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代小说 > 仙尊始乱终弃 > 73、师门汇合全文阅读

最新章节正在狂奔而来, 补足订阅可立马相见~  那剑意中带了杀气,兼竹想也没想,面纱一提转身就跑。

谈情归谈情, 前提是要惜命。

出了苍山,夜色下是荒无人烟的一片郊野。树影幢幢,风声渐疾。

“刷拉——”遒木折腰。

兼竹侧身避开那排浪般的剑意,刚躲过一道, 怀妄的身影便追至跟前。

看样子对方已经歇下,银发披散在身后,身着雪色底衫, 肩头随意搭了件外袍。他头顶一轮皓月,身姿却比月华更耀眼。

怀妄眉目清冷,面容如玉,一截小臂伸出袖袍, 提剑扫来时手背青筋鼓起。

“何人擅闯我苍山!”

兼竹避开剑锋, 几件高阶法器和符阵不要钱似的丢出去,挡住了怀妄密如针雨的攻击。

他变换了声线, “故人。”

哐哐哐!令无数修士眼红的法器寸寸碎裂、一息折损, 显示着对方出手的毫不留情。“既是故人, 何不正大光明地来?”

兼竹挑唇一笑,“我们是地下情。”

“胡言乱语!”似是被他的话语激怒, 杀招转瞬即至。

兼竹行动受限进退不得, 两人间距离迅速拉近, 冰冷的剑锋就要刺入他身前——

他呼吸一滞, 怀妄是真不认得他了。

嗡……一道六爻阵法自银色发带中冲出,骤然将他裹住,天阶法术生生抵住了怀妄大乘期的剑意。

兼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 心口憋着一股气。蓦地,他气极反笑,伸手抚上对方胸口。

那是一个人的命门,他手下却不带一丝杀气。

在怀妄因错愕而停滞的刹那,兼竹尾音轻挑,“听说仙尊修成了无情道?”

手心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怀妄眼底结了霜雪,“与你何干。”

轰隆!六爻破阵,锋刃法诀齐齐落下。又一法器金刚罩自乾坤袋中祭出,硬是将大乘期修士拖住。

兼竹趁机化神抽身,走之前却指尖一挑。哗啦——衣带抽离,雪色的底衫在月光下散开,猎猎翻飞,露出怀妄完美紧实的上身。

配上那冷到极致的面容,宛若神祇。

在金刚罩被怀妄一剑捅个稀巴烂前,兼竹飞速逃出了千百里远。

衣带在夜风中飘摇了两下。

爽了,他想。

……

城中客栈内。

吱呀,客房的门打开又合上。

指风一窜,桌上烛火倏地点燃,映亮了兼竹的脸,他的面纱已经摘落,指尖勾着一条衣带晃晃悠悠。

雪白的衣带裹着细长的手指,在暖色的烛光下流露出一丝暧昧。

而怀妄,就要这么敞着衣衫回去。

兼竹露出肆虐的笑容。

过于造作的笑容牵动了腰间的伤口,他“嘶”地吸了口气将衣带塞入乾坤袋中,随即走到榻前坐下,低头解开自己的衣襟。

烛火幽微,一道红痕横剌于腰间,在黑衣白肤的反衬下如雪中红梅般刺眼。

苍山道法霸道彻骨,他一边要抵挡大乘期跨境界的威压,一边还有同怀妄对峙,强撑着逃走已是极限。

还好身上带着先前怀妄送他的家当。

大概当时的两人都没想到,这些防身用的高阶法器竟然会用在抵御怀妄的杀招上。

兼竹指尖沾了点药膏出来细细抹上伤处,冰凉的触感缓解了一丝痛感,想要完全愈合至少得五六天。

他擦过药后合上衣襟,解下身后的发带,墨发顺着肩头滑落,散入襟头。

豆灯之下,如流光软玉。

银色的发带上覆了精深的五行符文,末端坠一滴血红玉。玉上刻一“苍”字,取自怀妄的凡尘化名“苍誉”——去怀旻苍,不着妄誉。

灵识探入其中,怀妄留下的防御道法已有裂痕,最多能再抵大乘一击。而通行令毫无反应,想来应是两人的道侣契失效,失去了媒介。

夜风穿过窗缝,桌上的烛火跃动了两下,橘黄的火光偏折,落入兼竹眼底。

他思索片刻,随后收好发带,指风熄灭桌上烛火。

室内暗下来,兼竹合衣躺在床上。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两日后,临远宗弟子大选。

天刚蒙蒙亮城中便有了人声,路边商贩也早早开了门。

江潮云一行人刚走出客栈,就看见门口立了道人影。

宽大的帷帽垂下白纱,一袭青衫如初见时那般素净。晨风穿堂,带起白纱在他身后跹翻,似要与那远处苍青的天际交融在一起。

一行人愣住。帷帽朝他们点了点,下方传来兼竹的声音,“早。”

众人惊讶,“兼竹道友!”

