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港台小说 > 宁负天下不负卿 > 《》(上册)_第二章 救人换药全文阅读

十一刚回到谪仙谷便听到一阵嘈杂刺耳的巨响,之后便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号叫。

眼见着竹屋的门被生生推倒,那裹着被子、连滚带爬跌出来的不正是那个呆子!

他的后面跟着的是一条巨大的青色蟒蛇,吐着猩红的芯子,瞪着凶恶的双眼,那样子似是恨不得立即把他吞进肚子里。

男子一路狂奔,踏平了一片娇艳的素问,又蹂躏了几株快要成形的人参,随即撞倒了曼陀罗藤架,紧接着砰的一声撞到树上,从树上掉落一个巨大的药蜂窝,黄灿灿的蜂蜜全都淌到了绿茵茵的草地上……

还有三天蜂蜜就可以入药了,十一的心在淌血……想必此时竹屋里她多年研制的那些成果也难逃厄运了。

刚才那一声声脆响像是直接砸在了她的心上,鲜血淋淋,而眼前的始作俑者仍旧毫无自觉地继续摧残着那一片片药草。

那家伙一个不稳摔在了绿油油的田七地里,印出一个华丽的大字。大青蟒悠悠地仰着脑袋悬于他的上方,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和狂妄,涎水已经滴到了他的身上,眼看那白森森的獠牙就要落下,男子眼中骤然迸发出野兽一般血红的光芒,刹那间被大青蟒遮盖的那层阴影之下天地失色,风云变幻。

青蟒被那异常恐怖的火红眸子吓得好半晌不敢靠近,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往后挪了几寸。

由于大青蟒以凛然之势挡在他的身前,所以十一他们并没有看到那一瞬间男子突然变得猩红的眼中危险的凶光。

“弯弯,快过来!”玖儿急忙蹒跚着跑过去。

大青蟒弯弯一听到主人的召唤立刻软趴趴地伏在了地上,任由玖儿用小小的粉嫩的拳头拍打它的蛇头:“弯弯,不许欺负爹爹!”

弯弯委屈地拍打着尾巴,轻扫着身后已经被蹂躏烂掉的田七。

十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站着,但是如果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垂在两侧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小、小姐……”四儿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极其不安地唤了声。

咚!十一直接仰头栽倒。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四儿惊慌失措地俯下身子,摇晃着不省人事的十一。

“娘亲,娘亲!呜呜……”

“姐姐,娘亲怎么了?”

两个宝宝都吓坏了。

“哇呜呜呜……姐姐,媳妇是不是死了?呜呜呜,姐姐,我不要媳妇死……”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蹿了过来,哭得比玖儿拾儿还轰动。

“闭嘴!不许叫我姐姐!”四儿隐忍着怒气低吼,吓得男子不敢再吭声,不满地小声嘀咕,为什么媳妇不许他唤她媳妇,姐姐也不许他唤她姐姐。

十一由于太累了,再加上被这家伙气得七窍生烟,虚火上升,所以才会如此突然地昏睡过去。

晚上,十一醒来的时候,四儿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尽最大可能地减少了损失。

四个人围着圆桌坐着,桌上摆着简单却精致的菜肴。

“娘亲,我要吃鱼!”拾儿挥舞着小手,小屁股在椅子上颠儿颠儿的。

十一宠溺地看了他一眼,剔掉鱼刺,夹了块鱼肉给他。

相比没心没肺的拾儿,玖儿就没有那么安心了,小小的身子时不时地扭过去偷偷看一眼那个捂着耳朵,面对墙壁,头上顶着几片田七绿叶子,蹲在墙角数蚂蚁的可怜家伙。

“娘亲……”

玖儿话还没说出口,十一便打断他:“吃饭!”

玖儿闪着泪光,扯着十一的衣袖哀求:“可是,娘亲,田七爹爹他知道错了!娘亲,你就原谅田七爹爹吧!”

玖儿一边说一边伸出小手在桌子底下捏了一把旁边的拾儿。

拾儿疼得吃痛地从碗里抬起头,含着泪光:“是啊!娘亲,田七爹爹被弯弯追多可怜啊!”

他被哥哥掐大腿也好可怜。

“阿七,过来吃饭吧!”十一看他蹲在墙角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宝宝求情总算是松口了。

“谢谢娘亲!”玖儿高兴地在十一脸上亲了一口,随即便滑下板凳过去拉他,“田七爹爹快过来!娘亲不生你的气了!”

田七这个名字是玖儿的创意。

此时的阿七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整个人看着清爽了很多,只是粗布麻衣,被他穿在身上竟显出几分出尘飘逸的感觉。

阿七满脸委屈,局促不安地站在十一的面前:“媳妇……”

“你若是还想住在我这里,以后就不许再叫我媳妇。”

“媳妇……”阿七的眸子立即浮上一层水雾,随即楚楚可怜地抽噎几下,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阿七以后不叫了!”

“吃饭吧!”

“娘子,你对我真好!”阿七噌地猛扑过去,由于力道太大,两人连人带凳子一起摔到了地上,一时之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四儿不忍目睹眼前的惨状,低头,抚额。

玖儿担忧地看了一眼阿七,田七爹爹,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

十一深深吸了一口气,秀眉一挑,嘴角抽搐,一个爆栗砸在他的脑袋上:“你……你给我过去继续!”

