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代小说 > 小心魔(穿书) > 17、第 17 章全文阅读

桃林深处,温泉池边。

沈青衡眸色沉静地走了两步,急切的龙嚎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叽叽嗷~”

人类,不要走嘛。

脆生生的龙嚎听起来软乎乎的,又黏人又娇气,却也同时饱含热情,不同于以往的骄矜。

沈青衡当即脚步一顿,幽深的寒眸望着前方蜿蜒曲折的小路,没有出声。

这条路极长,落满了桃花,一直通向桃林之外,以男人的步调,走上不过一刻钟,便可离开此地。若是动用身法,则一息之间便可到达秘境出口,不再停留。

可不知为何,沈青衡没有直接离去,而是站定了,沉默片刻后,方神色寡淡地微微侧过头,去听心魔的动静。

这一举止变化极细微,不容易被发现,可辛馍一见男人不往前走了,顿时开心地抿着嫣红的唇笑起来,桃花眼弯弯的,里头满是水意。

他泡在温热的泉水里,细细的胳膊放在石阶上,秀美的银发浮在水面上,有些卷,月光一般的色泽衬得泉水越发清澈,几乎能看到底下藏起来的那条小尾巴。

淡金色的龙尾正在悠悠地打着转儿,慢腾腾地游过来,又游过去,偶尔还顽皮地翘起来,溅起一片水花,仿佛在同自己玩耍。

这般懒洋洋地趴着,看沈青衡没有再动,辛馍也放心了一点,连忙抬起小手,啪啪拍了两下面前干净的石阶。

“叽嗷~”

人类,你来。

来这里,我们一起坐好不好?

温泉中的动静并不大,沈青衡敏锐的耳力却精准地捕捉到了每一下细微的水声。

知晓这是小心魔在用龙尾巴拍击泉水,沈青衡也不再细听,平静道:“本座尚有要事在身,你且在此沐浴游水,稍后我便来此接你。”

这话挑不出什么毛病,沈青衡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他直觉向来敏锐,神识外放之后便可轻而易举覆盖整片云渺大陆,早有通天彻底之能,行事亦十分谨慎,并不盲目轻敌。

前两日察觉寻仙宗境外稍有异动,沈青衡便从极东之地返程,提早回来守着心魔。

今日男人便是准备出宗解决此事,并非借口。

可辛馍哪里能知道这些,龙族遵循本能,他只能察觉到自己不愿意自个儿在这里玩。

而且,心魔毫无过往记忆,对外界认知恍若白纸一张,懵懵懂懂,哪怕这里是封闭的,他也觉得陌生又害怕。

“叽叽。”

你不要走嘛,在这里陪我。

辛馍转头看了一圈幽深的泉水,又转回来,眼巴巴地望着白衣剑仙的背影,小手撑在石阶上,尾巴蹬着往上跳,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挽留的龙吟声传来,沈青衡几乎是第一时间听出了心魔的不安,一时微微敛起眉,转过身,直视着小龙崽,问:“怕什么?”

辛馍便不跳了,往前靠了靠,贴着石阶,两只小手环抱自己,可怜巴巴地蹙起眉。

“嗷嗷。”

这里没有人。

我不要自己在这里。

沈青衡显然不曾料到龙崽会如此胆怯,垂眸扫了一眼辛馍的小脸,几步走回来,在池边蹲下。

拢住袖子的右手抬了起来,缓缓张开,便有一团雪色剑意从沈青衡的掌心浮起,幽幽地飞到了辛馍的面前。

“此乃本座所修本源剑意的其中一束,可斩万邪,你带着玩,或是留在身边,皆可保你安然无虞。”

“叽?”辛馍伸手摸了摸那团剑意,只觉冷冰冰的,像雪球一样。

他试探地把“雪球”抱过来,又觉得手指被冻得太冷了,只好放在水面上,让它漂浮着。

“嗷?”辛馍指了指“雪球”。

它会不会融化?

“不会。除了本座,无人可使剑意消散,它会一直跟随你。”沈青衡解释了一句。

辛馍便点点头,见“雪球”一动不动,也不是很感兴趣,只伸出小手揪住男人的衣摆,紧紧扯住。

“叽叽嗷。”

我不是怕怪兽来咬我,我是不想一个人。

你坐在这里。

小心魔黏起人来完全不讲道理,就巴巴地瞅着沈青衡。

湿漉漉的小手这么一拽,沈青衡刚刚弄干的衣摆再次被拖进水中。

男人自幼便不知畏惧为何物,无法切身体会他的不安,但在对视片刻之后,沈青衡到底是祭出了一只黑色的纸鹤,传音道:

“派人速去山下守着。若有异常,则启动护山法阵,所有弟子退入宗门,并告知本座。”

话音刚落,黑纸鹤便颤巍巍地飞了一圈,消失不见了。

辛馍好奇地看着纸鹤消失的地方,伸出小手挥了一下。

沈青衡也未曾嘲笑他,只淡淡道:“纸鹤可穿梭千里之外。自带瞬移法阵,你抓不到它。”

“叽?”

