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港台小说 > 重生民国俏厨娘 > 193、第193章(二更)全文阅读

宁有信与沈谦这两人, 一见面就隐隐地含着敌意。

阿俏却顾不上这些,她和宁有信太久没见了。此前舅父舅母到省城来过两回, 都只说宁有信在邻省找了个“差事”。阿俏原本以为他可能是在哪里学做生意,却没想到宁有信竟是在任帅这里, 做了大帅的一名亲信。

可现在的确不是叙这些离愁别绪的时候,阿俏赶紧将需要马上找到上官文栋的事儿向宁有信说了。

宁有信听闻,不动神色,点点头应下, 说:“这事容易。”

他紧接着上前一步, 来到任伯和面前, 低声唤了一声:“大帅!”

任伯和费劲地抬起眼, 认出来人,低低地哼了一声, 勉强开口道:“有信!”

他想起这个年轻人到自己身边之后的种种, 颇有些后悔,若是当初他亲手提拔的是宁有信, 而不是那个见色起意、忘恩负义的林副官,恐怕今天这一出又会改写。

“大帅, 您有什么吩咐?”

面对垂危濒死的上司,宁有信始终镇定如桓,声音也不徐不疾,一丝儿也不抖。

“你……开始听何文山的话了?”

任伯和费尽全身力气,颤颤巍巍说出这样一句。

“谁说得对我听谁的。”宁有信的态度依旧平静。

任伯和瞪起双眼

难道他错了?

然而宁有信的这份态度,倒教任伯和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曾经最信任的人眼下全都背离了他, 他如今真的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大帅,如果没别的事,我要去忙了。”宁有信淡淡向任伯和告辞。任伯和则瞪着眼,茫然地望着天。他实在也没想通为什么到头来会成这样。

这世上,什么是“对”,而他又为什么“错”了。

“说起来,好多人都像我一样,只希望和家人亲朋……爱人,一起好好地活着。”宁有信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瞥了一眼阿俏。

“所以,大帅,再见了。”宁有信说完起身,冲任伯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他自己的卧室,来到外面的小间。

阿俏跟了出来,只听宁有信问:“你们说的那位上官大记者,是什么样的人?”

阿俏想了想,答道:“二十五岁上下,中等身材,戴眼镜,不离身的是速记本和相机……对了,总共两位女宾,除了我,另一位就是他的太太,上官夫妇两人感情不错,应该会护在她身边。”

宁有信点点头,说:“是了!我去找女宾身边的男人便大概差不离了。”

他想了想又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过来的时候会敲门,三长两短。只有这个信号才是我,记住了?”

阿俏点头,低声说:“有信哥,多加小心!”

宁有信突然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点点头说:“你也是!”说毕出去,将阿俏留在门内。

阿俏送走宁有信,忽然觉得一阵头晕,摇摇晃晃地走进屋子,冲着沈谦那边一头栽倒。沈谦见势不妙,一伸双臂将她牢牢撑住,这才没出什么事儿。

“阿俏,你怎么了?”

阿俏使劲儿睁大了眼,盯着眼前的一团黑暗,小声说:“有点儿难受!”

她深吸几口气,抬头说:“我没事,不必为我担心。”

沈谦担心地伸手抹抹她的额头,见并不太烫,稍许放心。

“阮小姐莫不是醉了吧!”沈谨在一旁提醒。

刚才在大厅中,阿俏应任伯和的要求,一连饮了十几种不同的酒,有烈酒有黄酒,甚至还有洋酒。每种她大约都要喝下一盅,如此算来,饮下的数量也不算少了。听人说各种酒混在一起饮容易醉,所以沈谨猜测阿俏这是喝多了。

“不,不会的。”阿俏摇摇头,“我不会醉的。”

外祖父宁老爷子的话在她耳边响起:“阿俏,你体质特殊,而且心志坚定,所以才会喝酒总是喝不醉。这是因为你不想醉,如果哪一天你真的能彻底放宽心怀,想醉的时候,你还是能醉的。”

想到这里她强打起精神:现在真不是能纵容自己喝醉的时候。

沈谦见她一转眼又精神了些,多少放心了些,但还是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一刻也不愿让她离开。

宁有信去了没多少时候,竟真的将上官文栋带来了。

上官进屋,见到沈家哥儿俩,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任帅任伯和,大吃一惊,望着沈谦小声道:“我之前都弄错了!”

“你以为是我?”这在沈谦意料之中。

上官点头。

“你身上带着发报的工具么?”