兼竹,“心血来潮,我同你们一起去参加大选。”

江潮云几人呆住了:……这么即兴?

短暂的诧异过后,江潮云表示欢迎,“也好,你就跟着我们吧。你无名无姓,又孤身一人,独自前往怕是会受欺负。”

另一同伴道,“没错,看你这身板,如此柔弱。”

兼竹,“……”

几句话间天色渐明,前方的街道热闹起来,一片锦衣华服在晨光下仿若团簇的仙云。

江潮云招呼道,“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兼竹提步跟上,抬眼看向临远宗的方向。

缥缈的云海间隐没着高洁巍峨的苍山之巅,那正是怀妄所在的主峰。

朝阳从天际破云而出,透过面纱映亮了他的眉眼,淡金色的薄晖之下,看着竟比那苍山还要渺远。

从鹭栖城到临远宗山门下步行需要大半个时辰。

兼竹一行人走在城郊的路上,不时有金玉马车从他们旁边轱辘轱辘驶过。丝帛门帘在颠簸中隙开一道缝,车厢内有暗香浮动。

江潮云对此相当熟悉,“这些都是世家门派的马车,车中坐的都是家族中天赋最高的直系。一路上由金丹修士护送,保证拜师之途万无一失。”

兼竹感叹,“他们适合禅宗。”修行都免了,现成的一尊尊大佛。

同行几人看兼竹的目光顿时格外亲切。江潮云钦佩,“你真会说话。”

兼竹投桃报李,“你也不差。”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队伍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半个时辰后,几人便到了临远宗。

此刻还未到大选开启的时间,山门长阶前站了名身着苍色长袍的临远宗内门弟子。

长阶底下泾渭分明,一方是各大世家中的天之骄子,另一方则是江潮云他们这样平平无籍的普通人,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都很明显。

兼竹正同江潮云说着话,旁边忽然走来一人,身着云锦华服,眉眼和江潮云有三分相似,但气质大相径庭。

江潮云面色一沉,“江殷,你来做什么?”

江殷嗤道,“江家不送你来,你还自掏腰包往上贴,也不怕丢了我燕都江家的颜面。”

“你……”江潮云红着脖子根,敢怒不敢言。

兼竹本身就腰伤未好,还要被迫近距离观赏这让人肺疼的场面。他顺口接话,“你我共勉。”

江潮云面上一拧,似乎是想笑又觉得不好。

江殷猛地哽住,立马调转矛头对上兼竹,“你又是哪家旁系?大热天捂得严严实实,怕是长了张见不得人的脸。”

兼竹,“但我心灵美。”

江殷,“……”

江潮云这次没忍住开口,“江殷,你别太过分!”

江殷哼笑一声,直接冲着两人释放了筑基后期的威压——江潮云还未筑基,毫无防备倒退了一步,正好撞上兼竹。

兼竹只觉得有人对他哈了口气,接着就被江潮云撞到腰,“嗯…”他闷哼一声眉心拧起。

江殷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场景,哈哈大笑出声,“就你们这修为还想通过弟子大选?”

“江殷兄。”另一边有人叫了他一句,眼神示意他别闹太大,临远宗内门弟子离得不远。

江殷暂且收起威压,睨了两人一眼便扬长而去。

待人走后,江潮云攥紧拳头咬了咬牙,愤怒之余也有不甘,“是我连累了你。”

兼竹,“不碍事,我没受伤。”

江潮云摇头,“伤着你的心了。”

兼竹,“……”

他拍拍江潮云的肩,“少看点话本吧,道友。”

少顷巳时已至,大选正式开启。

第一层试炼是在一炷香的时间里登上山门前的九十九阶长梯。

兼竹抬眼扫过,只见长梯四周以不起眼的石块九星布阵,天冲、天芮伏阵眼,巳时牵引阵启,整条长阶都处在了幻象迷阵之中。

他记得上古秘境里有类似的迷阵,通过放大试炼者内心的恐惧,让其死于自己制造的压力之下。所以第一层的试炼无关修为,单纯筛选心性坚韧之人。

勘破其中玄机后,兼竹悠然拾级而上,顺带拉了江潮云边走边聊。

一炷香刚燃过大半,两人就站到了阶梯之上。

下方还有不少筑基期的试炼者在艰难攀登,江潮云不敢置信,“我们这么轻松就上来了?”

