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南。
简陋厂房内用铝塑板搭建的办公室, 窗户等同于摆设，味道比外面更销魂。
七八领导层因为有足够的座位，不得不靠在墙上, 时不时着急看一眼季平安——手里拿着的手机。
季平安后背湿了一遍又一遍，汗水带出来的盐分, 让后背火辣辣的, 又似乎顺着毛孔钻到五脏六腑, 感觉快要死了。
事发到现在二十多小时, 陈小萍一条信息也回。
他杀人了？
中一领导忽然低声道：“准备换地方吧！”
他几人看了他一眼，烦躁叹口气。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陈小萍跳楼刷爆各媒，网友热议的背后, 只有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骗钱和人命属于两概念。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金额不小的几十万上百万, 对于一拥有十四亿人口的国来说，牛毛都算不上。
每天么多案要案，他们又在国外偏远地区，警方根本顾不上。
人命就不行了。
更何况这种引起巨舆论关注的。
身在国外，他们有一点感受颇深, 别看国家平常看起来挺温和, 不论对待强国还是弱国, 能礼让就礼让。
但只要牵扯到同胞人身安全, 比任何一国家都厉害, 非常的护短。
约南网络赌博合法，他们每年缴纳费用，国内警方想动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最终因为各种原因, 不得不放弃。
如果陈小萍最终死了，他们绝对别想安生！
几领导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和恨，如果，国家不么强就好了。
最的领导端起威严架子，沉声道：“做两手准备，你们俩，现在就出发，看看隔壁市有有合适的地方。”
国家真强硬起来，小小的约南除了退步别的办法，毕竟牵扯到人命，也理由。
技术部虽然一直和国内网警对抗，但位置早暴露了。
被指到的两人点点，一阵风走了。
被逮回国内味着什么不言喻，迎接他们的，至少十几年牢狱生涯，甚至因为是负责人，准判无期。
季平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呢？
会不会被判死刑？
人搭理一小小的养猪人。
未能寻得安慰，季平安只得看向唯一能拯救自的手机，下识像母亲样默默祈祷，祈祷人不要死。
神仙仿佛听到了，手机屏幕忽然一亮，蹦出几字来。
季平安差点喜极泣：“来了，猪发来信息了。”
杀猪盘不成文的规定，不能称呼名字，要用猪来代替。
最的领导面露喜色，不过随即郑下来：“先别回！看看说的什么。”
季平安用蹩脚的普通话结结巴巴念：“警察刚走。”
信息来了两条，中间间隔了几秒钟。
“放心，我什么都说。”
闹出么的事，陈小萍身边肯定有警察看护。
最领导人稍微放松下来，沉思片刻命令道：“发条语音。”
有两种可能，第一，陈小萍说的是真的，警察的确走了，第二，警察设的埋伏，想套出点什么来。
一名合格的骗子，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季平安也想到了这点，脸色瞬间苍白：“不，不要了吧，万一警察记住我的声音？”
最领导人冷哼一声：“人不死，啥事都有，人死了，你之前发的语音还少呀。”
季平安醒悟过来点点，平复半天绪，说出话依然带着点颤抖：“小萍，对不起，我真该死。”
网络完完整整把他颤抖的语音记录下来，带到了万水千山的另一边。
两人不同反应。
陈小萍眼圈红了。
事发到现在，她去戳破，因为三带着侮辱的词一旦说出来，两人就再也不可能了。
阿k主动说了，他道歉，这是不是说明，心里真的有她？
梁汝莲直接掠过内容，把音量调最，复听了三遍。
背景里听不出什么来。
语气的颤抖，不是内疚惭愧，是害怕之下不受控制。
梁汝莲心里概有数了，把手机推过去：“发语音，阿k，我好想你~~注语气，前面带点哭腔，后面拉长点，就是种——算了，你现在就这样子。”
陈小萍：“......”
