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带着女儿离开后，齐明东背着双手站在门后，远远望着宋颂的车越去越远，长长叹了口气。“东西收拾好了吗？”齐明东头也不回地问道。
他的老伴儿走过来，拉起齐明东的手，轻叹气道：“收拾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舍不得妮妮啊？”
齐明东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回了院子。
年龄越大，就有越多的身不由己。
齐明东的女儿又生了个孩子，是个女孩。
这么小的孩子，她担心保姆会照顾不好。
国外人不管什么阶层，对亚裔都多多少少有点歧视，并且大多都很懒，做事粗枝大条的，一点不细心。
而她在国外生活压力很大，不可能舍弃掉工作专门在家带孩子。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只能向自己的父母求助。
国人不管生活在哪里，浸入骨髓的文化是不会变的，生了孩子本能地就会想让父母帮忙拉扯，踏实放心。
齐明东本不想去，但如果只是老伴儿一个人去，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语言又不通，他实在不放心。
这一趟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想要再见妮妮一面，只怕很难了。
虽然接触时间不多，但齐明东是真心喜欢上了宋小妮这个乖巧伶俐又懂事听话的孩子。
唉！就这样吧。
宋颂也已经知道齐明东要离开的消息，他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宋小妮，内心纠结地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开口。
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要说了。
小孩子忘性大，说不定过段时间，宋小妮就会把齐明东给忘了。
这老爷子也是的，这么厉害一个人，没能把终身献给艺术，也没有利用影响力赚出多么丰厚的家产，哪怕他再清高，再不情愿，最终还是回归了家庭。
唉！他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回到家后，宋小妮便拉过小凳子坐下来开始画画，画得非常专注认真，竟是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宋颂有些生气，觉得再怎么喜欢画画，也不能耽误吃饭。
现在天凉了，总不能一遍遍热饭啊！
但丁蕊却在这方面对宋小妮比较宽松，她反倒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在某一个爱好上可以做到废寝忘食，父母就应该支持。
丁蕊拉着宋颂从房间里出来了，留给宋小妮一个安静的环境继续作画。
两人来到餐厅，见葛桂琴已经给每个人都盛好了饭菜，连筷子和汤勺都摆好了，她则戴着老花镜，坐在一旁刷着手机。
最近一段时间，葛桂琴发现了一件好事，有几个短视频软件，竟然随便刷刷，就能赚钱。
虽然每天不多，全加起来也就那么一两块钱，但积少成多，攒一个月就能买点肉回来，多好啊。
虽然有点浪费时间，但她平时本就没什么事，浪费就浪费吧。
葛桂琴见宋小妮没出来，她放下手机，压下老花镜：“妮妮呢？”
丁蕊道：“妮妮画画呢，估计等一会就回来了。”坐下后，她问宋颂：“今天齐老师怎么说的，有没有帮妮妮研究参加画画比赛的事啊？”
宋颂轻轻叹了口气：“齐老师要去国外了，估计以后回来得会很少了。”
丁蕊闻言一愣：“什么意思？移民吗？”
他们都知道，齐老先生的女儿在国外，那么他们老两口追随女儿，也移民到国外，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宋颂摇头道：“不是移民。齐老师的女儿又生了个女儿，他们老两口是去国外帮忙带孩子的。”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有多高的成就，终有一天，要回归家庭。
虽然这样一来，齐老先生就不能教宋小妮画画了，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是没有办法的事。
三人正聊着，忽然听到卧室门重重摔上的声音。
宋小妮气鼓鼓地走到餐厅，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怎么了？”葛桂琴心疼孙女，急忙起身跑过去将宋小妮给抱了起来。
宋小妮一个劲儿摇头，并不说自己为什么会哭，但那可怜的小模样，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丁蕊以为宋小妮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有些担心地看向宋颂。
宋颂摇了摇头，示意宋小妮应该是因为别的事在哭。
丁蕊去给宋小妮盛饭，然后温柔又体贴地哄好宋小妮，并留在餐桌旁哄小丫头吃饭。
宋颂回到卧室，一眼就看到满地被撕烂又揉搓成团的纸，他俯身捡起纸团看过后，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宋小妮在他们刻意的教导下，优秀成了习惯，对自己的要求也比较严格。
这些画，应该就是宋小妮刚刚画的，她似乎是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竟然全部撕碎并揉搓成团。
对于这些被撕毁的画的内容，宋颂并没有很在意。
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宋小妮和齐明东拉钩的画面。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但很多人长大后，印象最深刻的，都是童年所经历的。
万一，小丫头始终忘不掉齐明东，始终心心念念地要去找“齐爷爷”，可该怎么办才好？
从这天起，宋小妮每天放学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吵着闹着要葛桂琴给她手机玩，而是一进屋就开始画画，每次都画很久很久，并且对于不满意的画，都会撕碎揉烂，并大哭一场。
丁蕊对于宋小妮这样的状态有些担心，她也想试着去指导宋小妮，不想看女儿每天这个样子。
可宋小妮却每次都用身子挡着画，根本就不给宋颂和丁蕊看。
至于她撕毁的那些画，每一张都不一样，真的是很难让人理解她到底在画什么。
终于有一天，宋小妮一反常态，忽然蹦蹦跳跳地大笑，嚷着让爸爸带她去找齐爷爷，说是她已经完成了她与齐爷爷的约定。
那个保密的约定！
宋颂在此时，也终于看到了宋小妮的画。
那是一大群蚂蚁，有着白色胡须的老蚂蚁，在带着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蚂蚁玩耍，套着围裙的蚂蚁在炒菜，开着车的蚂蚁在指挥一众蚂蚁搬东西，还有一个穿着连衣裙的蚂蚁，正在看着大家，笑得开心……
画面的构图很复杂，色彩很丰富，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个四岁小孩画出来的。
或许，这就是宋小妮，与齐老先生的约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