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包括普通的北凉军战士，可能都会觉得郑窦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而那两个被赵青龙杀了的，才是真正的勇士。
但楚玄默不这么认为。
郑窦还待考验，但那两个被赵青龙杀了的家伙，才是真的贪生怕死的废物，而且还是个只顾自己，目无全局的蠢货。
他们要是真想战死，早就战死了，又怎么可能等到那会？
如果说这样的行为，还能够理解为他们想活着，那他们还没什么错。
谁不想活着，活着本就没错，谁也不会因为他俩没有战死沙场而对他们指指点点。
但他们故意对已经作出缴械的郑窦怒目而视，就是真正自私自利了。
怒目而视想干嘛？
当然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呗。
既不想死，又要在投降前营造一个自己有多么忠勇的外表，干嘛呢？
真当大家都是蠢货啊。
在危机降临的时候，最坏的打算，永远是什么都不做。
无论这个选择是好是坏，郑窦最起码有勇气作出选择。
但两个连选择都不敢做的家伙，没有资格去对一个作出了行动的人冷嘲热讽。
这就是赵青龙杀他俩的真正原因，杀鸡儆猴都是其次。
当时那种情况下，无论是果断出击，战死当场，还是像郑窦一样缴械投降，都没错。
但既不投降，又不出击，像个三岁小孩一样，站在原地不动，是打算等家长来帮他们来作出选择吗？
而郑窦，不但第一个缴械，还坦然接受了赵青龙的元帅人任命。
这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接下来的郑窦，一定是处处碰壁，各种软钉子，冷嘲热讽享受到饱。
所以楚玄默才会问：“郑元帅接下来打算如何安排这支军队”。
不只是试探，也是真的很好奇，郑窦打算如何在军中立足。
这和他当初去虎标担任标长可不一样，郑窦的情况，要复杂太多了，根本不是用实力就能解决的。
只不过郑窦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过谨慎，硬是用装傻充愣，一次次地避开了话题。
不过既然问不出来，那楚玄默也就不打算再问了，反正接下里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看戏，他倒是很好奇，这个在最关键时刻站出来的郑窦，究竟有没有本事，在满满的敌意中成功服众。
一路沉默，众人很快就来到了原先赤甲军的大营，看到了正在搬运物资的楚州军众人。
许多赤甲军的战士，在看到这一幕后，都面露痛苦之色，甚至有些人已经紧紧地攥住了双拳。
但最后，都是无奈松手，取而代之的，是眼眶中的热泪和一阵阵认命般的叹息。
大部分人选择了认命，但也有那么几个，似乎是触景生情，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在怒吼一声过后，扑向了旁边的楚州军战士。
只不过没用十息，他们便被斩杀在了当场。
被楚州军战士斩杀的。
楚玄默专门观察了郑窦的反应，他的眼底深处，藏了一丝伤感，但除此之外，面色大体上很平静。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这会的楚州军战士，与之前的相比，也多出了一些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楚州军，是刚刚被教了一下如何做人的话，那这会的楚州军，就想一座沉默的火山，随时会喷发的那种。
这让楚玄默有些惊讶，也有些恍然，看来楚州军副帅，一定是已经做了一些什么了。
想到了这一层的楚玄默，心中勐然一惊。
他知道之前为什么非要要派楚州军去劫营了，甚至都想到了为什么在对付赤甲军时，要让楚州军观战。
练兵。
这两个字可以解释一切。
先是让他们观摩北凉军的战斗，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战友很厉害，不要对这场仗失去信心。
然后又让他们遭遇一场战败，则是要告诉他们，战争很残酷，别掉以轻心，你们的对手也不是吃素的。
对手和队友都很强大，只有自己弱小，那咋办？
拼命提升自己，尽量别做那个猪队友呗。
这恐怕才是今晚故意安排楚州军劫营的真正目的所在吧。
不然的话，只剩下两万人马的赤甲军大营，难道左骑军拿不下来吗？非得多此一举地派楚州军去。
在大军中央的蒋栋，在看到了楚州军的反应后，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有的作战计划都是他制定的，而结果也确实是他想要的，甚至比他想象中更好。
毕竟敌人三十万大军即将兵临城下，楚州军若是一直这么废物，那北凉得多多少伤亡，才能打赢这场战斗。
必须得刺激刺激才行。
当然了，还有一些目的，可能是楚玄默也没想到的。
那就是拿楚州军去换伤亡。
楚州军毕竟是正规军，再废物，也能带给赤甲军足够的伤亡了。