那可不可以给我一只玩玩?

辛馍一把将小手塞到了男人的膝盖上。

沈青衡瞥了他一眼,心念一动,一只金色的纸鹤便落入辛馍手中。

“金纸鹤可向本座传音,无需担忧被人拦截。普通纸鹤为□□两色,较为通用,若遇到与本座修为不相上下的修士,则可被轻易销毁。”

“嗷叽?”

还有人类比你厉害吗?

“当前三界,并无。”沈青衡应了一句,随手弹出一道禁制,纸鹤便飞了起来,绕着辛馍转圈。

辛馍忙把它抓到手里,埋头研究起来。

“叽叽嗷。”

人类,我喜欢金色。

“本座知道,巨龙皆爱黄金。”沈青衡并不对小龙崽的审美发表什么意见,只看着龙崽摆弄纸鹤。

辛馍捏着纸鹤的翅膀转了转,才低下头,煞有介事地对着纸鹤的头顶嗷嗷叫,似乎想像沈青衡那般,把声音传进去。

“嗷~~~”软嫩的龙吟响起。

接着,辛馍捏了一下金纸鹤的尾巴。

那纸鹤便颤了颤,传出了一模一样的声音:“嗷~~~”

小龙崽瞬间双眸一亮,继续同纸鹤说话。

他自个儿在那玩得起劲,沈青衡也不扰他,径直在石阶上盘腿坐下,阖眼打坐。

无形的剑意迅速在周身流转,隐隐约约可窥见糅合于一处的真元,却是再次入定了。

零落的桃花从半空中悠悠落下,又在即将碰触到男人的前一刻,被凛冽肃杀的剑意绞成粉末。

而沈青衡身下坐着的那一处石阶底下,与泉水衔接之处,也渐渐凝结出了厚厚的冰霜。

辛馍玩着玩着便注意到了这一幕,一时被吸引住了,随手丢开纸鹤,游过去。

他试探地将小手搭在沈青衡的膝盖上,没感觉到冷,又仰着头去看落下的花瓣。

然而,辛馍一进入沈青衡的保护圈,那些花瓣又正常地往下落了,旁边的冰霜也不再凝结,像是陡然停住了一般。

这一幕有些神奇,辛馍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没看出原因来,只好退开一点,低下头,开始用手撩起水,给自己洗脸。

细小的水声泠泠响起。

这么一点一点撩水到底不太方便,辛馍洗了一会儿,干脆捧着水往小脸上扑。

哪知泼太快了,忘记闭眼屏息,以至于辛馍竟是措不及防被呛了一口水,一时小小地咳嗽起来,秾丽的脸蛋都憋红了。

沈青衡始终以神识关注着心魔的动向,此时哪里还能坐视不管,当即停了冥想,睁开眼,手上隔空弹出一道真元,没入辛馍的心口,帮他止了咳。

“不会自己沐浴?”沈青衡问。

男人分明神色孤高,看着实在是不近人情,问出来的问题却太过日常了。

辛馍一听,便委屈地微微嘟了嘟唇珠,朝沈青衡游过来,小手指了指自己。

“叽……”

我会洗的。

“是么?”沈青衡神色淡淡地反问,沉思片刻,又训道,“先前准备了沙地棉,你倒是一脸嫌弃,如今本座不考虑用此灵兽为你洗漱,又出了岔子。”

“嗷!”辛馍有些气恼了,弯下腰笨拙地捞起尾巴,自己伸手搓了搓鳞片。

你看,我就会……

话音未落,手上黑色的爪钩伸了出来,直接勾住了一片细小的龙鳞,尖锐的刺痛随之来袭。

“叽叽!”

辛馍眼尾瞬间红了,整个人疼得动也不敢动,惨兮兮地抬头朝沈青衡求助。

然而没等他开口嚎,沈青衡已经迅速俯身将他搂了过去,大手握住颤抖的小手,轻轻一带,那爪钩便从龙鳞底下灵巧地转了出来。

幸亏他是龙族,可以随意在水中漂浮,不需要龙尾专门撑着身体的重量,否则,这会儿恐怕没等到沈青衡的帮助,就直接栽水里去了。

“嗷……”小龙崽泪汪汪地嚎。

人类,我是不是流血了。

沈青衡圈着他的腰,将人抱高了一些,另一只手勾起龙尾查看。

粗糙的指腹在那块龙鳞上轻轻翻了一下,见鳞片稍稍有些脱落,便放出真元将龙尾那一片裹了起来。

“未曾出血,放心。养两日便好。”沈青衡小心地松了手,将龙崽放回水中。

辛馍伸手摸了摸那块地方,感觉不到什么异样,便“叽”了一声。

它会自己长好嘛?