于是,可怜的阿七继续抱头蹲墙角去了。一边蹲着还一边嘀咕,他已经很听话地没有再叫媳妇了,为什么媳妇还是要罚他呢?媳妇好凶哦!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活该!

自从阿七来了之后,谪仙谷热闹很多,看在玖儿和拾儿都很喜欢他的分上,她只得暂时留下这个祸害。

十一静静地站在药田中,摆弄着几片叶子,白色的衣袂轻轻翻飞,犹如仙子,温柔地看着远处和阿七闹成一团的玖儿和拾儿。

“娘子,娘子,你看!白芷!”阿七大老远地兴冲冲跑过来,献宝似的把手里一株植物伸到她的眼前。

“白痴!”十一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药草轻嗤道。

“娘子,不是白痴!是白芷!”

“笨蛋!那是防风!”十一忍无可忍道。

“田七爹爹好笨!”

“田七爹爹只认得田七!”

“小姐,不好了!狼门的人找上门来了!”四儿跑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四儿,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十一拈起一朵花凑近鼻翼,微闭着双眸。

“小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四儿焦急地唤道。

“四儿,给我拿个篮子过来!”十一不紧不慢地说道。

四儿见十一胸有成竹,无比悠闲地在那采花,稍稍地放下心来,想必小姐一定早就有了对策。

草地上落下一个晃动的阴影,十一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黑色的雄鹰在头顶盘旋着,然后缓缓降落,鹰爪松开,落下一个黑色的令牌,十一精准地接住令牌攥在手里。

她微微有些诧异,居然是黑色的!

百花宫黑红白三色令牌,黑令牌等级最高。令牌上下各镶嵌着一颗黑色的宝石,宝石是活动的,可以拿下。转动宝石,抽出夹层中的字条,眼光扫过字条上的字迹,十一嘴角的笑意渐深。

龙煜寒,他果然还是找上门了。

百花宫存在的目的是聚钱敛财,慕容流焰虽然把持了军权,但是军队的给养必须依靠朝廷每年所拨的军饷,若是他能够拥有足够的财力便再也不需要受朝廷的牵制了。

连最高级别的黑令都出来了,看来百花宫这次是准备从龙煜寒身上大赚一笔了。

十一知道,此刻,龙煜寒就在百花宫,等着她的决定。

百花宫内。

“三王爷居然大驾光临百花宫,真是惶恐!我还以为王爷是来捉拿我等的!”葵堂主夹枪带棍地说道。

龙煜寒不动声色地品了一口茶:“惶恐?若是没有做亏心事,何必要惶恐?莫不是葵堂主你们做了什么危害朝廷的事?”

“三王爷说笑了!我们江湖门派从不干预朝堂之事!”葵堂主吃了个软钉子,闷声道。

这个男人即使是有求于人的时候仍旧盛气凌人,那尊贵的王者气质任何时候都让人感到压迫。不知道等会儿他知道结果之后还能不能这么镇静。

十一嘲讽地笑笑,将令牌上镶嵌的宝石拿了下来,随后将令牌交给了盘旋在上方的黑鹰。

拿下宝石表示接下任务。

黑鹰接过令牌,不出多时便飞回了百花宫,进入窗棂,落在了葵堂主的手臂上。

葵堂主摸摸黑鹰的翎羽,拿下鹰爪中的令牌,看了一眼令牌,又看了一眼龙煜寒,若有所思,神情颇为诧异。

素问居然接了任务!

他记得毒医素问三年来只接了两次任务。两次都是为了极其珍贵的药草。这次会是因为什么?

“怎样?”龙煜寒问。

虽然已经极力保持镇定,但此刻葵堂主还是感觉到了龙煜寒的紧张,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这个王妃和孩子,不过当然也无可厚非,再冷血的人也会有弱点。若是素问能利用王妃和孩子牵制住龙煜寒,那么将军的大业……

“葵堂主护法!”龙煜寒再次唤道。

葵堂主拉回游移的神志,回答道:“素问已经答应了!”

龙煜寒松了口气,将一张银票推到葵堂主身前:“这是五千两银票!”

葵堂主悠悠道:“慢!”

“怎么?葵堂主嫌少了?”

“非也,王爷恐怕还不太知道规矩。素问替人看病的条件由她定,即使是百花宫也无权过问。”

“那她想要什么?”龙煜寒隐忍着怒气问道。这些江湖人士未免也太狂妄。

“我也不知道,既然她同意了这桩生意,想必你身上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王爷还是速速回府吧!想必素问现在已经在去贵府的路上了,至于银子,等王妃的病好了再收不迟!”葵堂主说得一副童叟无欺的样子。

听到葵堂主最后一句话,龙煜寒稍稍缓了口气:“告辞!”

谪仙谷。

“阿七!”

“娘子,我在!”

“陪我出谷一趟!”

四儿一听急忙上前道:“小姐,你要去王府吗?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留下照顾玖儿和拾儿。”十一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之所以让阿七跟着,一是因为若是把他留下,她怕等她回来的时候这整个谪仙谷会被他拆了。二是他来历不明,她不放心把他留下让他和宝宝单独待在一起。

“还有,去我屋里拿瓶化尸散,把外面那些人处理一下!”十一补充道。

“小姐,你在入口下了毒?”四儿恍然大悟,随即担心道,“这样会不会惹怒那些人啊?”

