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港台小说 > 重生民国俏厨娘 > 178、第178章(一更)全文阅读

阿俏知道, 容?那个性子,自然不会是那种逆来顺受, 任人磋磨的。上官家要上官文栋“兼祧两房”,那已经基本上是她的底线了。结果婚宴上却还闹那种事儿。

阿俏便猜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果然如此。这位上海来的花四小姐与上官文栋成婚后不久,容?就另行与上官文栋举行了婚礼。

与那在“仙宫”举办的盛大婚宴不同,容?与上官文栋的婚事极其低调,只是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启事, 上官先生与容小姐某月某日结为夫妇。

岂料这一则启事一登出来, 第二天上官家就收到贺礼无数, 据说有人将省城里所有发售的鲜花都买下, 送去上官家。上官家门口整条街里都摆放着花篮,整天从早到晚都有人上门道贺, 甚至省城闹市里有人雇了专人, 给街市上的行人发喜钱,指名道姓, 专门贺容小姐新婚的。

若这还嫌排场不够大,消息传得不够广, 第二天早报出来的时候,整个省城便都知道上官文栋和容?结婚了。几份早报的头版都是正版恭贺容小姐新婚的喜报。阮清瑶大概知道登报打广告的价钱,将几份报纸拿在手里,一面看一面咋舌,说:“这么些报纸既是头版又是整版的,起码得一千来块吧!”

她想到自己如今全部身家也不到一千块, 就觉格外肉疼。

阮清瑶肉疼半天,长叹一声,说:“登报的人想着是为容?好,恐怕最后未必能起到这个效果。”

阿俏想想,点点头:“可能也是吧!”

她们都知道容?虽然一向只是在外弹弹琵琶唱唱歌,从不敢行差踏错,可是一直这么在外讨生活,容?的名誉确实是有些“污点”的。越是有人替容?这样大肆宣扬,就越是容易让外人想歪,叫人觉得那些大力为容?捧场的,不过是些她以前的“恩客”,容?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风尘女子从良,上官家愿意抬她做平妻,已经是很给容?面子了。

阿俏拿过报纸,仔细看了看,见那些头版上没有落款,也没有写“某某人恭贺”之类的字样,摇着头说:“也许是容?自己也说不定。”

毕竟那天在“仙宫”,容?自己也说过,面子比里子更要紧。所以这极有可能只是容?被当天婚宴的情形刺激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事实与阿俏所猜测的相差仿佛。

据说容?嫁入上官家之后,只给上官文栋的亲生父母去磕了头敬了茶,至于花四小姐那里,容?全未搭理,便携上官文栋回到她自己的住所露华山庄。

露华山庄是容?自己产业。容?艺名“花想容”,便照着李白“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诗句,给自己的产业命名。又因为容?认得的达官显贵很多,便在“露华山庄”大肆举办宴席,邀请社会名流出席,并且将上官文栋一一介绍到这些名流圈子里去。

这样一来,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上官文栋娶了容?,倒像是容?娶了上官,娶了之后又不断提携这明白着就是和上海来的花家在叫板。

只可惜,容?的想法虽好,但是上官家一直有志于将自家的报业往沪上发展,希望能将省报销售到上海去,或者在上海创办一家分社。而花家则极力劝上官家在上海直接收购一家小报,改头换面,继续经营。

上官家对花家的建议非常认可,最终便可怜了上官文栋。他娶了两房妻室,两房都有能力有手腕,其中一房是真爱,另一房则是无辜。这上官文栋便终日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不知将来怎么个了局。

阿俏与阮清瑶谈及此事,每每叹息,回忆起在四川酒家时见到的这对情侣,似乎后来这两人,就再也没有享受过那样单纯的幸福了。

“姐,你都收拾好了么?”

阿俏从楼板下面冒个头,冲着阮清瑶大声问。

到了她们姐俩动身去惠山的日子了。

阮清瑶则呆呆地坐在楼板上,身边箱笼还摊着,各色衣衫都乱七八糟地卷着,随意堆在床上。

“姐,其实不用带多少衣裳,到了惠山你就知道了,很自在,没人会在乎你穿成啥样!”