而赤甲军每多死一个，己方北凉军就可能少一分危险。
这种注定要拿战士命去填的东西，蒋栋当然不愿意让北凉军去了，那就让楚州军去呗。
打仗呢，他们虽然是步兵，但也不能总看戏不是？
回到楚州军营后，楚玄默直接熘回了房间，躺下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今天实在太累了，整整一天一夜啊，当他们回营后，天色已经渐明。
至于郑窦如何安排那些手下，这不是他该关心的。
谁不知道自己当这个副帅纯粹就是摆个样子，或者说是为了占个位置。
最多在郑窦服不了众的时候，出面威慑一下，杀几个人之类的。
至于那些降兵，爱咋地咋地吧，看蒋栋怎么安排。
是打散进入各个军队，还是暂时不变，看蒋栋打算了。
不过按照他的猜测，应该还是打散进入个军队的可能性比较大。
赤甲军是精锐战力，不太可能把他们放到一起，不确定性太大了。
楚玄默在睡着之前，还在这样想着。
他是什么想的，蒋栋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这支人数为五千多降军，很快就被拆分开来，进入了楚州军各个后勤部门。
是的，后勤部门，担任辅兵，没有让他们组成战兵编制。
看似降级，但却让所有的降兵，包括郑窦在内，全部松了一口气。
他们最怕的，就是在下一次打仗时，又被派出去当炮灰了。
到时候，与曾经的兄弟部队生死相向，那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特别是郑窦，他之前所言，也不全是在跟楚玄默打太极，确实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该如何服众。
而且他还担心，蒋栋会不会再一次让自己的兄弟们去送死。
所幸蒋栋没给他出这样的难题。
而楚玄默和郑窦这俩名义上的副帅，在手下被分走了四千人后，又被重新补进来了四千楚州军，总算是没有被莫名其妙就降为校尉。
但这也让一觉睡醒后，得知了一切的楚玄默有些郁闷。
自己这是莫名其妙就被踢出北凉军了吗？
应该不是吧，楚玄默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蒋栋那货看着也不像这样的人。
事实上，这一次还真是楚玄默想多了，蒋栋真没有针对他的意思，相反，还有要提拔他的想法。
所以才让他先来做个副帅试试水，将来等大军离开江南道，赶回北凉的时候，楚玄默和郑窦二人，肯定是要随行的。
就在楚玄默返回军营的第二天，一个好消息也随之降临。
常州润州赶来支援的八万大军，已经抵达了楚州。
领军人物，正是常州节度使，蒋栋的老标长，杨涛。
而且，杨涛不仅带来了常州润州的八万大军，还带来了他自己训练的五千骑兵。
作为被杨涛最寄予厚望的嫡系精锐，这五千骑兵，虽然由于环境缘故，战力比不上北凉军，但也算是一等一的精锐了，战力绝不在赤甲军之下。
除此之外的四万常州军，战力也都不错，反正肯定比楚州军要强。
而那四万润州军，则是比较差劲了，和楚州军一样是战五渣。
反正在楚玄默看来是这样的。
而随着杨涛的赶到，这场战争，也就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蒋栋和马常，黄鄢，杨涛一起，迅速制定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杨涛这一次没有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对蒋栋拳打脚踢，相反，他不仅完全认可了蒋栋的作战计划，还难得的夸了蒋栋几句。
这让蒋栋高兴的好几天都没能合拢嘴。
老将军在回营之后，眼底也露出了欣慰之色。
曾经的臭小子，如今也终于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啊。
只不过老将军脸色很快就出现了得意之色。
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老子教出来的。
而且，蒋栋你小子还是嫩了点，不仅把老子放在一个最没仗打的位置上，还骗老子说这有你重大安排，这回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蒋栋给老将杨涛的任务，是驻守毗邻楚州城的天令城，他还直言不讳地告诉杨涛，天令城遭遇攻击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将来的天令城，也是出手反击的最佳位置。
但行军打仗一辈子的老将军，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座易守难攻的天令城，是楚建雄最不可能的攻击对象呢？
作为楚州核心的楚州城，才是楚建雄最有可能的主攻方向。
只不过嘛，这都不重要了，他这一次，可是带着自己的作战计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