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四周窗户紧闭,令人感到憋闷,
“怎么捂得那么牢。”薰然不由地皱眉。
石伯回道:“郎中说老爷的病见不得风,所以门窗一直都关着。”
说着,点上灯,让薰然能够看得真切。
顺着烛光,薰然瞧见了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祖父。
心头一酸,不管祖父是个多么精于打算的人,这时候都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这位老人在经历了最痛苦的丧子之痛后,又被自己的妾室幽居在这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祖父。”薰然轻轻走过去,坐在了床榻边的小矮墩上。
叶隆似乎没有听见,眉目紧锁,呼吸沉重,似乎十分痛苦。
见祖父如此虚弱,薰然鼻子一酸,哽咽着又唤了一声祖父。
这一声呼唤,叶隆似乎听见了,紧锁的眉头忽然散开,紧闭的双眸也慢慢睁开。
“阿宛。”叶隆的声音如细蚊,若隐若无。
“哎,是我。”薰然急忙回应。
叶隆的双眼忽的就睁大了,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抓住了薰然的手。
薰然赶紧握住祖父的手,靠前一些,低声说道:“祖父,你怎么样?我是阿宛呀。”
“阿宛!”叶隆的声音低沉嘶哑,无力中带着一丝凄凉,令人动容。
“祖父!”薰然忍不住落了泪。
“二娘子,你和老爷先说着话,我去门口守着。”石伯瞧着他们祖孙二人相见,也是分外感慨,老爷这段日子实在是过得太凄凉了。
薰然侧过脸,冲着石伯点点头。
石伯在外守着是对的,她也不想她和祖父的会面被人给搞砸了。
“祖父,您觉得怎么样?”薰然问过后就觉白问,祖父现在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不好。
叶隆哑沉着嗓子道:“阿宛……我已是风烛残年……咳咳咳……时不久矣,原本有你父亲在,我也能安心离去……却不想你父亲竟然先……我一步而去,这让我如何心安啊!!咳咳咳咳咳……”叶隆越说越心越痛,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
薰然边哭边为叶隆拍着胸脯:“祖父,您急不得呀。”
叶隆咳了好一会,气息逐渐平稳下来,才说道:“阿宛,我原以为叶家无望了,却不想你回来了。”
说着,叶隆使劲地抓着薰然的手,就如同薰然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薰然虽然手被叶隆握得很疼,却没有挣脱,安慰叶隆道:“祖父,您不会有事的,我请了李郎中来给您看病。”
叶隆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来,说道:“那些贱人不会让李郎中进来的。”
薰然听出了叶隆话中的猫腻,问道:“那些?祖父,你是指祝姨娘和赵嬷嬷吗?”
叶隆冷哼一声,说道:“自然不是她一个。”
薰然只觉心中一片冰凉。她确实觉得这事越来越不对劲,如果说二叔、三叔、四叔他们针对母亲和自己,那还说得过去,但是祖父是他们的父亲,为何他们会任由祝姨奶奶欺侮他到如此地步?
“祖父……您多虑了,待父亲丧事过后,二叔、三叔、四叔他们就会过来看望您,到时候,祝姨奶奶会受到严惩。”
“咳咳咳,不指望他们,当务之急,你要保护好你的母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那也是我叶隆这一脉的子孙。”叶隆竟然还不知道周氏已经生产了。
薰然说道:“祖父放心,母亲已经生产,是个男孩。”
“真的?”叶隆乍一听到这好消息,顿时精神一震,挣扎着就要坐起。
“祖父,您得躺着,当心身子。”薰然赶紧劝道。
叶隆这时候哪里躺得住,一定要让薰然扶着他起身靠坐在床榻上。
“阿宛,你说的是真的,你母亲真的生了个儿子?”叶隆激动地问道。
薰然点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
叶隆激动极了,声音都变得清亮起来。
“好,好,好。”叶隆接连说了三个好,似乎没有其它词可以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薰然见祖父如此高兴,心中的阴霾也渐渐消散了些,看来那几个妇人的话都是假的,祖父对母亲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极其重视,根本不是她们所说的那般。
“你母亲生产可顺利,孩子可好?”叶隆兴匆匆地问道。
薰然想了想,还是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了叶隆。
“这些贱人!”叶隆气得不行。
薰然一边安慰,一边劝道:“祖父不必生气,好在西府大伯爷过来,母亲和弟弟才躲过这一劫。”
叶隆喘着粗气,说道:“西府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要仰仗他们来帮衬帮衬了。”
薰然点点头。
“祖父,阿宛这还有事和祖父商量。”薰然见时候不早了,她难得能见叶隆一面,自然是要快些切入主题。
叶隆叹气道:“你可是想说当家主母之事。”
薰然点头:“正是。祖父知道我们大房如今的处境,虽说二叔接管叶家后,也不会亏待我们,但是弟弟的出生对他们来说毕竟是个大威胁。”
这番话,薰然本不想说得,毕竟二叔、三叔都是叶隆的儿子,继承家业都是应当,她若说二叔他们会对弟弟不利,祖父未必会理。
但,进了这屋,她发现,一切与她想象的有所不同。
一是祖父遭祝姨奶奶软禁好像不是一个人的主意,即便她的几个叔叔没有参与,但至少也是默许了。
二是祖父对她弟弟的情感远超出她的想象,记得四叔的儿子出生时,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而弟弟的出生却好像让他病都好了一大半。
所以,她有理由相信祖父现在对二叔、三叔已是满腹意见,故而更愿意相信他们大房。
若是这样,那她就可以试试,让祖父保住母亲的主母之位。
祖父的首肯,加上西府的支持,她觉得可以一搏。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沉默中。
薰然咬了咬唇,祖父沉默的越久,她就越没底。
“阿宛……”叶隆终于开口了,“谁告诉你,你二叔要当家了?”
薰然一惊,脱口说道:“叶家除了二叔,还有谁能担得起香业重担吗?”
三叔闲散惯了,对制香也是一知半解,四叔在外为官,定是无心经商。
只有二叔是最合适的。何况前一世不也是二叔继承了香业吗?
薰然惊讶地等待着叶隆的答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