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代小说 > 诏狱第一仵作 > 200、我们成亲好不好全文阅读

被防盗章封印的孩子啊, 我以作者的名义告诉你,补订阅才能解除!  死者昌弘武是昌弘文的弟弟,同样生在二房, 同样是庶子,小昌弘文十几岁,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 二房太太不愿意养,就放在昌弘文生母姨娘名下,算是和昌弘文关系最亲近的弟弟, 可这个弟弟和哥哥一点都不一样,文不成武不就,资质平平,脑子还笨,唯一可取的就是没脾气, 是个老好人,不会争抢任何东西,书读不了,官当不了, 在哥哥庇佑下,搞起了家中庶务,慢慢成了不可或缺的人。

昌弘武在这个家里是没有特权的,所有庶子该遵守的条条框框, 他都得遵守, 可别的庶子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里呆着,不惹事就行,他不行,管理庶务事情很多, 也杂,总会需要到各处走动,安排,面临的风险责罚也就更多,遂他时常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做错了,做的还不够。

他娶过一房妻子,婚姻存续不到一年,发妻就急病去世,于三个月前,续娶了商户之女张氏,张氏貌美性娇,二人感情很好。

九月十七这日,老太太寿宴,高朋满座,昌弘武非常忙,这也得管,那也得看,时不时还得解决突发问题,陪陪男客,累了一整日,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用丫鬟的话就说:嘴角都打起白沫了,都不知道多久没喝过水了。

叶白汀指尖滑过口供纸,落在‘书房’两个字,

这么高强度的忙累一天,好不容易最后一波客人也都送走了,和新婚妻子感情也好,昌弘武为什么不回房,要转去书房,看书?和妻子闹别扭了?还是当天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和谁交待,讨论?

从时间上看,死者掌理家中庶务很久,早就游刃有余,应该没什么和谁需要交代讨论的,就算有,第二天也不迟,不用这么赶;从脾性上看,死者是个老好人,平时对家人算的上是悉心照顾,常感叹自己做的还不够,应该也不会和人有什么积怨?要有早闹过了,不会在这样一天无缘无故搞事。

这一天下来,昌家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很累,凶手也不能免俗,为什么不早一点或迟一点,非选这一晚动手?就算不累,不怕人多眼杂,被看到?

叶白汀大脑转动,一刻未停的思考,做梦都似乎身处犯罪现场,环境,动机,方式方法的选择……

第二天起来,还差点因神思不属,分粥时把属于自己的多的那一份给出去。

他以为今天申姜会早早过来,可等了很久人都没来……这傻逼不想升官发财了?

午时过了很久,他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申姜。

“起来,跟我走。”申姜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

叶白汀不明所以,跟着他溜着墙边,专门挑阴暗的地方走,拐过一道门,走进了一个房间,房间很小,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套锦衣卫小兵常服。

“换衣服。”

“换……你们的衣服?”叶白汀皱眉。

“怎么,少爷还瞧不上?”

“不敢,只是——”叶白汀刚想说为什么,眼神一顿,唇角勾了起来,“只是不知申总旗今日吃了什么,胆子肥的紧。”

太明显了,这是让他出诏狱,穿小兵的衣服才能掩人耳目!

申姜啧了一声:“没劲,还想卖个关子的,就知道你这心机,唬不住。”

叶白汀:“废话少说,去哪?做什么?”

申姜嘿嘿一笑:“头儿手里的事有大进展,不知道要祸害谁去,点了一堆人跟着,今儿个北镇抚司空虚,我申总旗独大了!有这机会,还跑什么腿问什么供,老子直接把人给请过来了,少爷你亲自问!”

叶白汀十分意外:“昌家人来了北镇抚司?昌弘文可是工部尚书……”也能请到?

申姜瞪眼:“工部尚书怎么了?爷还是锦衣卫呢!那诏狱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官身!爷亲自请,他昌弘文敢不来!”

行叭。你是锦衣卫,你牛逼。

叶白汀拿起衣服,换上,穿最后一件时,有些下不去手。

小兵的常服是靛青色,不丑,料子厚实,还挺阔有型,可这常服是配了战裙的,黄色底,镶边还绣有紫色小花。这……猛男们穿着比武配箭,倒没那么显眼,他穿上,是不是有点娘?

“这个能不穿么?”

“不能!”申姜坚定摇头,“北镇抚司规矩,衣冠不整者,杖二十!”