“本座在龙尾上留了些许真元,真元生机充足,可温养灵兽。”沈青衡解释了一句。

当然,龙崽是第一头也是唯一一头“灵兽”。

辛馍听了,多少被安抚住了,乖乖地点头。

可经过适才这么一出,他也不想自己洗了。

小尾巴在水下挪啊挪地,慢吞吞地蹭到沈青衡面前,揪住对方的衣摆。

“叽……”

人类,我不会洗自己。

这时候他倒是不赌气也不逞强了,老实得不得了,桃花眼期盼地看着沈青衡。

被这么乌黑懵懂的一双剪水瞳瞅着,任谁都狠不下心来。

沈青衡自然不至于狠心,不过,男人在沉吟片刻后,将辛馍手腕上那只隐形的储物袋招了过来。

随即,袋上禁制一解,袋口被扯开,一株红绿相间的沙地棉便跳了出来。

“既无法自己沐浴,便让它帮忙。”沈青衡神色极为沉静,并无一丝一毫逗弄亦或是恶作剧的情绪。

在剑仙眼里,这只灵兽确实就是用来给龙族沐浴用的。

辛馍是龙崽,迟早要有这么一只,总不能别的龙都有,他却没有。

愿不愿意用先不说,起码不能没有。

不得不说,沈青衡已开始有养龙的倾向了。

可惜,辛馍并不能理解这样的“良苦用心”,一见这奇怪的灵植,便飞也似的躲到另一边,连连摇头。

“叽!”

我不要它给我刷刷。它奇怪。

小龙崽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指了一下沙地棉的叶子。

那片巴掌大的绿叶确实长得比较独特,仿佛一块磨砂石,还是绿色的,尤其沙地棉的根茎和花朵都是红色的,如此一结合,难免有碍观瞻。

不过,尽管小龙不喜欢沙地棉,可沙地棉见到龙族,却是极为欢喜的。

每一株沙地棉都受过族中传统文化的熏陶,所以,它知道,它和龙族是天生的伙伴,龙族为它提供金银珠宝,它为不方便沐浴的巨龙洗洗刷刷,互帮互助。

因此,一见到活的小龙,沙地棉便从一株无法动弹的灵植迅速转变成了小型灵兽,蹦蹦跳跳地从袋子里爬了出来,落入泉水中,朝辛馍游了过去。

为了表示友好,它准备过去给小龙崽轻轻刷刷爪子,先拉近一下关系再说。

然而,它才刚刚追上小龙轻轻刷了一下小胳膊,辛馍便嫩嫩地嗷了一声,转头就往沈青衡身边游,小尾巴拍水拍得啪啪响,灵活极了。

这可是辛馍从未拥有过的极限泳速,眨眼之间,他就将沙地棉甩在身后,飞快地窜到了沈青衡面前。

紧接着,小龙崽竟是蹬着尾巴狠狠地一跃,整个人直接从泉水中跃了出来,仿佛寻求庇护似的,精准地扑到了沈青衡的腿上,瑟瑟发抖地把自己埋起来。

“叽叽嗷……呜呜。”他委屈巴巴地哭诉,还把细细的胳膊塞到了沈青衡怀里,示意对方看。

人类,你怎么可以让它扎我……呜……

其实手上就红了一点点,沙地棉第一次接触龙崽,并不敢用力。

毕竟龙族一直以来都是巨龙横行,这么些年,还真没有出现过幼龙。

而且,沙地棉平时是灵植,在没接触到龙族的时候,它们都是很笨拙的,行动很慢,根本追不上小龙。

辛馍都“告状”结束了,沙地棉才“姗姗来迟”。

沈青衡抬手将沙地棉抓到手中,施了法术将其定身,低头看向怀里的龙崽。

他其实未曾想到辛馍的反应会如此之大,毕竟沙地棉毫无攻击性,也追不上龙族,辛馍随便一尾巴都能把沙地棉赶跑,结果,万万没想到,狭路相逢,却是辛馍被追得狼狈。

“呜……嗷嗷。”

人类,要拍拍。

沈青衡闻言,眸色有些沉,皱着眉,静静地注视了辛馍片刻,抬手搭在单薄的小脊背上,轻缓地拍了拍。

须臾间,带着霜雪气息的手轻轻覆在辛馍的额头上,将一股真元传了过去。

“莫怕。是本座疏忽了。”

顿了顿,沈青衡又道:“不会有下次。”