阿俏开口劝道。

她也大概知道阮清瑶为什么这么紧张,人都说“近乡情怯”,阮清瑶只要一想到可能离那人会近一点儿,心里便格外不自在。

偏生以阿俏的立场,这两个傻瓜的事儿,她又没法儿劝起。

“真的,姐,咱们真的得走了。娘已经将车子准备好了,袁平会在车站等我们。再晚,就要误了去惠山的车了。”

“行了行了,”阮清瑶又不耐烦起来,随意团了几件时令的旗袍,都扔在箱子里。她以前有好些衣裳首饰,都折在庞碧春的小院里,再也没机会讨回来。后来宁淑知道了,悄没声儿地给她添上了好几件时令的,都是阮清瑶喜欢的碎花纹样。令阮清瑶觉得心里挺不是味儿的她以前一向不喜欢的人,却是这个家里最关心她,一直默默体贴的。

“姐,记住了,在爹娘面前,千万别提酱园的事儿,咱们只说是去惠山散心。”

阿俏没有向阮家人老实交代此行的目的。毕竟一说出去,阮家就都晓得她手里还捏着酱园的产业了。阮清瑶生过的误会,旁人也会生,所以阿俏打算能瞒多久是瞒多久。

而她每年四月必去惠山,拜见师父静观师太,并且与惠山的乡民交流切磋厨艺,尽她“云林菜”传人的义务。所以这回姐妹俩去惠山参加“万国博览会”,也是用的这个借口。阮清瑶用的借口则是:出去散心,万一能捡个夫婿回来。

如此一说,阮家立即通行无阻。毕竟阮清瑶年纪不小,再这么一天天赖在家里,族里给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阮清瑶点点头,将箱子一扣,有点儿担心地问:“阿俏,回头住你以前住过的那个什么什么馆,能行么?”

阿俏点点头,说:“那里再好不过了。师姐们都对我特别好,对你肯定也不赖的。”

阮清瑶只得挑明主题:“我能住得惯不?”

阿俏继续点头:“那里特别清幽,除了偶尔有香客上门,平时没有人打扰。我们住的禅房也很干净,你想,那些被褥床单什么的,都是我们自己洗的……”

阮清瑶听到“自己洗”三个字,已经在心中给自己默哀三声,并且悄无声息地拉过一条羽绒被,见箱子里还有空间,趁阿俏不注意赶紧塞了进去。

一时阮清瑶在阿俏的监督下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妥当,拎下楼来。姐妹两个一起出门,只有主母宁淑送了出来。

“阿俏,你放心吧!家里席面的事儿,娘会妥当照顾好的,不用你挂怀。”宁淑身为酱园的“隐形”股东,算是和阿俏她们分享了同一个秘密的人。

在阿俏看来,宁淑这次从浔镇回来,精气神儿都好了很多,整天脸上挂着笑。然而父亲阮茂学这段时日里却有故态复萌,留在家里的时日渐渐少了,陪妻儿的时间也不多,也不知总在外头做什么。

“娘,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儿,也别犹豫,写信也好,拍电报也好,告诉我们。但凡有事我一定赶回来。”

“行了!”宁淑拍拍阿俏的脑袋,“娘还没到那不中用的时候,还是能顶很多事儿的!”

她们两人说话,阿俏的丫头余小凡则提着箱笼,自己先蹬蹬蹬地送到外头泊着的车子上,然后二话不说,自己先上了车。

阮清瑶出来一瞧,眼一瞪:“小凡,你怎么也跟我们去那?”

早先阿俏说好的,只有她和阮清瑶,带了那个一向灵活的袁平出门。毕竟有一个大小伙子做随从,拎重物跑腿就够了。

小凡则嘟着一张嘴,干巴巴地说:“送三小姐!”

阮清瑶忍不住“嗤”的一声笑:“送三小姐?你是想去送袁平是真的吧!”

小凡此前经常往酱园跑,和性子活络的袁平格外投契,以至于余叔余婶儿甚至向阿俏打了招呼,说是已经见过了袁家人,两家都觉得彼此看着顺眼,因此想要撮合这一对。如今唯一的阻碍就是小凡还在阮家当差,小凡若是嫁了,阿俏身边少个帮手。

果然,这小凡被阮清瑶一笑,那张小脸就越埋越深,再也不敢抬起头来说话,脸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可饶是如此,小凡却始终赖在车上,坚持要送两人去火车站,当然了,顺便可以看一眼袁平。

“不行!”阿俏这时候也上了车,“小凡年纪太小,这么早嫁人并不好,不如你多观察他两年再说。”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小凡便急了,连声叫:“三小姐……”

阿俏便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小丫头,你那点儿小心思,全写在脸上啦!”