叶白汀:……

总旗制服配金丝缠纽的罩甲帛带,不管头戴万字巾还是头盔,都很有派头,你当然愿意了!

见娇少爷战裙穿的磨磨蹭蹭,挑挑剔剔,眉心都皱成小疙瘩了,申姜瞧不过去:“快点,不就是战裙,指挥使也穿的!”

叶白汀好悬控制不住,一肘戳在对方死穴。

仇疑青穿的那是飞鱼服!就是裙子也是高贵奢华有气场的,跟着能一样么!

他忍不住阴阳怪气:“申总旗这般念叨指挥使,可别人家遭不住,提前回来看你。”

申姜:“祖宗!你可别乌鸦嘴了,快点的吧!”

外人不得进诏狱,进去了就出不来,手上没公文,锦衣卫也不能胡来,好在北镇抚司地盘相当大,问供的地方,随便收拾就能有。

申姜叫人离诏狱最近的小厅收拾出来,里里外外带人布置好,保证出不了岔子,娇少爷越不了狱,这才请叶白汀过去。

两边的门是连着的,叶白汀根本算不上出去,没见到半点阳光,就是空气干净不少,比诏狱里味道清新多了。小厅故意打造肃穆氛围,没窗户,大白天的点着灯烛,靠墙只放了一张案几,往中间隔了一道屏风,梅花映雪的图案,够冷,够素。

叶白汀眼梢垂下:“你就让我站着?”

“不然呢?让你坐我这?”申姜看了眼略透光的屏风,“不怕被看到?”

“申总旗可以多吃些核桃。”

“啊?”

“益智补脑。”

申姜瞬间瞪眼。

叶白汀问他:“我问你,叫我过来是干什么的?”

申姜:“问供啊。”

叶白汀:“我张嘴问?别人透过屏风能看到人影,就分辨不出谁在张嘴?”

“对哦。”

“下面添个案几,上笔墨纸砚——”叶白汀转头看申姜,“我写,你问。”

申姜一拍大腿,指挥下边去办:“这样好!”

他坐首位,他问问题,就算慢一点,别人也只会以为他思想深邃,从容不迫,胸有成竹!

迅速让人将小几摆在下侧,申姜很兴奋:“来!带人——少爷,咱们先问谁?”

叶白汀没说话,写了行字给他。

草——

申姜眼底兴奋瞬间变成脏话,这他娘哪是问别人供,这是考他吧!什么狗爪子字,本事不够就别学什么狂草好么,他认不出啊!

“嗯?”叶白汀斜斜看他,“我的字不好认?”

申姜哪敢说不好,敢惹娇少爷生气,娇少爷就敢算计的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只能自己努力辨认那笔狗爪子字:“挺,挺好的,有大家风采,你想第一个问死者续弦张氏是吧?来人,带张氏——”

张氏很快带到,杏眼桃腮,削肩柳腰,素衣玉镯,体态极尽风流。

申姜费劲的认叶白汀写的字,一个一个字问:“听说你与死者感情很好?”

“是啊,”张氏帕子遮眼,梨花带雨,“夫君最疼我了,但有闲暇,就会过来陪我,衣服首饰,吃的喝的,从不吝惜钱财,什么都给我买,我不高兴了,更是花尽心思哄……他对我再好不过了,而今撒手就走,我可怎么活……”

进了诏狱便没有了未来,所有人最少最少,也会哭一次,可能是进来的时候,可能是无望的时候,可能是想开的时候,拜此包赐,叶白汀熟练的掌握了哭的各种层次,真哭假哭一下就能明白。

观察了片刻,他提起毛笔,刷刷刷在纸上写字,转给申姜看——

申姜静了更久,才开口问:“死者体贴听话,你被哄得开心的同时,是不是也觉得他没出息?是不是偶尔在外头,会觉得抬不起头?”

“啊这……”张氏目光微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有什么法子?日子还不是得这么过……”

叶白汀又刷刷写字,申姜又问:“案发时你在哪里?”

“卧房。”

“可有人证?”

“这个……没有。”

“你可曾去过书房?”

问题越来越快,张氏很紧张:“没,没有的!那天白天太忙了,妾身累的不行,到了晚上恨不得瘫在床上,根本走不动,茶都忘了给夫君送……”

“死者身上的衣服什么时候换的?”

“这……”张氏仔细想了想,“当天客人多,夫君衣服换了很多套,大人说的是哪一身?”