兼竹感叹,“看来我们是天选之子。”

“……”

香烬,未登上山门的试炼者直接被淘汰,其中不乏筑基中期的世家直系。

兼竹侧头看着一人被宗门阵法推出山门,嘴里还喊着“我已经筑基了,凭什么”。江潮云同他小声逼逼,“都筑基了还没爬上来,你说凭什么。”

兼竹笑了一下。

正在此时旁边落下一片阴影,江殷面色不善地瞥了两人一眼,“侥幸罢了,看你们能留到多久。”

锦袍晃走,掀起一片衣角。

江潮云已经习惯他的嘲讽,待人走远后转头鼓舞兼竹,“别在意他的话。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你虽少年穷,但日后必恢宏!”

兼竹拍手,“又押韵了道友。”

“……”

一行人跟着领路的内门弟子进入宗门内,穿过三道中门,又一路向上走了一两里。

出了前庭,眼前豁然开朗。入目是一片广场,头顶着广阔的云天,远眺而去重叠的山峦隐没于云雾之间,松柏长青,灵鸟悦鸣。

广场四周围了一圈看台,站了不少前来围观的内门弟子。正对入场口有一排高座,八例坐席排开,除中间一座空缺,其余七座已坐上了掌门、长老。

兼竹的视线隐藏在帷帽之后,不动声色地扫过坐席间的桧庾真人,又落向那处空位。

四周有小声的议论传入耳中:

“中间那处空位是哪位真人?”

“能坐在掌门右侧的……恐怕只有怀妄仙尊。”

“仙尊不来收徒?”

“唉,仙尊一心向道,定是不会收徒了。”

江潮云侧头同兼竹说道,“都说仙尊修成了无情道,我现在是信了。”

兼竹想起那夜所见怀妄眼底的清寒,麻木道,“我也快信了。”

他随着众人站到场中,微微仰头看向高座上的几名长老。统一的长老服以襟前银徽区分,唯一不同的是坐在中间的掌门。

掌门未乙真人白须慈眉,目中精光熠熠,肘间搭一拂尘,视线缓缓扫过场下众人。

兼竹身形不动任他打量,心中想着该如何接近怀妄。怀妄不收徒,他也不拜师,若进不了苍山,他来这里毫无意义。

他看向隔了几人的江殷。

铛……一声钟鸣。场中静默,兼竹收回目光。

掌门未乙真人拂尘一挥,声音如雄浑的瀑布自头顶灌下,闻者只觉字句入耳、灵台清明。

“我临远自天垸之乱劈山立门已过千年,临万境之巅,远众生之途,正心立道,兼济苍生。若拜入我临远宗门,必当有所求、有所信。”

众人心中一凛。

兼竹微微抬头对上他身后的峰峦,群山叠嶂,深处便是苍山。

未乙真人视线依次扫过下方三十余人,“尔等拜入我临远门下,为的是什么?”

片刻安静后,一道声音响起,“为天下苍生!”

见未乙真人点头,其他人迅速接道:

“为修得正道!”

“为除魔降妖!”

“为千年后的飞升!”

忽然一道声音混入其中:“为了前夫,他始乱终弃。”

众人话音戛止,纷纷愕然回头。

一袭青衫立于众人之后。山风穿堂,扬起帷帽下的白纱,银色的发带坠着红玉,随着墨色的长发向后翩飞。

帷帽掀开,露出一张俊逸出尘的面容。远处的苍山云海尽落入他的眉眼,沉静的瞳底盛转着天地间浑然的灵气。

众目之下,兼竹勾唇一笑,天姿绝丽。

他喉头闷哼,接着伸手扳住人的肩头将人推开。

兼竹看怀妄硬挨了一下,在心底快活地哼哼了两声。出口却带着歉意,“抱歉,没砸疼你吧?”

怀妄按着胸口,沉眉将人看了片刻。

大乘期的乔装,从易容到修为都不可能有人看穿。兼竹面上的神色也如待路人一般,这一砸,应当是巧合。

兼竹看他不说话,关切更甚,“兄台,没把你砸坏吧。”

怀妄道,“没有。”

兼竹就笑了笑。大乘期的乔装的确没人认得出,但怀妄这张易容的脸,倒是跟从前两人一起游览凡尘市井时一样。

况且就算面容改变了、修为掩去了,一些习惯和细节还是不会变。

兼竹配合着怀妄的演出,向人赔礼,“高空抛物是我不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同我说。”

怀妄错身要走,“不必。”

“我看兄台你孤身一人,不如我带你在四周转转,同你讲解风土人情。”兼竹揣着袖子,在四周流动的人潮下,眉眼温和,风清月明。

怀妄开口,话到嘴边又像是有所顾忌,最后只道,“早些回去。”

