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水路回青城，这两岸的景致依旧。却比来时多了一份明媚，或许是心情惬意的缘故。归程似锦，尽管还有许多烦心事。
大雨过后，这山水愈发的明净透彻。搬一张躺椅在甲板，斜靠着，微抬头，便能看见那蓝澄澄的天空。
“殿下，你说京都那边是否快要收到我们的奏折了。”
躺椅上的她翻了个身，扯下了薄被，露出苍白的脸。“算日子差不多了。”
“我们这么做，要是被知道了，那可是欺君之罪。”
“安趾不能没有如初，没有如初只剩下一个统帅独大，安趾冒不起这个险。我只是在帮我自己做事。帮我做事就是帮苏家，不可能会因此被治罪。”她面无表情，平静地像是在阐述一见她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的事一般。这种冷冰冰的态度让张清难以忍受。“难道你一点都不为夜大人担心？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多大。可能就此失去一切，甚至他的性命。”
沉默，无声的沉默，她的手揪住那薄被，刚下过雨的清晨，风带着微凉。她不由地瑟缩了一下。再抬头她的眸中有隐约的泪光。“清，我害怕。”
“既然已经做了，有什么好怕的。”
舜华咬唇，脸色本来就白，咬红的唇显得更加突兀。
见她不出声，张清不禁大胆猜测。“殿下，崖城一战，天下已经人尽皆知是东海岛国进犯，唯有夜大人还蒙在鼓里。你是害怕他知道了会责怪？”
她缓缓摇头，声音颤抖。“父皇就算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将如初怎样，他需要如初来制约平衡。可是若是被……他知道，那么如初凶多吉少……当初我们不该这么莽撞。”
“他？你是说龙君玥？”张清很快就明白过来，心也同时悬起。“我们怎么能把他给忘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舜华起身，看见了那一角白衣。她慌张抬头看张清。张清不明所以，还在问，“我们怎么办？”
“清——”舜华伸出食指示意他不要说话。张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望见了那一片衣角。两人对视，不发一言。
片刻后，她掀开薄被起身，笑道：“今天一早起来，又躺到了现在，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浑身难受。”
“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张清很配合地说着些闲事，还故意扶着她，转了个身。省得躲在那边的人不能自然地出来。
“没什么不舒服的，不必了。”谈着无关痛痒的事，吃着点心喝着茶。
如初靠着船舱，无力地闭上了眼。他怎么会这么粗心，忘记了确保奏折的安全。他没有想到舜华她居然敢暗中调换奏折，甚至早已昭告天下。或许她早已知道他定要迟疑很久才会下决心，所以提前帮他做了。
他的心乱了，所以没有留意到风吹起了他的下摆。
耳边没有了谈话声，迟疑许久还是离开了，这个时候他不能见他们，怕控制不住自己会问出口。既然他们不想让他知道，那么暂时便不知道也好。
看着那衣角消失在风中，那一抹白色却晕开了她彩色的世界。如初，你总是这般沉默，你的好若是没有看见，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走了。”轻轻地只是三个字却用了一声叹息那么久。
张清自然是看见了，摸着下巴狐疑道：“你说大人是不是没有听见？”
“他听见了。”以她对他的了解，她肯定他听见了。他会装作不知道，因为他不会责怪她。
“迟早都是要知道的。知道了也没事，大人是不会对我们怎样的。”张清很是无所谓。
“你不觉得我们是在肆无忌惮地利用他的不忍。明知他绝对不会责怪我们所以才为所欲为。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自觉一点，不要去利用他温和的个性他的信任，还有他的……”
她黯然神伤，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点心。
“殿下，不是利用，你这么做是为了大人好。”她也许不自知，她对大人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不舍。只是张清也不清楚究竟这份不舍究竟有多少情意？舜华抬头看着他，嘴角仿佛是被人用线扯着，笑容僵硬。眼神呆滞，那般的酸楚，让他知道至少她对大人不是无动于衷。
含笑凝视着彼此，无话可说，尴尬的沉默。
“哥，出事了。”张寅一路风风火火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却适时打破了沉寂，也唤回了她远走的魂。
“怎么了？”
舜华见惯他的大惊小怪，还很不以为意地瞟了他一眼，递了茶水给他。“给你，喘口气再说。”
“收到消息说龙君玥来青城了。说是要求见夜大人。”
“砰——”她手中的茶杯直直落下，摔成碎片。那茶水在半空落下溅起，湿了她的下摆。身子一晃。
张清赶紧伸手抓住。她整个人瘫软，双手发抖，头嗡嗡地响。
强撑着甩开他的手，转过身。
“殿下……”张清着急。龙君玥和她的关系他自然知道，她来江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清楚。所以他清楚知道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殿下……”
“清，我没事。”心口好不舒服，胃也难受。舜华伸手扶着小腹，只感觉一阵一阵的不适。五指抓紧栏杆，稳住身子。“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不再多说，扯着张寅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