“你怕我惹怒那些人,就不怕他们惹怒我?”她这次只是给那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一些教训,几个小小的狼门堂主而已,就敢在她的地方撒野。

小姐霸气!四儿这才开心地跑去处理了。

“阿七,等会儿跟着我不许乱跑,不许乱说话,知不知道?”十一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娘子不丢下我!”阿七信誓旦旦道。

娘子娘子的叫久了,她居然也就听习惯了,懒得再和这固执的家伙一遍又一遍地纠正。

半路上。

“砰!”又撞上了,阿七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

阿七心疼地揉揉她红红的额头,担忧道:“娘子,你是不是很困啊?”

“还好……”十一微合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答道。

阿七把她背在身上的药箱拿下来挂到自己的身上,然后站到她跟前:“娘子我背你,你先睡会儿!”

嗯,这会儿能睡觉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于是十一短暂地犹豫后便像懒洋洋的猫咪一般异常温顺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嗯,一直朝前走,然后右拐,到寒王府叫我……”

他的背上热乎乎的,有淡淡的青草味,这样果然舒服多了,想睡却不能睡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寒王府。

阿七傻乎乎地直接往里面闯,两个侍卫看到来人后,立刻上前一步,阻止他继续前行:“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寒王府!”

“阿七,到了吗?”十一皱了皱眉含糊不清地问道。

“娘子,你醒啦?”

“嗯,放我下来!”

两个侍卫看到从阿七背后跳下来轻纱遮面、慵懒而迷离的十一皆是愣怔得移不开眼光,即使看不到面容,那气质和那一双潋滟双眸也足够引人注目。

十一旁若无人地径直往里走,两个侍卫居然傻傻地忘了阻拦,其中一个侍卫终于反应过来,过去拦住,异常温和地说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好吧!”十一轻笑一声,停住脚步,转身就要走。

正好她今天太困了也不想动针,这样反倒乐得清闲,这可是他家下人不让她进来的。

这时,门口走出一人,见状问道:“这位可是素问姑娘?”

熟悉的声音让十一的脑海瞬间清醒了很多,转过身看向来人,果然是他。

“是。”

“下人不认识姑娘,多有得罪,还请见谅。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姑娘请这边走。”锏越言辞得体,态度恭谨。

锏越,龙煜寒的心腹,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会替龙煜寒打点好一切。

十一跟着熟悉的人穿过熟悉而又陌生的长廊,一步一步,就像踩在刀刃上一样,一步一个血印……

“王爷,素问姑娘已经到了。”

“请她进来!”屋内传来男子沙哑低沉的声音。

一进门看到的景象便是龙煜寒坐在床沿,一手环过狄澜端着汤药,一手为她擦拭嘴角。

好温馨的一幕。

很久之前她才明白,对于女人,他可以宠爱甚至溺爱,却唯独不会付出真爱。同样是三年时间,这个女人得到了他的心吗?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得到了他的心?

龙煜寒抬头看向正走进来的十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深不可测的眸子陡然风起云涌。

若是三年前,她一定会因为他这样的反应而惶恐不安,只是现在……

十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开门见山道:“开始吧!”

说着已经将药箱中待会儿需要用的东西一件件摆了出来。点燃一根蜡烛,翻开一卷银针,从中间抽出一根,在火上烤了片刻。

“我……我怕……”看着那吓人的银针,狄澜害怕地缩进龙煜寒的怀里。

“别怕,有我在!”

无视那一对卿卿我我的人,十一定了定心神将手中的三根银针分别扎入了自己头上的三大穴位。

龙煜寒和狄澜皆是诧异地看着她的动作。

“娘子,你为什么要扎自己,疼不疼?”阿七心疼地迎上去。

“当然疼了!不疼我要怎么清醒?”睡眠不足的十一没好气地说道。

龙煜寒皱眉,他怎么没听说过毒医素问已经嫁为人妇?

那个唤她娘子的男人又是什么人?那样倾倒众生的绝色容貌却有着孩童一般的天真无邪,他眉宇间的痴傻是真是假?

龙煜寒毫不避讳直勾勾地盯着双手不停忙碌、头上晃动着三根银针的十一,耳鬓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抬手的瞬间,宽松的衣袖向下滑去,露出白皙莹透的玉臂。

他居然移不开眼,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龙煜寒的眼眸越加幽深,视线也越来越灼热。

眼前的身影渐渐与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重合,最后完全契合。

他突然失控地站起来,紧紧扼住她握瓷瓶的手:“你是谁?”

瓷瓶应声而落,摔到地上,支离破碎,他突然的碰触让她不悦地皱了眉头。她试着想挣开他的手,他却不依不饶,反而握得更紧,猛地将她拉近自己。

狄澜屏息看着相持不下的两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而阿七看到龙煜寒抓着十一的手,立刻跳了出来,大叫一声:“不许欺负我娘子!”说着便一点也不含糊地攀住龙煜寒的手臂,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龙煜寒暴怒之下正要将他甩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动弹不得,仔细一看才发现手臂上正扎着一根银针,于是他只好任由阿七咬了个彻底。

少了他一只手臂的桎梏,十一勉强挣脱出来,微怒道:“王爷,请自重!”