兼竹仗着他无法揭穿,大言不惭,“不用。我独居,想多久回去就多久回去。”

怀妄,“……”

两人相对站立间,淡淡的酒香萦绕在鼻端。怀妄默了半晌,想起这人身怀前科,一不小心就能惊世骇俗。他开口,“走吧。”

兼竹勾唇,转身领着他往前走。

鹭栖城的夜市热闹非凡,沿街的摊铺一路到了桥端河岸。

从摊位前挨个走过,兼竹挑着有特色的同怀妄介绍,“那边的是窗花纸,逢年过节戳在门上讨个祥瑞;这个是曜石做的饰品,说是能转运,但其实是消费陷阱。”

怀妄,“……”

“还有这一排都是木雕,雕人雕物都可以,雕成了拿来收藏。”兼竹说着挑了一个拿在手中,指腹沿着光滑的木雕表面摩挲。

他想起有次自己想买个木雕,结果被怀妄拉住不让。第二天醒了才发现后者暗搓搓给他雕了个浮莲灯罩挂床头,他睡眼朦胧起床时差点没把头发勾掉。

后来怀妄还站在床头给他解了半天。

兼竹失声轻笑。

他身侧,怀妄低头看来——摊铺边挂的橘黄色小灯笼映在他眼底,有星点明跃的笑意。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怀妄没有打断。兼竹笑完,顺手买下木雕收进口袋中,“前面更热闹,兄台,我们走。”

“嗯。”

两人顺着夜市长街往河岸的方向走,中间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桥头有杂耍艺人当街卖艺,里外三重人围得水泄不通。

兼竹从旁边绕过时,不知谁撞了他一下,他就“咚”地靠在怀妄肩头。肩贴着肩,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对方绷紧的肌肉。

只是一瞬他便自觉撤开,“不好意思,我下盘不稳。”

怀妄一眼扫过,“……无碍。”

拱桥两边架了朱红围栏,他们走上桥时有画舫自桥下划过,丝竹袅袅,灯影垂落。

兼竹像个尽职尽责的咨客,“每逢中元,地官赦罪,各城中会放河灯引魂祈愿。”

怀妄跟在他后面,“你知道的很多。”

兼竹背后的发带一晃一晃,“身无所长,就是人生阅历比较丰富。”

怀妄没接话,不知在想什么。

几步间走下拱桥,桥那头接近城门,人烟逐渐稀少。远离了喧闹与灯火,只有几家客栈和驿站零星坐落。

兼竹停下,“前方就是出城了,我们……”

前方陡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匹惊马跳出驿站马厩,直冲向对面客栈的茶摊。

摊上还坐了几名城中百姓,马夫追在后面直呼,“快躲!”

昏暗麻黑的街道被打破了沉静,行人惊叫着四散跑开,马蹄高高扬起,嘶鸣厉长。咴——!

怀妄神色一动,还未来得及出手救人,身侧那道青色身影便瞬间掠出。马头调转,缰绳被一只纤瘦的手勒住。

一片暗色中,只见青衫飞扬。惊马的前蹄落在土路上,重重踏飞一圈尘土。

怀妄微抬的手放了下去。

眼见着惊马得到控制,受惊的路人心有余悸,纷纷同兼竹道谢。马夫也擦着汗从后面一路小跑过来,“多谢仙君相救!”

兼竹拍拍马脑袋,“没事了,牵回去吧。”

马夫敬畏,“仙君可是在给它施法?”

兼竹摇头,“敲你马。”

“……”

风波平息,周围人又各行其事。怀妄从后面走上前,“你对谁都这么热心?”

兼竹转头,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怀妄的神情,只听得他语气淡淡,似乎并无别的意味。

他扬眉,“兄台刚刚不也想出手?”

怀妄停顿了一瞬,“我不过一介凡人,有心无力。”

兼竹人美心善地不去拆穿,只道,“有心就够了,有心才是最难得的。”

怀妄习惯了独居苍山,在城中走过一圈便觉得吵闹,兼竹就带着他出了城。

城外是荒僻的郊野,两人从官道出,沿着岔路走了一截,登上坡坎后眼前一亮,微澜的河面泛着粼粼波光。

临水拂风,兼竹把衣摆一甩席地而坐,“兄台,快过来看看这大好河山!”

“……”怀妄看向远处乌麻麻的山和面前不怎么宽阔的河,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他旁边。

兼竹坐下后从乾坤袋里摸出个陶埙,埙身质朴无华,无丝毫纹案雕饰,“听曲儿吗,刚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