望夜剑仙沈青衡,恐怕两世都未曾与人服过软,如今倒是轻而易举地低了头,因为吓到了辛馍。

然而即便是沈青衡自己,也未曾考虑这般是否符合自己平日里的作风,毕竟,无人可约束要求他,他自然也不会给自己定下无谓的“神格”。

清冷的气息近在咫尺,这让辛馍觉得安全了许多,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下来。

他悄摸摸地探出了小脑袋,去看沙地棉。

见欺负自己的“坏蛋”被抓住了,小龙崽顿时破涕为笑,桃花眼弯了起来。

他坏坏地伸出小尾巴……啪!轻轻拍了一下沙地棉的叶子。

“嗷!”

让你搓我。

哪知,沙地棉本来被定住之后就回归成灵植的状态,被小龙这么一拍,它又“活”过来了,急吼吼地挥舞着叶子,就要刷龙。

辛馍被唬了一跳,龙尾巴飞也似的缩了回来。

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安全,他又团巴团巴把龙尾一股脑卷了起来,塞到沈青衡怀里,再也不敢去招惹沙地棉了。

沈青衡见了,便道:“沙地棉平素只是灵植,不会自己动,但它们很喜欢龙族,碰到龙时,会变成灵兽。即便你不乱窜,它也追不上你。”

辛馍闻言,揪着尾巴抱怨。

“叽叽嗷。”

你又没有告诉我……

我还要拍背。

“害怕?”沈青衡问。

细细看去,心魔眼底确实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沈青衡便再次给他拍了拍背,一手将沙地棉收回储物袋,低声训道:“小废物,堂堂龙族,连一株灵植都打不过。但凡你大胆一些,就是它被你一根指头压着打。”

辛馍被“骂”了,竟也不反驳,小脑袋依赖地靠在男人胸前。

许久,他才觉得舒服了许多,哼哼唧唧地在沈青衡怀里扭了好几下。

沈青衡皱着眉按住人,问:“闹什么?”

“叽嗷嗷~”

要蛋蛋也来洗洗。蛋蛋睡好多天了。

沈青衡便将那颗一人高的“荷包蛋”从芥子空间放了出来。

辛馍这才欢欢喜喜地从男人怀里滑出来,进了温泉,伸手将即将漂走的蛋蛋扯住,抓回来,艰难地抱着。

他伸出手努力给荷包蛋擦洗,似乎是觉得撩水太累了,又压着蛋蛋往泉水里沉,奈何“荷包蛋”体型太大了,弄了好半天都没压下去,一直浮在水面上。

“叽叽?”

人类,蛋蛋不下水怎么办?

沈青衡闻言看了一眼,收回神识,转而探入芥子空间,在其中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箱鲛珠纱制成的手帕,将其中一条取了出来,递给心魔。

原本修士入道后躯体不染尘埃,又有除尘咒等简便的小法术,是无需这些俗物的,然而上一回……

因为帮忙找到了鲛人皇的男妻,那头鲛人不仅将血玉榻同沈青衡做个交易,还送了一堆价值连城的鲛珠纱。

沈青衡一直不曾去查看,直至今日才发觉。

如此一想,男人便又取出一条手帕,让辛馍自己沐浴。

虽然龙族沐浴,用手帕大概率不会多舒服,但如今也没太好的选择。

倘若祁云墨在此,就能立刻反应过来,修真界没有绒毛刷啊!所以洗鳞片本来就是一件困难的事!

只不过,沈青衡有意让辛馍自己洗,小龙崽却抓着手帕,默默瞅了瞅男人。

过了一会儿,他便拖着蛋蛋游了过来,努力把自己的尾巴翘起来,露出水面,给沈青衡看。

“嗷~~~”

人类,你给我洗尾巴嘛~

沈青衡闻声,正待回应,却不想,洞府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龙吼声。

紧接着,秘境中又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连带着树上的桃花都被震得扑簌簌地往下落,直直掉在了辛馍的银发上。

沈青衡瞬间拧起眉,手一抄便将辛馍从水中抱了出来,护在怀中,足尖一点,迅速退离了剧烈起伏的水面。

“叽叽!”辛馍紧紧揪住的男人的衣襟,慌乱地四处张望。

人类,怎么有东西在叫?

话音刚落,半空中陡然显出了一只纸鹤。

随即,祁云墨稍显慌乱的声音传了过来。

“师叔祖,山门外突然来了数千头巨龙!说是来要回龙蛋的!”

——《心魔娇养日记十七》

【(其上陈旧的字迹似是被雨水浸泡过,已晕染得看不出具体字迹,亦未有新的字迹。

直至次日,方补了一句)

小废物受了些惊吓,昨夜闹了一宿,改日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