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肖本是抱着满怀的期望来得此处，谁知居然听说自己这毒解不了，眼前也是一阵晕眩，几乎要跌倒。他极为骄傲，便是听得自己命不长久，也是丝毫不愿在人前失了半点面子，强自镇定下来笑道：“算了，你们也无需再为难‘鹊仙’前辈了，人生天地间，终是难免一死。我本就是无所作为之人，便是只得一个月可活，也没有什么。”
他想起师傅临终对自己的嘱托，要自己赢了和黄蜂尾的赌约，将天机一门发扬光大，如今更是希望渺茫了。想及此，只觉自己是这世上最无用之人，便是活着又能如何。
“方大哥，你——”曾玉儿听得他话中似是有自暴自弃，听之任之之意，不禁犹豫道。
“好妹子，你无需再言，黄蜂尾既然夸下海口，这毒岂是轻易能解的？这层我早就想到了，只是听得你说起‘鹊仙’前辈，尚抱了一丝希望吧！既然知道我命不久矣，我自然要抓紧时间去做些事情，否则怕是死了也要后悔了。”
“嘿嘿，怕是死了也要后悔？你是想去见你那个胡离吧？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心里惦着她，她未必还想着你——”甄灵听得他说，突然哂笑不已，一言说出，听得方肖顿时脸色一变。
“甄妹妹——”曾玉儿听得，忙出言制止。甄灵也是嘴快心软，哪里多作了思考，话说出口时便已经后悔了，再见得方肖表情更是暗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曾玉儿见得方肖脸色，更是对她直瞪眼，惹得她心虚，直吐舌头。
“呵呵，无妨，她说的倒也也是事实。胡离姑娘是如天仙般的人物，她那么冰雪聪明的天鹅，如何会看得上我这个又丑又笨的癞蛤蟆？我也不敢对她有半点儿非分之想，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再去到师傅和师叔坟前祭奠一番罢了。”
他之前将白松葬在了蜀相祠附近，后来怕师傅和师叔孤单，便将师傅的墓穴也迁至附近，也没有多作停留便赶得此处。如今也不想让他人瞧破心事，正好拿这事来遮掩。
甄灵听得也是微微消了几分愧疚，原本紧张的小脸神情也是一垮。曾玉儿却是依旧低头不语，叫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好啦，不要吵了，就知道你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头子平时虽然没有人来看，却也落得一清净。你这一来，虽是热闹了，却也鸡飞狗跳的。还带着这么个苦瓜脸的小子来砢碜我，你以后若是挑好了如意郎君，可不能像这般。”鹊仙听得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将自己撇在一旁，气得鼓起眼睛直瞪自己的外孙女，白花花的胡子也是一翘一翘的。
“哼，谁叫你不救我的朋友。我以后挑个比他还苦瓜脸的，天天让他对着你，让你一看见他就想起这个苦瓜脸，叫你想着自己怎么害了一条人命的。”甄灵见得外公拿自己开涮，也是不甘示弱，撅着小嘴便将眼瞪回去。
两人一时互相瞪着较上了劲儿，看得方肖一笑，却是放下心头愁事，笑容溢得开了。曾玉儿也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这这对外祖孙，摇头不止。两人俱是没有想到，江湖人盛传这鹊仙鹤发童心，如孩童一般天真居然是真的。
“好了，二位，生死有命，便是‘鹊仙’也是改不得。方肖心中知道自己还有些时日已经知足，这便下山去，甄灵你也不要为了我和你外公闹了。”方肖瞧了片刻，他们二人还在大眼瞪小眼，终于出来打圆场。
“不行！”这回却是方才还互相瞪着的两人同时喝道，声音俱是严厉，听得方肖和曾玉儿都是一愣。
“为何？”
甄灵急道：“你身中剧毒，如何能放任不管？就算束手无策，总还是要试上一试吧？若是你这麽下山去，怕是只能等死了。你是——是我朋友，我怎么能让你就这么离去？”
“小乖乖说得不错，你既来到此处，我说不得要和阎王抢上一抢，虽说救不得你的性命，便是延上些日子也是好的。”鹊仙满脸严肃，说得也是极为自傲。