“就你记得的,全部说一遍。”

张氏就回想着,一句句说:“妾身记得的,早间穿的是喜庆的团花锦那套……”

“你的手指伤了,怎么来的?”

张氏缩了缩手指:“剪,剪花枝。”

“行了,你出去吧。”

整个过程相当的快。

申姜狐疑的看向叶白汀:“这都问出了啥? ”并没有什么关键之处啊,不是跟没问一样,“你可不能看着人小媳妇长得好看就放水偏私啊!”

叶白汀都懒得看他:“丈夫新死,着素衣也要配亮玉,鞋头缀南珠,颈间衣服压着别人瞧不见,也要戴五彩璎珞,表情浮夸张扬,说话永远抬着下巴,站姿妩媚——张氏是个喜欢炫富,好面子的人,吃穿用度皆好固然能让她有面子,丈夫不能独挡一面一事无成却让她觉得丢脸;她哭的太假,就算死者对她是真的,她对死者不一定是真的;她经常出入死者书房,会以亲自换茶的方式表现自己的‘爱意’;对现场环境熟悉,哪怕是紧张时间下的激情作案,也能有收拾还原的能力;再有——她手指有伤。”

右边那个摇着扇子,用各种神秘莫测玄而又玄的大话吓唬他,人是师爷么,别的能不能干不知道,唬人花样那是一套接着一套;左边那个上来就嘲讽,还不怕你报复,人随手搓点泥丸子都能是暗器,越狱出去是不可能,阴你个半身不遂还是没问题的,申姜哪里敢惹?

别看诏狱这地界锦衣卫独大,囚犯们没有未来,但囚犯们也是分三六九等,能惹和尽量别惹的,有那些一肚子心眼的老狐狸,最好少说话,不然人能把你算计死,你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娇少爷就有这潜力;还有那体格特别好,磋磨了这么久愣是影响不大的,没事别硬碰硬,万一给人搞激动了直接把你弄死多亏的慌?

他们轮守诏狱要的是平静无波,要的是利益好处,要的是升职加薪,只要大家都乖乖的,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也懒得找麻烦。

秦艽是吧,老子记住你了!你等着的,哪天你被折腾的没力气浪了,老子弄不死你!

申姜一天八趟的朝娇少爷的牢房跑,娇少爷都在闭着眼睛睡觉,也不知道哪里那么多觉睡,那俩邻居还一个笑一个瞪的盯着他,他干不了别的!

好容易一天半过去,娇少爷终于醒了,吃了碗热粥,申姜放下手里的事,麻利的就跑过来了——

“找着了!那骨头身份找着了,叫蒋济业,今年二十二,失踪了有小一个月了!”

申姜将查到的蒋济业信息一股脑的说给叶白汀,比如因是偏枝子嗣,从小就受堂兄弟们欺负,小崽子们玩的挺狠,死者从小就命运多舛,好多次被打骨折,锁骨骨折那回小崽子们还用了马,差点小命都给交待了……家里都有什么人,人物关系怎么样,走到今天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失踪最初没有报官,概因死者出门本就是收账谈生意的,行商这种事常见,死者几乎隔两三个月就得出去一趟,没音信回来不算太特殊,家人起初就没当一回事……

叶白汀坐在地上,抱着手炉:“你说他叫蒋济业,是个商人,开的是粮铺?”许是睡够了,也不冷了,他精神头不错,声音也不哑了。

申姜心大,之前就没注意到,现在也不觉得哪里变了,一颗心全在案子上:“对没错,他是蒋家人,就是那个世代行商的蒋家,盘子很大,家里人自己竞争都很激烈的,他生母懦弱,对他不怎么看顾,小时候过得很苦,老被堂兄弟们欺负,能走到这一天,当上东家很不容易的!”

叶白汀微微偏头:“你说他是东家?”

申姜:“对啊,蒋家几乎一半的产业叫他管着呢,他要没出事,再历练几年就得是家主!”

“家主啊……”叶白汀纤白指尖摩挲着手炉,“你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脾性如何?”

申姜想着走访来的口供:“做生意么,那肯定是八面玲珑,心机深沉,身边培养出的得力掌柜一大堆,又阴又毒,还要强,豁的出去……”

“娶妻没有?”

“这个没有。”

“你说他生母懦弱,护不住他?”