小凡和袁平的事儿,她当然乐见其成,只不过两人现在各自都还年轻,倒真不如让两人好好相处一阵,磨一磨彼此的性情,到了合适成婚的年纪,再成亲也不迟。

一时到了车站,袁平果然在那里等候着,见到两位小姐手上各自有箱笼,连忙奔过来取了,先行送上了车,才顾得上和小凡说话。

哪晓得小凡见了袁平,却是另一番样子,只管昂着头,嘟着嘴,说:“你在惠山,一定要听两位小姐的话!一定要将两位小姐照顾好了,否则你就不要回来见我!”

袁平平时为人活络,也喜欢说话,可是在小凡跟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点着头说:“哦,哦,嗯”

阿俏很喜欢这对年轻人相处时候的样子,当即笑着说:“好啦,小凡,袁平在惠山,我一定帮你好好看着,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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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傻乎乎的小情侣,几乎让阿俏与阮清瑶两个笑了一路。只不过越接近惠山,阮清瑶的笑容便越是僵硬,到最后,索性一言不发,只管撑着手支着下巴,痴痴地坐着,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景物。阿俏就坐在她对面,知她心思,却也不点破。

一时到了离惠山最近的车站,三人下了车,雇了一辆车,一起往惠山过去。

因为“万国博览会”的关系,惠山附近的旅社客栈早已被预订一空,一个床位都订不到了。所幸阿俏和阮清瑶可以住西林馆,而袁平则由阿俏转托小范师傅,在飞行学校找了一间空着的寝室,在那里借住几天。

一时袁平先帮忙把阿俏和阮清瑶的行李挑上了半山处的西林馆,自己则下山先去找范盛光去了。

阿俏见了西林馆旧人,自然觉得亲切无比。她抱着赶上来迎接的慧云师姐不肯撒手,慧云则赶忙拉着阿俏上上下下打量:“这么漂亮的大姑娘,要不是冲着我叫师姐,我都还不敢认。”

她说着向阮清瑶合什行礼:“这位一定是阿俏的姐姐,仿佛记得曾见过一面。”

阮清瑶也很矜持地合什还礼: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不习惯,尤其纳闷为什么阿俏这么喜欢这里,而且这里的人又都显着特别喜欢阿俏省城不好吗?她……和阿俏比,又有哪点不好了?

稍候阿俏带着阮清瑶去她以前住过的禅房,便匆匆赶去拜见静观师太。阮清瑶无奈地摸了摸榻上略嫌硬梆梆的褥子,赶紧将自己事先准备的鹅绒被抽出来,心里才觉稍安。

少时阿俏回来,拉上阮清瑶,问:“二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飞行学校?”

阮清瑶的脸登时一红:去飞行学校,就意味着会见到那个人,可见到那个人,就意味着她记起自己的难堪事。

“才到地方就赶着满山地乱走,你累不累啊!”阮清瑶毫不客气地嗔了一句。

“那你就现在这儿歇着吧,回头得了素斋,我师姐会来叫你的!”阿俏无所谓。

“别,我……”

阮清瑶艰难地下了决心,“我跟你去!”

“要不要先换双鞋?”阿俏问,去飞行学校是要走山路的。

阮清瑶摇摇头,一想到即将见到周牧云,她就下了决心,绝对不换,就算是冒着崴脚的风险,她也绝对不能在仪态上有半点瑕疵。

这不换鞋的结果就是,最终阮清瑶赤着脚走了二里山路,临近看见飞行学校了,这才重新将她那双高跟鞋穿上。

阿俏却健步如飞,见到飞行学校厨房里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忍不住大声招呼:“小范师傅!”

范盛光闻声,从大灶后面的小门里钻出来,立在夕阳的余晖中向阿俏拼命挥手。

阮清瑶赶紧自后跟上,心里紧张得不知该作何感想。她越是紧张,脚下就越是被石子硌着,走的歪歪扭扭,好似随时要从山路上滑下去。

“大家都还好吗?”阿俏却早已顺着山路奔下去,飞快地奔到范盛光跟前,问起别来情由。

等到阮清瑶歪歪扭扭,笨拙无比地下山走到平路上,阿俏已经三言两语向小范打听了一切,转身招呼道:“二姐快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阮清瑶的心几乎要停跳了,真的是周牧云,周牧云在这里么?