十一表面冷静甚至冷酷,可是心中已经在颤抖,他认出她了吗?

三年时间她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如一朵在悬崖绝壁上遗世独立,迎着凌厉寒风孤独而冷冽地开放的花。如此的变化,就算是她没有这层面纱的遮挡他也不见得会认出来,最重要的是,在龙煜寒心中,她早就跟狄墨一样已经死了。可是,看样子他还是怀疑了。

“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素问姑娘的身形和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龙煜寒冷静地说道,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既然她不承认,他没必要逼她。

刚才龙煜寒眼中突如其来的火热让狄澜的内心难以抑制地震惊,想不到冷静自持,从来不暴露自己情绪的龙煜寒会有这么激动失控的时候。

真的只是认错人这么简单吗?他口中的故人又是谁?是不是他心里一直以来藏着的那个人?

“娘子,我们不要给他娘子治病了,他欺负娘子!”阿七咬了一口还不解气,气呼呼地黏着十一的手臂,一脸警惕地看着龙煜寒。

对于阿七的胡闹,十一不置可否,沉默着拔掉龙煜寒手上的针,看了眼他被咬的手臂,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龙煜寒:“抱歉,这是治外伤的药,你自己涂一下吧。”

这时候可没必要跟他闹翻。

龙煜寒默默接过。

十一,她是他的十一!不,她已经不再是他的十一。

即使她的变化确实很大,但是他的女人,他自然可以一眼认出。

他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却没想到当年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如今居然混入了逆贼花无焰的百花宫,身份居然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医素问。不仅如此,三年后的今天,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

“葵堂主应该已经和你说过我的规矩了吧?”十一有意无意地岔开刚才的事情,直奔主题。

“是,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龙煜寒静静地凝视着她,眼中的炽热丝毫没有消退。他与她整整三年时间的相处,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一层薄薄的面纱,因为她容貌的改变就认不出她。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他都清清楚楚。

“我要火灵珠!”

“好。”火灵珠本来就是一个小国送来的生辰礼物,他知道这东西世间少有,十分珍贵,但是对他而言却没有什么用处,既然她要,那便给她好了。

“成交!我现在便给王妃治病。”现在她只想赶紧搞定狄澜的蛊毒,然后立刻离开这里。这里到处都充斥着他的气息,让她排斥,让她厌恶。

十一用药让狄澜进入昏睡,看着狄澜凸起的肚子,美目微眯,神情莫测。

龙煜寒陡然一惊,当年自己如此对她,如今她会真心救他的王妃和孩子?还是,她根本就是来报复他的?他怎么可以相信百花宫的人呢!思及此,龙煜寒心中大怒,突然握住她正要施针的手。

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但是,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不信任,那样熟悉的眼神,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他都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那样清澈的眼神让他的心软了下来,手中的力道也渐渐放松,心中也有了悔意,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十一抽出手,不发一言,只是不紧不慢地收回手中的银针,将所有的东西都一件一件重新放回药箱里。

“奉劝阁下一句,疑人勿用用人勿疑!阿七,我们走!”

“对,娘子,我们走!他欺负娘子,我们不要救他娘子!”

龙煜寒失声唤出了她的名字:“十一,我不是这个意思……”

十一的身形猛然顿住,原来他真的认出了自己!

难怪……难怪他不相信自己,眼中的酸意来得那样突然,他到底要误会她多少次才甘心。他以为她救狄澜是为了什么?他以为她存了什么歹意?她是为了救他们的孩子啊!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十一一句话也没有说,重新转身,坐在狄澜床前:“我治病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

就算再委屈,再不情愿,火灵珠她必须拿到手。

“不行,我必须亲眼看你为她治病!”龙煜寒沉声道。为什么即使身份已经被发现了,她还能这么镇静。

十一握针的手微微颤抖着。

“娘子,你的手怎么在抖!”阿七好奇地问道。

“娘子,你看,真的在抖!”阿七继续火上添油。

“阿七,过来!”

阿七一听十一唤他,欢欢喜喜地凑过去,但是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爆栗。这家伙,他诚心揭她伤疤是不是?她最不想的便是龙煜寒看到她失控的样子。

阿七委屈地撇撇嘴,异常自觉地找了个墙角捂着耳朵蹲下:“娘子,我错了!”

虽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是认错肯定是对的。

龙煜寒捏紧双拳,为什么听到他口口声声唤她娘子,自己的心会这么苦涩?她真的已经嫁给了这个幼稚、空有其表的男人?

十一隐忍了怒气,强打着精神继续给狄澜施针。

“她到底是什么病?”龙煜寒问。

“这你没必要知道!”十一在狄澜的曲池穴扎了一针,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我是她的相公!”

“那又怎样,你知道了就能救她吗?”十一冷斥。

该死的!这丫头成心和他作对!三年前温顺的小白兔现在竟成了泼辣的小野猫。

理智让他无法完全相信她,可又不得不相信她!

