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打造兵器这么麻烦啊。”
红以盘坐的姿态飘在空中，双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飞绝不断加进各种‘不明物体’，敲敲打打，反复熔铸……
有半个多月了吧。
红瞄了一眼墙上被她刻下的痕迹，三个正字，还有两笔，十七天了。还是看不出来飞绝手里那块‘物体’有镰刀的雏形。
“简单的话，岂不是人人可以铸造？”飞绝抬起头，火光映得他脸颊通红，“把那块蓝色的石头扔过来！”飞绝指了指东北角落一块深蓝色晶莹剔透的大石块。
“好。”红应了一声，运起念动力，右手向着石块伸出，石块慢慢地漂浮了起来，沿着一条直线飘飘悠悠地到了飞绝手边。
“念动力不错。”飞绝左手抓住石块，迅速投入了熔炉中，本来燃烧旺盛的熔炉突然冒出大量的白色蒸汽，火苗渐渐熄灭，在势头极弱的时候，一阵蓝色的火焰猛然间窜了上来，迅速吞没了微弱跳动的金红色火苗。
“嘶……”红被炸开的蒸汽沾到手指，立刻跳了起来，向后飞了两丈才回头，“冷死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只是那么一小滴蒸汽水，居然把手指冻伤了！转念一想，她心头火起，“飞绝！你刚才故意坑害我吧？！”只是碰到这么一点都这样，如果她没有念动力，而是双手‘拿起’那块石头，估计她的手就不能看了！
“这样都不能接触的话，以后你也不必碰你的镰刀了。”飞绝丝毫不以为意，没有半丝愠怒，语调平静，如同述说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一般。
“啊？”红愣了一下，一声巨响让她的思维短暂停滞。
“哈哈，成功了……这绝对是我这两百多年最好的作品。”飞绝从火焰中赤手拿出一个看不出模样的东西，眼中几乎射出了激动难遏的神采，一种极度的喜悦和满足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红不自觉地被他的激动所感染，稍稍回神后，她看到飞绝举起右手的锤，再次开始捶打。
这次，‘那个东西’迅速显出了外形，直径两公分、长约一米八的柄，弧度小因而增加了长度的镰身，柄和镰相接的地方有着一颗湛蓝的珠子镶嵌于上，通体透出水般碧色的镰刀流转着极淡的水色光晕。
在镰刀完全成形，刀刃闪出幽暗色泽的时候，飞绝把手中的锤往炉中一抛，熔炉发出一声轰鸣，迅速沉到地底。
“喂，我帮你打造这柄镰刀，可是耗了近百年的修为，你要如何谢我？”飞绝右手向空中一托，镰刀当即飞起，寒冷刺骨的气息在室内弥漫。
红没想到少了熔炉发出的热度以后，居然会有这么冷，连骨头里都仿佛要结出冰了，法力围绕在身边，可是不能完全阻挡住那股寒气，红几乎要冷的发抖了，这时候，一股淡淡的暖意从她腰侧播散开。
“哎？”红一低头，却看到腰上系着的小布袋发出了红色的光，驱散了她身边飞旋的寒气。
“有了！这个给你作报酬，总可以了吧？”红这才想起自己带着的那颗内丹，高兴地扬手一扔，“正好你是火属性。哎？那为什么你拿着那镰刀都不觉得冷啊？”
“白痴，法力差太远了。”飞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我看你正常状态，根本就……镰刀我可是打好了，能不能带走，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哈？”红目瞪口呆，“你售后服务态度真差！”她右手一指，冷哼一声。
飞绝轻松地接下红扔过去的布袋，打开一看，愣了一会儿，颇为疑惑地看着红。
“妖族的内丹，你怎么得到的？”
“废话，当然是打败了它原来的主人啦！”红白了对方一眼，一副‘你好没常识’的表情。
“……你运气不错。”飞绝也不多说，忽的笑出来，“你就和这镰刀瞪眼吧，看看哪天你才能握的住它。”
“别看不起人了！”红反射性地反驳了一句，虽然她的确对那股寒气有种畏惧感，但是被这么一激，不服输或者死鸭子嘴硬的倔脾气就上来了，伸手就去抓镰刀。
“别碰！”飞绝惊呼一声，想要阻止，可惜已经晚了。
红右手才刚碰到镰刀，就感觉到一阵刺人的寒意迅速顺着经脉一路上延，手臂刹那间就没了知觉，心口一阵锐利的刺痛，脑中已然一片空白。
飞绝看到红身上忽然涌出大量的戾气，疾速冲进镰刀里，一团黑色的气体缠绕着她，从她茫然的神情来看，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已经失去了意识。
“怎么回事……”飞绝皱眉，随时准备将镰刀震开，只是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冷气还没有灼伤红的手，戾气几乎全部被镰刀夺走以后，红的法力也开始顺着刀柄流过去。