演技的最高境界，让人看不出演，陈小萍比这还高级，她就这样。
电话端，女人带着哭腔、绪饱满的语音，让几领导同时松口气。
长期通过电话诈骗，不知不觉养成了听音识人的本领，看不到表事，声音一样。
最领导心又放下了一点，语气也温和下来：“继续发语音，说你也想她，昨晚梦里全是她。”
季平安忙不迭点。
话对话，两方都是台本，不过另一方，是真心。
如此绵绵聊了十多分钟，几名领导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事了。
即使身边有警察盯着也可以放心了。
人心天生是红的，可当失去最基本的人，会变成黑的。
钱是好东西，房子车子，精神rou的各种欲望，能买来世界上部分的幸福。
杀猪盘目或许一始像季平安一样，良心有过不安，然到了此刻，良心是什么东西？
更不用说一名陌生女人的感。
领导给季平安留下这段时间好好安抚的任务，伙同几人轻松离去，临出门讥笑来了声：“猪就是猪。”
都到这份上了，竟然还对一骗子死心塌地，活该她受骗。
这句话，刺痛了季平安所剩无几的良心。
陈小萍不是猪！
几十日夜交流里，他能感觉到陈小萍对自的痴，看似不可理喻，但有原因的。
事实上，他曾经动过不忍心的念，不比她猪，有父母家人，有亲戚。
陈小萍什么都有，只有他。
这份触动，让季平安有点喘不过气，他自都不知道，这种绪叫护短，他怎么做都可以，别人不许这么侮辱陈小萍。
当然，他傻到争辩甚至动手打人什么的，他做了点小小的反抗。
杀猪盘最后一步，让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如陈小萍想法一样，季平安也一直迟迟说句话，就像留念想一样，明知道不可能，但会长长久久留在心里，孤寂夜里，时不时温暖下不愿睡去的灵魂。
“我告诉你实话吧，我不叫阿k，照片也不是本人，什么都是假的，我是骗子，从认识的天起，就是为了骗你的钱.......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信息发送成功，季平安脑子嗡的一声，他后悔了！
巨失落感让他一屁股蹲在地上，软塌塌的脊背不想摔倒，自找到墙贴上去。
他说了，他终于说了。
陈小萍应该会恶毒骂他一顿，就再也不联系了吧。
仿佛等待最后的审判，等信息提示音响了好一会，季平安才鼓起勇气打。
“我不管你是叫阿k还是阿j，我也不管你长什么样子，是做什么的，我知道，你是带给我温暖，把我从泥沼中拉出来的男人。”
“我爱你，不管你高矮胖瘦，贫穷富贵，我爱的是你爱我的心，我爱你，或许你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但在我心里，你是唯一的。”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就暂且用爱人吧。”
“爱人，你知道，我在孤院长，毕生的追求，只想有家，累的时候，有温暖的肩膀。”
“答应我，不要离我行吗？我会等你，一直等你，我这辈子除了你，再也不会喜欢第二男人，你不来，我不嫁。”
这份长长的、令人牙酸的告白，出自梁汝莲之手。
陈小萍本人实想问的是：“你到底是谁？”
如果真这样问了，就以后了。
似乎起到什么效果，过了两三分钟才收到回复。
“不，我不配，忘了我吧。”
梁汝莲轻轻笑了下，真不配，就不会这么说了。
梁汝莲制定的爱骗局计划，先建立痴人设，然后不断暗示明示，一直到深信不疑。
第一次交锋，基本能确定，阿k对陈小萍绝非有一点感觉。
她猜测的错。
这句话的确在季平安心中埋下颗隐秘的种子。
对于季平安来说，他敢完全动心，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场短暂的美梦，不存在的阿k，随着梦醒也就散了。
他会带上组织给的另一完美人设，面对另一陌生女人，说同样的话。
陈小萍漂亮，温柔，学毕业，有不错的工作，作为一和父母住的县城单身青年，房车存款，长相普通，身高勉强一米七，想都不敢想。
可是她不嫌弃？
只剩自的办公室里，季平安蹲在地上，死死捂住嘴巴，想哭又想笑。
陈小萍迅速爱上他，爱的么深，因为她是在世上一直漂浮的孤，对于家和爱的渴望，超越任何一起。
季平安呢？
来到异乡打拼，想到被逼当起了骗子，住的地方猪狗不如，打骂常有的事，他想家，想父母。
这时候来份想都不敢想的爱？
季平安想过这点。
如此过了半月，反复试探反复确认，他终于踏出了更要的一步，用自的人社交账号，加了陈小萍。
梁汝莲边，也把手机还给了陈小萍。
陈小萍，始上班了。
梁汝莲始看不透陈小萍，但能确定，她变了，信息多时候她按照给出的计划自编辑，从聊天内容能看的出，她牢牢占据了主动。
甚至比计划还好，有一次，中午她想吃酸辣粉，季平安玩笑说了句酸辣女，结果陈小萍就因为这么句简单的话爆发了。