“她是不是有时候会突然疯癫,胡言乱语,并且有自残或者意图伤害肚子里孩子的行为?”十一收敛下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漫不经心地问道。

龙煜寒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和他说狄澜的病情,愣了片刻才答道:“是。”

“她中了癫蛊。想必是王爷你惹到什么人了吧!这种蛊毒可不是平常人可以弄到的。”

“你确定她不是生病而是中了蛊?”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种可能,可是他想不出会是谁有这个胆子动他的王妃,更何况这寒王府守卫森严,下人也全都是通过严格筛选出来的。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拜托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要是我哪一针扎错了,你可不要怨我!”

龙煜寒闻言面色铁青,却只能抿唇不语,安静地看着她凝神施针。

她的神情异常凝重,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眉头微皱,手中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继续,不出多时狄澜的身上已经扎了二十多针。

突然,狄澜的手臂某处凸起,那凸起处依稀可见里面有一个黑色的物体在呈波浪状缓缓移动。

十一定睛看去,迅速截住那东西的去路。

“这是什么?”龙煜寒不可思议地看着狄澜身体里那个活物,有些毛骨悚然。

“蛊虫。”十一说着,目光突然转移阵地,成功地在蛊虫退后之前,连带封住了它的退路。

执刀在蛊虫处划开一道细细的口子,将蛊虫整个挖了出来,放进药盅里,然后为狄澜处理了一下伤口。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十一重新把脉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没事了,这有一瓶药丸,每天一颗,半个月后就可以完全清除残余的毒素了。”

十一想了想又补充道:“放心,孩子也没事。”

龙煜寒目光复杂,似是在看怪物一般盯着她。为什么自己曾经那样对她,她却完全没有反应,还能如此平静地为狄澜解毒。那个曾经以自己为天的小女人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拿正眼看过他。

“希望王爷信守承诺。”事情办完了,十一自然是要开口讨要火灵珠了。

“半个月后若是澜儿没事,我自会将火灵珠送上门!”

“你这是想食言?”十一噌地站起身子,她可不想再多见他一次。

龙煜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挑眉,怎么,终于动怒了吗?他讨厌她对自己的任何话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十一生生压下把这浑蛋男人当场扎成刺猬的冲动,慢悠悠地收好东西,微笑道:“不必劳烦王爷大驾,半个月后我会亲自来复诊。”

身后,龙煜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讳莫如深。

谪仙谷,皓月当空。

十一抱着酒坛,任辛辣的美酒灌进嘴里。无论再怎么装作淡定,见到自己求而不得的男人被另一个女人轻易拥有,见他那么在乎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而自己的孩子却要月月忍受毒发之痛,夜深人静之时,十一还是心痛得无法入眠。

待十一再要灌酒的时候,却发现手里已经空了。

“小姐,别喝了!”四儿夺走她的酒坛,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

“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抢我的酒……”十一不满地挂在四儿的身上,口齿不太清晰地抱怨道。

“小姐,我是四儿。”十一脚一软差点从四儿身上滑下去,四儿急忙扔掉酒坛,扶稳她摇晃的身子。

“四儿?四儿……四儿,我好难过……”十一看清来人后,随即撇撇嘴,攀上四儿的肩头嘤嘤抽泣。

“小姐,是不是龙煜寒又欺负你了?”

“嗯,他欺负我……”不说还好,四儿这么一说,十一哭得更委屈了。

果然!四儿眼中杀气大盛,那眼光竟丝毫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似嗜血无情的杀手。

这时,树影中突然闪出两个黑色的身影,四儿立即警惕起来,袖中的手掌已经开始运气,直到两个黑影动作一致地握剑半跪,手中的真气才收回。

“教主,请跟属下回去。”二人一齐道。

“我说过多少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现在这里!”少女原本脆生生如黄莺一般婉转的声音此时已经沙哑低沉,俨然是男子的音色。

“可是教主……”

“闭嘴!你们还知道我是教主?”四儿森冷的声音令两人浑身战栗。

“四儿……四儿……”怀中传来女子的呢喃。

“小姐,我在!”四儿森冷的声音骤然温柔。

“教主,所有人都在等您回去,请您以大局为重啊教主!”二人不甘心地继续苦劝。

“滚!”四儿不耐烦地左手一挥,两个黑衣人皆飞出好几米。

“恭喜教主练成神功!”两个黑衣人立即重新跪下,语气里没有丝毫不满,只有钦佩和尊敬。

“你们先回去,我会考虑。”四儿改用缓兵之计。

嗬,神功?若不是为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他又怎会稀罕这些表面光鲜,内里邪门毒辣的秘籍。听闻她厌恶男子,他甚至扮作女子来接近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随即万分欣喜道:“是,教主!”

四儿把烂醉的十一安置到了屋里,刚要转身去隔壁看一下玖儿和拾儿,便看到阿七抱着枕头在屋外游荡。

“你不回屋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四儿警惕地盯着他。

“我要娘子!”阿七缩在枕头后面,只露出垂泫欲泣的一双丹凤眼,连星辰在那双绝世无双的眸子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再加上这点点泪光,绝对能迷住天下所有的女子,就算是男人也难免心动。

“不许打扰她!”只可惜这倾倒众生的绝世之姿对四儿不起作用,听他一声一声唤十一娘子,他只觉得如芒刺在背,恨不得直接毒哑了他。

阿七本来就因为见不到十一而伤心欲绝了,这会儿听得四儿吼他,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儿化成泪水,泛滥成灾:“哇呜呜……我要娘子……我要娘子……”

“不许哭!”四儿烦躁地再次低吼。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男人!

