是我尹昀若的皇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八王妃。什么叫珠胎暗结？”
“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心口闷闷地，伸手拍了拍，“舜华，我想要……”
“不要，我有身孕。”她躲开他的手，突然小腹一阵疼痛。疼痛很快过去，可是依旧是全身无力，水晶帘在眼前摇晃。身后他轻叹了一口气。“原来你比我还要不知羞，只会想到那种事。”
“那还不是因为你……”她转身手指着他，恼羞成怒，这些日子是谁夜夜痴缠是谁不容拒绝。握着她的手，顺势将她搂入怀里。“那也是你情我愿。和相爱的人，无论是指点江山还是画眉绾发，都是快乐的。”他轻声呢喃着，昏沉沉的。舜华探头轻轻吻上了他的眸，“昀若，睡吧。”出去了整整一天一夜，今天又赶了回来，他肯定是尽管忙完回来的。
他合着眼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不问我昨晚去哪儿了？”
“明天再说吧。”
“我去阅兵了，最后一次，我们本来提前一个月就该走了。拖到了现在。”他只是不想回樱城，在这里她似乎更高兴。进了京城，要她天天呆在宫里，还要去请安，想来她也是不大愿意。在这里她可以无拘无束。
闻言舜华嗫嚅，“昀若，我想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去。”本来打算是早该回去了，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回去。轻樱说的话让她很不安，强烈的不安。
“为什么？”
“因为我想……我只是在等一个消息。”
“等他的消息？”轻叹了一口气，抚着她的发，轻声道，“夜如初那里有消息了。他放话出来说你在江南。”终于还是不忍心再瞒下去了，这样下去，她或许会恨死他的。怀里的人全身僵直，良久后，她很冷静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了。”她的冷静，让昀若有些失措，终究是他的错，他不奢望她能够原谅。
“一个月……”她只是轻声地呢喃，片刻后掀开缎被坐起身。仅着单衣，在这温暖的寝宫，也没什么。她光着脚走在地面上，她的心里好乱，这样的结局，她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她伸手想要推开那扇门。昀若随着她站起。看着她静静地盯着那一盏烛光，然后弯腰吹灭。孑影无灯伴，她靠着雕花木窗，脸颊贴着木窗，痴痴地愣神。搂着她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伸手捂着她冰冷的脸颊。“这么冷的天，起身做什么？”
“为什么既然打算瞒着我，又为何还要告诉我？又为什么……”她垂眸，落泪。抬手，指尖在他的脖颈处汲取他的温暖。“江南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如果你关心，那么你就去一趟也无妨。这一次我想不会有人拦着你了。若是想去，我会派人跟着你。”她摇头，扶着小腹，“我不敢。”大夫的话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那一年，怀着重华，所以她错过了最后的机会，那一年也因为重华她简直与不存在没有差别。今时今日，理智告诉她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她怎么可能做到。那种血脉相连，值得她不顾一切。所以今时今日她不会再任性的让自己去江南，她不能让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有一丝危险。抓着他的手，推开了窗，“昀若，我想他，很想很想。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用生命换来的？若是那一日我死了，也值得。”
“他？是谁？”他已经不想吃醋了，人心如何控制，根本就是没得选择。他的手一点一点收紧，虽然这么想，可是谈何容易？倚窗而站，风很大，吹起了她的发一片凌乱。她望着那月，声音仿佛是湖面的霜轻薄。“重华，我的重华。”
舜华依靠着窗，手无力地垂下，“舜华，教教我，为什么你的心里可以有那么多人。我也想！”她说她的心里有他，言下之意不是只有一个他而已。
舜华轻笑，他终究还是不能免俗，为什么谁都想要完完整整的她。偏偏她自己连一颗心都是支离破碎的。给她的承诺，她给的承诺又有什么用。真的爱不需要承诺。她轻笑，有些自嘲，“我的心很小，容不下那么多人。有的人你会一生放在心上，有的人你会一辈子陪在他身边，有的人你会恨一辈子。每一个人在你的心里都会有他该有的位置。怪只怪，为何要遇见。”
为何要遇见，为何要刻骨铭心？他的怀抱，为何她这么依恋？
“你现在是后悔吗？后悔遇见我？那么我呢？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他低头，这些日子以来的肌肤相亲，他对她比她自己还要熟悉，知道哪里是她敏感的地方。一声呻吟，舜华微微睁开了眼，伸手推拒。“昀若，不要……”
“那你回答我的话。”
“昀若你若是执意，那么你可以滚了。”她别开脸，拧眉。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她可以这样撒泼，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她有信心他不会弃她不顾。以前她一直不明白，现在她明白了。她和君玥，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付出，从没有想过要他听她的话。何况他也从来也不曾听过她的话。
松了手，抬起她的下颚，“回答我的话。”
“我没有后悔，我也不会后悔，我只想往前看，只想看着我身边的人。”她抬眼看着他，轻笑，“我不清楚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因为连我自己也已经分不清，究竟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清楚。我不知道，我也无法回答你。”
“那你想明白，想明白不好吗？”他开口恳求。她垂眸黯然失神，“我想我穷极一生，也不会想明白。我也不想明白，若是明白了，我不得不放下你。可是……可是，我不想放。”
轻叹一气，搂住她。“对不起，我想我不该问你的。”拥着她入怀，“早些休息吧，若是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
“樱城没什么事吧？”总觉得这么久了，他不在京城会不会有些不便。“昀若若是京中有事你一定要回去。”
“夜深了，不说了，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伸了个懒腰。舜华瞪了他一眼，很不客气地开口，“风骚……”不就是伸个懒腰，微微抬手拨了下发，前襟微微落下，露出了香肩，眼睛移开向上，看见了他微抬起下颚，丹凤眼微微眯起，薄唇轻启，吐出一口带香的气。
一脸冷汗，她居然说他风骚？不管了，抱了他上床，他都要困疯了，疯了还不忘记抱怨。“我这哪是风骚，我这是魅力，天生这样子，我有什么办法。”
舜华转个身靠着另一边的枕头。“就是你这样才会天天招蜂引蝶，伤了多少女人的心。”
“才不是，她们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我只喜欢你，是你伤了我的心。”他迷迷糊糊地回答着，沉沉睡去。舜华却是辗转难眠，终于他还是承认了，伤他心了。回过身，看着他迷醉的脸，手一点一点画过他的眉，他的睫毛。他觉得不舒服，抓住了她的手，揽过她紧紧抱着。即使是睡梦中，依然想要抱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