上官继续点头,“但现在在容?那里”

也不知这小两口怎么商量的,如今重要的东西上官都交给了容?。可能确实容?那里又是琴又是琴架的,比较容易能掩藏这些东西。

“我需要你将新的消息送出去,”沈谦郑重地对上官说,“你只需对你家的报社发报,消息自有人能监听到。”

上官文栋:这样啊……

“新的消息是,邻省大帅任伯和,因下属内讧而受了重伤。本省政|商界的要员,都无大碍。”

上官文栋在心内默记。这时,人们同时听见任帅轻轻地哼了一声

“酒……”

任伯和看起来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是他此刻竟然还惦记着酒,可见是一生真爱,无可替代。

沈谦带着一脸肃穆,对上官文栋说:“看起来,你或许可以做一次,你一生中最难得的采访……”

任伯和一代枭雄,曾经胜券在握,一朝却死于自己人之手,临终之际,上官文栋身为记者,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只不过遇上这样的事儿也未必是什么幸事。

人人闻言都心头沉重,上官文栋则径直来到任伯和身旁,伏下身体,向任伯和问:“大帅,此时此刻,您有什么想说的,想要公开告诉世人的,我可以帮助你做到这一点。”

任伯和根本没说话。

上官文栋又问:“您又有什么遗言想要转达给旁人的么?我或许可以代为传达。”

任伯和气息微弱地吐出一个姓氏:“阮”

阿俏登时睁圆了眼,姓阮之人?那岂不是只有她?

人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可是这大帅又有什么可以对她说的?

沈谦却不放心,半扶半抱,与阿俏并肩,来到任伯和面前,低声说:“任帅,阮小姐在此!”

任伯和叹息一声,只听他说:“最后一种……”

最后一种?阿俏睁大了眼,难道这人临死垂危,要告诉她的,竟然是最后那种她没法儿辨出的洋酒?

任伯和费劲地说,“应该是,雷……雷……”

“……雷|司|令……”

说完一个“令”字,任伯和瞪着眼,呼出最后一口气。可令人费解的是,这人脸上竟然露着笑容,似乎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福至心灵,记起了曾经品尝过这种洋酒,也随之记起了这酒的种类名字,便从此无憾了。

众人一时尽在唏嘘,都没想到这名征战一生、名噪一时的大帅,临终之时,竟会惦记着这个。

“士钊、士安,那我先去了,尽快将消息送出去。”上官文栋记挂着他的“重要新闻”。

“文栋,记住,是任帅受了伤,眼下生死不明。”沈谦知道“玉蚁山庄”和省城之内还有些人能受任伯和节制,只要没能得到任伯和的确切死讯,这些人就不会轻举妄动。

“我知道了!”上官文栋明白沈谦的策略,连忙点点头,跟在宁有信身后,蹑手蹑脚地出去。

上官离开之后,阿俏更觉难受些,头晕得厉害,太阳穴一阵一阵跳着疼。

若这就是醉酒的滋味,那她这辈子可都不想醉。

没办法,阿俏只能将额头靠在沈谦肩上,纵使有个沈谨在跟前,她也顾不得了。

沈谦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小声说:“阿俏,你要不要先合眼睡一会儿?今夜恐怕会很难熬。这样硬撑着也不是事儿。”

阿俏却强打精神,将身体坐坐直,离开沈谦的身体,摇摇头说:“我没事的,你们放心!”

“傻丫头,到这时候了,还不信我能护住你吗?”沈谦一下子伸臂揽住她的肩膀,心中想,她不知道,她那副故作坚强,甚至隐隐约约还想要护着旁人的姿态,特别令人心疼。

阿俏太阳穴疼得厉害,可还是强撑着,转过脸,在一团昏暗中冲沈谦笑笑,说:“我真没事儿。这不多一个人精神着,也多一分警醒么?”

其实在沈谦身旁就是这样,阿俏心底总有一份不安定,这种情绪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弭,她唯有强撑着,打起精神至少不能让自己连累了他。沈谦万般无奈,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说话,分一分她的心神,让她少些难受。

沈谨坐在对面,在黑暗中摸摸鼻梁,心想,弟妹竟然是这么个脾气。他知道沈谦见过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数,可没想到竟偏偏吃这一套。再加上弟妹这副好手艺,这辈子恐怕都会把二弟吃得死死的吧!

“嘘!”

一直沉默着的沈谨突然小声示警。

果然,外面的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口传来叩门声,三长两短,是宁有信。

宁有信与上官文栋两人去而复返,宁有信依旧镇定,说:“林副官带走了上官太太,听林副官说,应该是去见三姨太了。”

而上官文栋则一脸失魂落魄,口中喃喃地道,“发报需要的东西,大多都在容?身边,给一起带走了。”

阿俏闻言,赶紧站起身。她脑海里一晕,伸手往身边一扶,沈谦正好撑住了她。

于此同时,宁有信也不自觉地向阿俏一伸手,一怔之下,才讪讪地将手收回来。

“任帅的三姨太,是不是姓姜?”