“何止护不住?蒋济业走到今天,架子已经搭这么高了,几乎在蒋家横着走,他娘也不敢抖起来,反而时常帮着蒋家别房的人拖他后腿,耳根子软,又识人不清,可叹的很。”

“死者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的?几岁?”

“这个……”申姜想了想,摇头,“我没注意问,很重要么?”

叶白汀颌首:“当然。你都知道他整个童年到少年时期经常被人欺负,多处骨折,反反复复,已经不算欺负了,那叫凌虐,一个人的幼年成长经历很重要,才几岁的孩子被这么被欺负,没人管,没人疼,长大了很难不懦弱畏缩,就算是反社会人格,表面上也会尽量装的不起眼,低调,不被人注意,死者突然变成了一个强大的人,转折点在哪里?谁给他的关爱和帮助?谁在安慰他温暖他?”

“死者骨痂没有新增,痕迹最深的至少也隔了六七年,也就是说,从现在往前六七年,他再没被打,没受过伤,连续的暴力伤害不可能无缘无故停止,一定有一个人在暗暗帮助他——而以你的说法,整个蒋家都在跟他作对,他叛逆反骨,亲人不近,连生母都帮着别人,没有人真正关心他?”

申姜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是?

他打听了那么多,问了那么多的人,结果就是死者很惨很可怜,被人欺负没人管,受了伤就一个人养,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蒋家不愿事情闹大,该请的大夫会请,该抓的药会抓,但更多的关心,想都不要想。死者就是突然势起,好像一夜之间想通了什么似的,不确定蛰伏了多久,反正再出现,就一鸣惊人一骑绝尘,自己给自己搞到了铺子做生意,做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火,直到蒋家人没办法装作看不见,以最高的礼仪请回家中,将大半产业给他。

蒋济业是完全靠自己实力逆袭的,没有任何后台,家里的人提防他,又不得不依靠他,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没有一个人对他真心,没有一个人和他走得近……

叶白汀眼梢微眯:“又是一个藏得很好的神秘人……和梁维的案子有点像啊。”

申姜瞪眼:“梁,梁维?”

叶白汀:“申总旗就没想过这中间的关窍?蒋济业开铺子,做粮食生意,梁维是督粮转运使,别说有什么暗地里上不得台面的操作,得两个人合作完成,就算没有,他们俩这身份,也免不了打交道。”

申姜:“可和蒋济业有关系的是昌家啊!”

“昌家?”叶白汀眼神瞬间犀利,腰板都坐直了,“怎么回事?”

申姜唬的退了一步,舔了舔唇:“蒋济业生母姓昌,是昌家庶女,上次你验过尸的死者昌弘武,得管昌氏叫一声姐姐……”

叶白汀:“两案死者是甥舅关系?”

“是,是啊……”申姜现在想起来都很激动,“当时你在停尸房摆骨头,指着头发里的丝线说和咱们查的案子有关联,我以为你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有联系!要不是你坚持,我怎么可能会去查,不查,就找不到连接点,不找,这些案子岂不是破不了了!”

他看向叶白汀的眼神相当热切,这娇少爷简直神了!

叶白汀:……

他当时还真是随口一说,只发现了丝线,没别的佐证,他不可能百分百笃定,现在么,不一样了!

梁维案和蒋济业案的松烟布,昌弘武被凶手换掉的衣服……

是不是可以大胆的猜测,凶手是同一个人?如果是同一个,基于什么样的动机,前后杀了这三个人?三具尸体他都验过,有没有什么是当时没太注意,现在想起来却不大对劲的?

叶白汀闭上眼,大脑迅速转动,验看过的尸体,分析过的口供一帧帧从眼前滑过。

死者都很瘦,瘦的还有点厉害,蒋济业换了两颗假牙,梁维和昌弘武没有假牙,牙齿却都有一定程度的损害……他当时以为是个案,又不是致死原因,没往深里想,如果不是呢?如果蒋济业换牙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被打掉了呢?三个死者牙齿都有问题,是否指向了什么?

蒋济业发现时已是白骨,看不出死亡时的面部状态,是何表情,梁维眼瞳收缩,小腹有米青斑,死前伴有一定程度的兴奋,昌弘武中毒而死,面部狰狞扭曲,可他痛苦成那样,最后留下的却是一个笑脸……他不认为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死者当时根本没有办法做出愉悦的笑,可如果这是死者想表达的呢?他想笑却笑不出,为什么想笑?为什么对凶手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