她丝毫没忘了保持仪态,拎着手包,蹬着高跟鞋,走到范盛光面前,不忘了伸手去撩一撩脑后的大波浪,冲范盛光打个招呼,矜持地说:“您一定是范师傅吧!我是阿俏的姐姐。”

范盛光一只胖手挠着后脑,讪讪笑着,心想这阿俏姑娘的姐姐怎么好像和阿俏姑娘不是一个路数的。

阿俏的声音已经在食堂里响了起来,“姐,快来!”

阮清瑶又矜持地冲范盛光点了点头,就迈着小碎步进去,只见阿俏正坐在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身边,正与他们热烈地交谈。

阮清瑶来到阿俏身边,那对夫妇已经都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分别伸手与阮清瑶见礼,这才分宾主坐下。“原来是阿俏的姐姐,眉眼与阿俏真挺像的。”那位老夫人冲阮清瑶点头微笑。

阮清瑶见这位夫人坐着时将脊背挺得笔直,姿态极为优雅。她虽然已是头发花白,可是眼神却非常灵活,像是会说话一般。

“这是学校的邓教授和邓太太。两位都是留洋回来,曾经见过大世面的。”阿俏在一旁介绍。

邓太太却极为谦和,见阿俏这样说,连忙嗔道:“你这孩子,一见面就拿我打趣。你姐姐初来乍到的,你别就这么将人给唬住了。”

阮清瑶心里想笑,却一低头,心里有些发酸。

她一向自诩聪明机变,最会与人打交道,看人下菜碟儿。不像妹妹阿俏,只以一团诚意待人,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阿俏,却能结交更多靠谱的朋友,旁人也愿意相信她、疼爱她。

“对了,邓教授,老周小赵他们呢,最近在不在这儿?”阿俏将阮清瑶最想听的事情问出了口。阮清瑶连忙支起耳朵听着。

“不在。”邓教授压低了声音,说:“他们学得最好最精的这一批,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去了。你们最近在这里,也尽量不要提起学校以前的事!”

阿俏吃了一惊,阮清瑶则一颗心狠狠地往下一沉,别提多失望了。见面之前千般扭捏,可一听说见不到那人,阮清瑶的心就似被人捶了一记似的,扁扁的渐渐失了知觉,连阿俏在旁说什么都没听见。

“是因为在这里开‘万国博览会’的事吗?”阿俏也尽量压低了声音问。

邓教授点点头,又摇摇头。

“周牧云他们的任务与博览会无关,但是张老板来问我们,惠山适不适合办博览会的时候,我和吴校长商量,觉得是个机会,借此机会向外界透露,我们只是个教花样飞行的小机场。”

“花样飞行?”阿俏伸手拍拍后脑,表示得赶紧把这个牢牢记住。

其实这座飞行学校培养出了最顶尖也是最不怕死的飞行员,也独立研制出了不依赖外国技术的军用机。只是这一切,绝不能向外宣扬。

“那……周牧云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又会去多久?”阮清瑶忍不住了,终于问出了声,声音有点儿惶急,甚至带了点儿哭腔。

不知那人去执行什么任务,有没有危险……她,她还没曾向那人好好道别过。

邓教授夫妇相互看了一眼,阿俏则一伸手,在桌面上一握阮清瑶的手,阮清瑶登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这个,对不住,老周是我的朋友,我只是随口问问,两位觉得不方便,原不必回答的。”阮清瑶一面赶紧向邓教授夫妇道歉,一面赶紧让自己努力镇定下来。

邓教授夫妇都是过来人,年轻人的心思,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最终邓太太微笑着说:“你们也都不必担心,牧云是非常出色的飞行员,相信任何任务都难不倒他。”她又想起什么,说:“对了,就是牧云那个房间空出来了,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在那儿住着……”

一时作别邓教授夫妇,阿俏瞅瞅阮清瑶的神色,说:“姐,我们去看看袁平吧!”

她知道阮清瑶想去看一眼周牧云的房间,干脆抢先提出来了。阮清瑶感觉有点儿手脚发软,全身没力气,但还是随小范和阿俏一起过去看袁平。

走进袁平暂时住着的那间小屋子,阮清瑶摇摇晃晃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想象那个男人曾经在这里住了很久。她在屋角的桌上发现了的一个用旧了的飞行头盔,头盔上连着护目镜。

阮清瑶忍不住走上前,伸手轻轻抚着那个陈旧的头盔,好像这样她便能与那个男人稍许有一点点心灵上的感应。

那么多美好的时光都默默地一去不复返,阮清瑶终于觉出她错过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