“呜呜呜……四儿姐姐欺负我,我要去告诉娘子!”

四儿见状伸手挡住他:“不许叫姐姐!”

这个男人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谁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他并非不相信十一的医术,而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容不得任何潜在的危险存在。

四儿眼中杀气大盛,铁掌迅雷一般扼住阿七的脖子,渐渐收紧。

“咳咳……四儿姐姐……”阿七惊慌地挣扎着,双手企图扳开四儿的手,可是却完全动弹不得。

还不现出原形吗?四儿心一横,手中力道愈大。现在,他只要再多用一分力气他的脖子便会被扭断。

阿七痛苦地挣扎着,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想要说话却憋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见他原本漆黑的眸子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似是要将人的灵魂都一并吞没,直令观者心神俱裂。四儿心内一惊,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阿七趁机一把推开他,剧烈地咳嗽着,接着一屁股坐下来:“哇呜呜呜……四儿姐姐欺负我!娘子,我要娘子!”

懊恼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撒泼的阿七,四儿心内疑惑万分,刚才他眼中可怕的杀气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可是他隐约觉得那是阿七无意识中流露出来的,他自己好像并不知道。

或许这是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身体会有的本能,而他确实是失忆了,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里有怎样的力量。那么他失忆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四儿,外面怎么了?”屋内传来十一迷迷糊糊的询问。

“小姐,没事!”四儿一把捂住阿七的嘴巴,阻止他再鬼叫。

“是阿七吗?”

“娘子,是阿七!”阿七咬了四儿一口然后趁机答道。

“四儿,让他进来吧!”

“小姐,这怎么可以!”

“娘子!”不待四儿阻止,阿七已经欢呼一声直接越过四儿,推开门飞奔过去。

阿七抱着枕头伏在十一的床前,眨着眼睛异常喜悦地看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十一懒懒地睁开眼睛,那近距离绝色的容颜让她有些晃神:“你不去睡觉,又闹什么?”

“娘子,我要和娘子一起睡!”阿七眨着眼睛兴奋道。

十一脸一黑:“不行。”

为什么又是不行!阿七立即嫣唇抖动,但马上便忍住了哭泣,退而求其次:“那我看着娘子睡!”

“随便你……”十一困极地闭上双眼。

“娘子困了,娘子睡觉吧!”阿七掖好她的被角,兴奋地继续伏在床沿看着她安睡的容颜。

晌午的微风被阳光烘晒得暖暖的,柔柔地轻抚着她畏寒的身体,屋外一片欢声笑语,鸟语花香,令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星碎的阳光跳跃在她蝴蝶一般匍匐着的睫毛上,蝶翼轻颤,床上的人儿下意识地呢喃着唤道:“四儿……”

“小姐,你醒了!”四儿体贴地用手替她挡住微微刺目的阳光。

“阿七呢?”昨晚喝得烂醉如泥,她好像记得后来阿七是在她屋里的。

“在屋外和玖儿拾儿玩着呢!”

她早上一醒来惦记的就是阿七,未免让他有些吃味。她对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是不是过分关心了?

“对了,四儿,你的脚怎么样了?”十一关心地问。

“已经上过药,没事了!”

想起在大街上遇到龙煜寒的那日,他仍旧心有余悸,那天正好是他蚕心诀练到第五层的关键时刻,全身的真气全都用于冲破自己的任督二脉,所以导致那时的他毫无防范能力,轻微的碰触和微小的伤口都会令他痛不欲生。

天蚕教历代教主最高的修为也只能到第三层,许多教主就是在练功的关键时刻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死。传闻他的义父洛无崖就是在练第四层的时候被左护法莫琊偷袭篡夺了教主之位,后来莫琊也走上了他义父的老路,只是他连第二层都没能通过。一年前,在他练到第四层的时候,白长老就说他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十一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颇为欣慰:“四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呢,想当年你才只到我脖子这里,现在比我都高了,我给你买几身新衣服吧,看你整天都穿着这套闷死人的衣服,不热吗?”

“不热啊!不用了小姐,我穿得真的挺好的!对了,小姐,狼门的门主正在谷外!”四儿抹了把汗,急忙扯开话题。

三年前,以他的容貌和年龄只要谨慎一点想要瞒过她还很容易,可是如今他就要时刻小心翼翼了。十一对于外人的戒心很重,可是对自己人却毫无防备,这也是他能瞒这么久的原因。但长期这样下去显然是不行的,等时机成熟了,他就要立刻换个身份。其实这样能够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他真的很开心,一时之间不想这么快就离开,所以才一拖再拖。

“狼啸?什么时候来的?”十一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虽是问句却没有问意,她早就料到他会来。

“昨天小姐刚去寒王府没多久他就到了,我说小姐不在谷内,让他先回去,可是那人太固执,一直跪到现在,看来终于想明白了,硬的不行改用软的了。”

昨晚她回来的时候他就打算和她说了,可是她却喝得烂醉如泥,所以他只好等到现在。

“看不出来,狼啸还是个痴情种。”

“小姐你准备怎么做?”四儿知道她对男子向来有偏见,不由得问道。

“先不用理他,我倒想看看一个男人为了他的女人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小姐,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看着不远处和玖儿拾儿滚成一团的阿七,四儿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问清楚。

“四儿想问什么?”