宁有信点点头,三言两语说了他所知道的姜曼容履历:当初任伯和在邻省偶遇姜曼容,见这姜曼容人长得既美,又做得一手好菜,便毫不犹豫地将她纳了做外室小星,只碍着原配正房,没好意思将姜曼容正式娶进门。

这任姜之间的具体情形到底如何,宁有信也说不清,只是依稀听说姜曼容没法儿进门,便借住在另一名富商家里,对外声称是那人的三姨太,其实任帅让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只是任伯和一人的禁脔。

直到大半年前,任伯和的原配与任伯和正式离婚,任伯和才将三姨太接回来,正式摆酒算是纳了做妾。

但是据宁有信说,他曾经无意中听到任伯和与三姨太争吵,任伯和大约是指责三姨太不守妇道,三姨太却怒斥老任,说他既然没个胆子将人娶进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人守妇道?之后这事不了了之,任伯和看似依旧非常宠爱三姨太,然而帅府上下却大多听到过一点儿风声,说是三姨太与某个副官有染,府里都知道了,只有任伯和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现在大家终于都知道了,与三姨太有染的副官,正是任伯和最最信任的林副官。

而阿俏心里也有数,她想,此前曾华池因为一句话,就被任伯和拖出去枪毙,恐怕也是因为曾华池与姜曼容私下里有染的缘故。而任伯和一言不合就毙掉曾华池,恐怕也令林副官心中觉得恐惧,更坚定了要刺杀大帅的决心。

如此一来,任伯和没有死在抗击外侮的沙场上,也没有死于与沈厚等政见相左之人的争斗中,而是间接死于内宅妇人之手,这个大帅死得真是……窝囊啊!

阿俏想到这里,皱皱鼻子。

“士安,如今有什么办法,能将容?换出来呢?”上官愁眉苦脸地问。

“怎么,人被带走的时候,对方提到了‘换人’两个字?”沈谦眉头一皱。

上官点点头,“是啊,当时我不在,但听旁人转述,对方提到了,找到了三姨太想见的人,她自然会放了容?。”

一听到上官文栋这么说,阿俏立即向前踏上一步,说:“那个三姨太要找的人,应该是我!”

房间内两个人同时开口:“不行!”

一个是沈谦,另一个则是宁有信。

阿俏神色不变,掰开来跟这两个人说道理:“眼下咱们最着急要做的事儿是什么?”

沈谦继续摇头,宁有信则别过脸,盯着沈谦,眼神凌厉,似乎想要看透沈谦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听我说,我可能比你们都更了解一些这位‘三姨太’。”阿俏心里反复盘算着姜曼容的性格,这辈子只是比较了两场,倒也罢了,这两人上辈子可是斗了小半辈子的,“在我看来,她并不是个傻子。”

“所以我觉得她即便见到我,也不会把我怎么样!”阿俏说出了她的判断,“但是我去见她,你们正好可以把容?换出来,上官可以借此机会,与外间联络。你们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上官灰着一张脸,口中喃喃说着什么,但见他眼中生出些希望与感激,他对阿俏的提议明显是赞成的。

宁有信这时候毫不犹豫地往阿俏身边站上一步,说:“我陪阿俏同去。”

宁有信说这话的时候,沈谦正好也同时开口,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里有些敌意,谁也不肯相让。

最后还是沈谨开了口,说:“二弟,我倒觉得,你应该趁此机会,去找一次何文山,也许能一次解决所有的问题。”

他话音一落,屋内便是长时间的静默。众人的目光都聚在沈谦那里,看着他僵着一张脸,在理智与情感之间选择。半晌,沈谦终于做出决断,转脸冲宁有信点点头,说:“宁……宁兄弟,请务必护住阿俏!”

宁有信点点头,盯着沈谦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阁下请放心,阿俏是我最重要的人。”

偏生沈谨与上官文栋听了这话都想,越是这般,沈谦恐怕越是不放心。

沈谦也正是如此,他双瞳微缩,紧紧盯住宁有信的面孔,似乎全力在辨别他所说的是否是真心。

终于,沈谦做出了决定,伸出手搭在阿俏肩上,轻声嘱咐:“万事小心,不要硬撑,我很快就来找你!”

阿俏点点头,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沈谦一眼。宁有信则护在她身旁,伸出手臂轻轻地揽住了阿俏的肩膀。上官文栋则跟在这两人身后,准备和他们一起出门。

只见沈谦双拳一握,转过身,不再去看阿俏,而是低声提醒沈谨:“大哥,这山庄里还有些忠于任帅的旧部,恐怕还要你费心去收拢。”

于是,小小一间休息室里,走出三拨人,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分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