曾玉儿见方肖听罢二人的话似是有些着急，笑着上前道：“大哥，反正情况再也坏不到哪里去了，何不放手一试呢？希望虽小，却也聊胜于无吧？”
方肖低头思索片刻，突然抬起头来，道：“好，既然你们这么说，我又何妨一试？”众人听得俱是点头微笑。
三人当即收拾行装，准备在鹊仙居处住上些时日。甄灵拉着鹊仙的手笑道：“外公，我好些日子没有到你这里。记得上次来时还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如今你为何在林口竖了块木牌，还不让人进来了？”
“咳咳，这倒是有些缘故了。我惹了个极是厉害的对头，过不了多少时日他怕是要找上门来了。他心狠手辣，当年毒功便不在我之下，这些年我忙于治病救人，怕是更不如他了。我若是继续行医，他杀上门来之时恐怕难免连累无辜，岂不是我的罪过？”鹊仙听得外孙女问起，满脸郑重，似是他的对头很是厉害。
“哦？用毒比你还高明？就我所知，当今武林中除了万毒谷，还能有谁称得上用毒第一呢？”甄灵听得，笑着问道。
“万毒谷？”鹊仙听得神色便是一滞，攥住孙女手道：“那万毒谷谷主可是叫作钟颜玉？”
“钟颜玉？”甄灵和曾玉儿听得俱是一愣，却是曾玉儿见识多些，道：“钟颜玉是上任谷主了，她过世也有十多年了，如今的谷主乃是她的徒弟黄蜂尾。”
“不错，就是给方大哥下毒之人。”甄灵听得也是在一旁补充道。
“难怪，难怪！”鹊仙听得，连连叹道，“万毒谷，万毒谷，她终究还是——”
“外公你认识黄蜂尾？”甄灵听得他叹息，似是听得“万毒谷”后便有些奇怪，却又突然省起道，“哦，我知道了，不是黄蜂尾，而是钟颜玉？”
鹊仙点头道：“我和那钟颜玉乃是同门师兄妹，她年少时恋着我，我却和你外婆结为了夫妇。她是极其骄傲要强的女子，在我成亲那日给所有宾客的饭菜中下了毒，却被我师尊识破，将其赶出了师门。我师门有两部宝典，一部乃是《望气神篇》，一步乃是《万毒秘录》。她偷了《万毒秘录》逃出，从此在江湖上闯荡。她性子乖戾狠毒，结下不少仇家，许多人都被她以极其狠毒的毒药折磨而死，一时之间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终于许多人知道了她乃是出自我这一门，均是找上门来让我给他们讨回公道。当时我师傅被她出走气得病逝，我便去擒拿于她，和她比试，最终赢了她并逼得她交出了《万毒秘录》。她当日许下愿来，说日后定要来讨回《万毒秘录》。前几日，我收到一封信，说是来讨《万毒秘录》，我猜便是她了。”
“哦，难怪之前在蜀相祠中黄蜂尾逼着水益去抢《万毒秘录》，原来是要问前辈抢。”方肖听得他说，顿时记起黄蜂尾之前所说。
“如今看来，便是我师妹的徒弟要来了，看来他的毒功远超其师当年啊！”鹊仙微微点头，却又摇头叹息道。
“那黄蜂尾也甚是阴险，当日对自己的盟友都能在背后出手，早就觉得他不是什麽好人。正要他来，我们便将他收拾一顿，让他也知道我们的厉害。”甄灵听说外公赞叹黄蜂尾的毒功高强，挥着拳头道，脸上满是兴奋期待，哪里知道半分危险。
“甄妹妹，黄蜂尾如今胜过其师当年，怕是连你外公都不是她的对手，你切不可造次！”曾玉儿到底性子沉稳，在一旁提点道。方肖听得也是点头。
“既然这样，我们不是很危险？外公，要不我们一起逃了吧？”甄灵眼睛一亮。
“我不会离开的，我有几样医法可以对这小子一试，过得几日你们便尽快离去，不用管我。”鹊仙摇头笑道，“你外婆葬在这里，我自是要陪着，况且你外公的毒术阵法也够他们折腾的了。”
三人见得他坚持，也不好多劝，便放心在竹屋住下，为方肖想那解毒的方法。鹊仙将不少洗髓通脉之药熬了，每日端与方肖饮用。那些药又浓又苦，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东西，方肖虽知这样也只是缓解体内毒性蔓延，却也配合，两个多月下来也喝下不少药。
他为了缓解自己的无聊，也是问鹊仙借书来读，鹊仙居处医书甚多。方肖便主要对那奇经八脉和穴位图极是上心，短短时日居然将之背得烂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