哭着说季平安男轻女，万一以后她生了女，准会抛弃娘俩。
季平安反复赔礼道歉解释，用，整整一天和他说话。
梁汝莲观看了整过程，陈小萍面如表，一点点绪都有，聊天内容里撒娇哭闹的话，仿佛不是她打出来的。
她在养猪！
梁汝莲的生活也回到了轨，像真的片警一样，每天忙不完的事。
周一早上八点，梁汝莲晚到了几分钟，因为排队买包子去了。
家都是凡人，周围的早餐吃腻了，最近喜欢上了梁汝莲上班途中一家新的包子铺，皮薄肉多，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梁汝莲一手拎包子，一手拎豆浆，来到派出所刚要推门，乔丽风风火火从里面跑出来，拉着她就走。
“快快，指挥中心刚来的电话。”
指挥中心每天都来电话，群众报警打110，再根据区域划分转到派出所，一般来说，案案找刑警队，轮不到片警。
“也得等我把包子放下。”梁汝莲风一般跑进去，扔下跑出来，熟稔坐上乔丽的电动车，“去哪里？”
“北方学院，有名女生失踪两天了，学校通知家长，结果家长脾气不太好，说学校到现在才通知，严失职，和老师打起来了。”
“哦。”梁汝莲多问，指挥中心讲究速度快，具什么况还得到现场才能知道。
北方学院名字么高上，在校师生加起来才三四千人，也算蓉花路派出所的老朋友了，每周至少出警一次。
等在校门口的保安队长和乔丽很熟，不好思笑笑：“乔警官，又见面了。”
乔丽点点：“什么况？”
“失踪的学生叫袁美玲，三会计学的学生，这三呀，明年就毕业了，很多人始提前找工作，对吧，很常，再说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学生，法管太多。”保安队长走在前面带路，满腹牢骚，“袁美玲舍友报的案，说两天回来了，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学校就赶紧联系家长。”
保安队长一拍手，气愤道：“结果你猜怎么着，父母来了不关心孩子安全，嚷嚷着女万一有三长两短，学校必须负全责，最少赔几百万。”
北方学院人少，面积也不，门口到教学楼一百多米。
人在楼下，听到了女人尖利的哭嚎声。
梁汝莲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叹口气，听这声音，就知道麻烦不小。
失踪学生袁美玲的妈妈四十多岁，染了发，打扮土洋结合，见两名女警进来立刻转移目标，嚎啕哭：“警察同志呀，你们终于来了，快把这群坏分子抓起来，仗着人多欺负我这弱质女流，有王法呀。”
坏份子指的是办公室里五六名学校保安，以及衣服被扯了口子的校长。
“袁美玲家长，请你冷静，办公室有监控的，明明你先动手。”校长气急败坏挥挥手，“我们又说不管，孩子还不知道咋样呢，总不能上来就谈赔偿吧。”
乔丽老片警了，对待这种场面游刃有余，面沉如水道：“行了，先办事，袁美玲的舍友在吗？”
人群后面站起来带着眼镜的白净女孩，她概被群殴画面吓坏了，哆哆嗦嗦举手：“我是。”
乔丽点点，温声道：“别紧张，最后一次见袁美玲什么时候？”
“前天下午，校门口，她一人出去的。”眼镜女生也是会计专业，镇定下来思维还算敏捷，捡点的说，“袁美玲是专升本，半路来的，所以我们关系一般，来之前我和舍友交流过，她应该谈男朋友，工作好像在找，对了.......”
眼睛女生怯怯看了眼抹眼泪的土洋结合妇女，咬咬牙道：“她和家里关系一般，前几天听到她在电话里吵，说什么要对弟弟负责啥的。”
袁美玲妈妈像根弹簧般直接跳起来：“你胡说什么......”
“闭嘴——对了，袁美玲的手机号码多少。”乔丽一冰冷眼神再次控场，记下号码向梁汝莲使了眼色，这才看向中年妇女，“袁美玲最后一次和家里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袁美玲妈妈嚣张气焰顿时灭了，低下弱弱道：“就，就刚才这位同学说的，前几天，上周三吧，不过警察同志你可别多想，我是她的亲妈，十月怀胎生的，虎毒都不食子......”
况看起来有点复杂。
失踪两天回学校，和家里联系，味着出事的概率很。
这显然超出派出所的能力。
乔丽干脆利索上报给所长，接下里，在刑侦队来之前，尽量做好辅助工作。
这时，梁汝莲边的消息过来了。
成年人失踪，最有效的办法之一，查通话记录，最后一打给谁。
“时间，前天下午五点三十分，也就说，出了校门就打了这电话。”梁汝莲低声念道，“接电话的人叫林又文......”
乔丽忽然睁眼：“林又文？哪又，我看看。”
牵扯到人口失踪，技术部门给的资料很详细，具到姓名年龄住址。
梁汝莲疑惑道：“你朋友？”
“我这样的朋友，前几年这人和家人就住派出所对面的小区，后来呀，家里着火，老婆孩子不幸遇难。”乔丽吐了口气，“他得了一笔赔偿款，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