“是关于阿七,小姐,你明明……明明那么讨厌男人……为什么会同意收留他?”四儿说着默默握紧了双拳,他费尽心机不惜男扮女装才能留在她身边,现在却有一个男人从天而降不费吹灰之力就留了下来,怎能让他不在意,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来历不明很可能会引来麻烦。

十一看似已经从三年前的阴影中走出来,但当年的事情还是对她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当年,她失去所有的记忆后曾那样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信和依赖一个男人,把他当成自己的整个世界和全部信仰,可是,到头来却被那个男人无情地背叛和抛弃,虽然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让她坚强地活了下来,却让她将全天下的男人视为洪水猛兽。这些年她名声大噪,江湖上追求她的人多得可以把谪仙谷绕成毛线团子,可是除了稍微亲近的慕容流焰和花月见,其他男子想要接近她简直难如登天,否则那时候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十一沉吟片刻,随后眨了眨眼睛回答:“嗯,估计是长得太漂亮了,我压根没把他当成男人……”

对于这个回答,四儿满头黑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十一已经是美得惊艳,可阿七在她面前却能丝毫不逊色,从他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来看,十一的话似乎还挺有说服力的。

其实他也仔细想过,恐怕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经历跟十一有些相似,同样是重伤失忆来历不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让她想到了自己,心生怜悯。

“娘子!”正说着,阿七傻乎乎地跑了过来。

看着他一条腿被拾儿死死抱着,肩头上还坐着正揪他头发的玖儿,十一忍俊不禁:“好了,别闹了!阿七,陪我出谷采药,玖儿拾儿,你们乖乖在家,要听四儿姐姐的话!”

虽然阴错阳差收留了这个男人,不过十一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宁愿把阿七随身带着,也不能让宝宝还有四儿承担风险。

谪仙谷的出口处满满的都是妖冶妩媚的罂粟,能开得这么灿烂,这肥料当然也不一般。凡是恶意闯进山谷的人都会死在入口处,尸体也就成了最好的肥料。

十一扶着一朵娇媚的花蕾,惬意地嗅了嗅,眼光随意地看了一眼半跪在前方不远处的狼啸。

他的身侧放着锋利的刀,垂着头,发丝由于露水的沾染已经半湿,几缕黏在铜棕色的肌肤上。一身鲜亮的锦衣此时已经沾染了风霜,落了几片罂粟的花瓣,在零落飞舞的花瓣映衬下看着倒有几分颓靡美的意境。

此时,他低垂着头,眼睑微合,呼吸平稳,胸膛规律地起伏,似是在小憩着。

“娘子,娘子!我们去采药!”阿七兴奋地挽着她的手又蹦又跳。

“给我好好走路!”十一眼一瞪,刚才还极不安分的阿七立即规规矩矩地站在她的身侧。

说实话,阿七不说话,不乱动,就这样安静地站立的时候,英挺的眉宇,俊秀的容颜,高贵的气质,那样子还挺唬人的。

当狼啸抬起头时,看到的便是这样唬人的阿七和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十一并肩而立的画面。眼前这一对天仙一般的人儿让他恍了神,难道是在做梦?

十一看了眼仍旧恍不过神的狼啸,微微一笑,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再看他,只是越过他径直朝谷外走去。

狼啸立刻站起身子,却由于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双腿早已经发麻,站到一半又重新跌跪下去,强忍着用破狼刀撑住身子,疾赶几步追上去。

这两人刚才是从谪仙谷里走出来的,难道这女子就是毒医?

“请问这位可是毒医素问姑娘?”

“她是娘子,不是素问!”阿七回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是?那你们是谁?”

“娘子,我们是谁?”阿七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深度,所以决定请示一下娘子。

“白痴!”十一受不了地瞋他一眼。

“娘子说了,我们是白痴!”阿七话音刚落,十一就一个爆栗砸上去。

狼啸一脸受惊地看着眼前相貌堂堂却天真痴傻的男子,心中疑惑更甚。这男人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

十一一路走,狼啸踉跄地跟在后面一路不死心地问。这一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狼啸都快和阿七混熟了,阿七时不时牛头不对马嘴地回话,屡次让狼啸抓狂。

“这位公子,她真的不是毒医吗?”

“不是啊!她是娘子!”

“你娘子是谁?”

“就是她啊!”

狼啸的迂回战术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惨败了。

“那可不可以告知在下你们为什么会从谪仙谷出来?你们和毒医是什么关系?”

“娘子,他很烦!”阿七终于也被他问烦了。

狼啸:“……”

“娘子,你在吃什么?我也要吃!”阿七好奇地凑上去。

十一随意地把一截药草塞进他的嘴里。

“娘子,有点甜!”阿七嚼了几口说道。

“然后呢?”十一不动声色地问。

“娘子,麻了!”阿七涕泪涟涟地看着她。

“一会儿就好!”十一失笑,语气中自然流露的宠溺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娘子,你累不累?坐下休息一会儿吧!”阿七将手里的小树叶扇得极殷勤。

“嗯。”

“娘子,地上脏,坐我衣服上!”阿七说着便脱下衣服铺好。

十一休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脑袋靠在了他的怀里,蒙眬地进入浅睡。

以前她都是一个人行路,一个人采药,一个人看尽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一缕游荡的孤魂,无根的浮萍,孤寂地行走在这天地之间,只有想起玖儿、拾儿还有四儿心中才会稍稍有点温暖。这次本是出于防备才带上他一起,没想到最后却完全忘了防备和警惕不说,还放心地在他身边睡着了。

狼啸看着这温馨旖旎的一幕,缓缓抬头,仰视那一轮冰凉的明月,眸光痛苦而坚定:“沁儿,我一定会救你,要等着我回来……”

十一醒来的时候,不远处有亮堂堂晃动的火光,原来是狼啸燃了篝火在烤野味,他已经跟了她整整三天,一路上许多毒虫毒草也不知道躲避,以致他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居然还不知死活地用内力强行压制毒性,不出几日,等他再也压制不住的时候,他就等死好了。

“娘子,我饿了!”阿七可怜兮兮地捂着肚子,摇晃着她的手臂。

十一瞄了一眼前方草丛中的一团白色,嗖的一声,飞针过去:“阿七,过去拿!再摘几颗那棵树上的果子。”

阿七欢呼一声:“啊!娘子,你好厉害!是兔子!”

那精准的飞针让狼啸眼中闪过一抹光亮,目光更加坚定,她一定是毒医。

燃了篝火,利落地处理了兔子,洒上一点浆果的汁液,立即香飘十里。惹得狼啸手里的山鸡吃到一半便索然无味地扔了出去。

吃过晚饭以后,十一便继续休息,而狼啸则是怎么也睡不着,忧虑地来回踱步,眸子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他并不傻,这些日子十一不理不睬的态度明摆着是因为他莽撞地派人来搅她安宁而不悦。如今他想要请她更是难上加难。虽然他有足够的毅力可以等她回心转意,等她看到他的诚意,可是,他怕他的沁儿等不到。

十一半夜醒来,发觉空气微寒。睁开眼睛才发现下雨了,可是自己的身上却一点也没有湿。

原来是阿七脱了衣服用手撑在头顶替她遮雨,整个身体站在了迎风处,挡住了寒风的侵袭。

十一轻叹,这个傻瓜!

这场雨来得正是时候,马上就可以采到最后一味药草了,而狼啸也通过了她的考验。

即便是几年之后,想起当时她把一竹篓路上采集的药草塞进狼啸的怀里时,他万分惊愕、欣喜,想哭又想笑,无比纠结复杂的样子,她都依旧会莞尔。

“这最后一味药草便是这雨后在子夜破土的子夜菇。”

“你……你的意思是?”狼啸小心地捧着那一篓宝贝,心情难以抑制地激动,颤抖着泣不成声。

“我的意思是你赶紧回去把药草熬了给你娘子服下。”

狼啸惊喜万分,当即半跪立誓:“多谢姑娘不计前嫌,跋山涉水为内子找药,狼啸感激不尽!他日若有用得到我狼啸的地方,定当肝脑涂地、刀山火海,两肋……”

“行了,快起来吧!我这还有一瓶百花露,是给你的,每日服用一次,你这身子要好好养着,毒侵入体内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可好不了!”

“多谢姑娘!”狼啸一时之间内心百感交集。

世间传闻毒医性情极为古怪,看来真的不假,他怎会想到,这三天三夜她一言不发竟是在为沁儿找药,害得他担惊受怕这么久,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后悔,不埋怨。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感受到现在这种极致的喜悦和希望。沁儿,他的沁儿有救了!

“不必了,谢你自己吧!你的娘子很幸福,她有一位好夫君!”十一喟叹。江湖上人人只知狼啸行事毒辣,为人暴虐,却不知他还是一个痴情的男子,只是不知他的痴情能有多长久呢?

“姑娘不是也已经遇到良人!”狼啸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淋成了落汤鸡,疲惫地靠在树下打盹的阿七。他看得出虽然这个男人有点痴傻,却是一心一意向着她。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十一但笑不语:“快些回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素问姑娘,这是我狼门的信物,他日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就拿着它来找我!我狼啸定当倾力相助!”狼啸不待她回话便已经留下信物飞身离去。

十一正看着手中仍余有温热的墨绿色狼形玉佩怔怔出神,忽然听得一声极为熟悉的呼唤:“十一小姐!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锏越?”十一回过头,看到来人神色微惊。

只有须臾的失神,随即便是风轻云淡,她不紧不慢地收回狼啸的信物,似讽非讽道:“十一小姐?阁下还是唤我素问吧。”

她这撇清关系的模样让锏越心下发寒,焦急道:“求你救救王爷,王爷他受伤了!”

“受伤?”龙煜寒会受伤?他又在玩什么把戏?十一眼中暗波流转,半信半疑。

见她事不关己真的对自家主子毫无留恋的样子,锏越急切地开口:“王妃让我带话说她有你想要的东西。”

“哦?有我想要的东西?”如此十一才终于感兴趣了,作为狄国尊贵的公主,狄澜确实极有可能有她在找的东西,“那我便随你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