飞绝立刻喊道，“快凝聚法力！不然就会被反噬……”他握紧了拳头，想不到这柄镰刀居然想要夺走红全部的力量，因为太有灵性，打算吞噬红获得形体吗？！
红眼中慢慢恢复了清明，立刻就想松手，可是手就像被粘在刀柄上一样……仔细一看，皮肤确实已经被冻在了柄上，如果硬是拉开，恐怕……
“该死的……想要控制我吗……”红感觉到一股蠢蠢欲动的精神体发出了波动试探着她，法力流失的速度慢慢加快。
“开玩笑！谁会被武器控制？！”红怒气勃发，眉梢扬起，怒吼了一声，就像被什么牵引着一般，左手迅速画出一个图形来。
“心无挂碍，凝神，清兮清兮，敬告诸天，四时已分，令山泽之气，结诸分寒雪，玄冰成——夺此寒气！”红左手指尖聚集了一个细小的白色光团，毫不犹豫地送进刀柄中。
比之前更加强烈的冷风在室内肆虐。
风刃旋转，霜凌凝结。
“……出乎意料……居然还有人知道这个咒语……”飞绝一手举过头顶，透明的防护罩挡住了肆虐的冰雪，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中央那个和镰刀斗起法来的厉鬼。
厉鬼？飞绝忽然对此感觉到讥讽，这个咒语……别说鬼，就是仙人，也未必知道！若将中间‘敬告诸天’的字句去掉的话，和流传在魔界的‘玄冰诀’就是一模一样了。她到底是什么人？
一层白色的冰霜覆盖了镰刀，慢慢结成了厚厚的冰层，连着红的右手一起冻住。
红却挑了挑眉，很是得意的神色，仿佛从手臂到肩膀的冰对她没有丝毫影响一般——实际上，冻伤的组织已经完全不能自主控制了。
“有灵性的武器确实很难得，不过……这样着急的想杀人，也未免太心焦了！以为我拿冰没办法吗？！哼，如果你属火，我可能的确没办法……可惜，你的属性是冰呢。”红眯起了暗红色的眼睛，左手敲了敲冰层，发出清脆的声音，“老实点，不然……我就是剁了这条胳膊，也不会放你出来。大不了……我再修练几百年，总能修复身体。”
冰层里的镰刀微微颤动一下，发生了近似呜咽的声音。
“你真剁的下手？”飞绝看着胜负已分，这才松了口气，嗤笑的话顺口就溜了出来。他实在觉得好笑……谁会用自己的手臂去威胁一柄武器？
“如果它不能为我所用，还要伤害我的话，我当然选择伤害更小的方法了。”红笑了笑，眉眼间透出几许傲然，“红家人，从来宁为玉碎！若是屈从于一柄武器，简直就是不能容忍的笑话！”
“红家？”飞绝心中一动，“红不是你的名字吗？”
“哈，名字是红，就不能姓红了？本姑娘就是姓红名红，那又如何？！”红撇过脸，等待对方的反应。
果然……
“红红？哈哈哈……红红，你的名字太……”飞绝稍一想，就忍俊不禁，“怪不得你之前都不说姓什么！”
“……名字又不是我起的！”红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就这个名字，让她被人从初中笑到高中……
飞绝笑了没一会儿，忽然敛起笑容，随意地问，“你们家是修道的？”
“好像以前是……”红正回想着什么，手中的镰刀忽然长鸣一声，就此不再振动。
“不错啊，居然这样收服了它。不过，你准备怎么办？”飞绝双手抱起，抬指点点红右手臂的方向。
红默然，半晌才说，“玄冰诀我还是第一次用……我不知道怎么解除这些冰……”她把头低下，扁了扁嘴，“只想着不让它乱动而已……”红的嘴角抽了抽，她不但是第一次用，甚至以前根本没有完整地念过这个咒语，也就是说，熟练度为零！如果用游戏的说法，这个法术，她就是零级了……
“啊？”飞绝呆了一下，“你真敢用……”
“当时都不能松手了，我只想到这个办法啊！总不能当时把手砍了吧！”红翻了个白眼，“玄冰诀可以斥夺寒气，练到极处，能凝出至寒的玄冰……只不过，我还完全不能掌握……”
“哪天你能凝出玄冰的话，记得给我一些，正好可以拿来打造兵器。这次给你用的寒珞玉魄，已经是寒器中的佼佼者了，居然还输给了玄冰诀。”飞绝走过来，敲了敲冰层，左手托着下巴，“以你的法力，要不是借了这镰刀的寒气，根本就结不出这样的冰。”
红忍了一会儿，看着飞绝敲了又敲，根本没有在想办法破冰，反而大有研究精神迸发的情形，终于吼了出来，“化不了冰的话，就滚远点！”
“呀……还是火爆的脾气啊……还以为这能让你性子沉静一些，看来需要改进。”飞绝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你也化不开，就这么拿着吧，等到镰刀吸收了寒气以后就好了。”
红用念力控制着自己的右臂连着巨大的冰块一起举起，然后朝着飞绝的头狠狠砸下去。
“拍死你丫！”红很解气地舒了口气，老实地歪到角落去等待冰消失。
飞绝揉了揉额头，不禁摇头，这丫头……不知道时间长点的话，会不会好点？属性为冰的镰刀，应该有镇定心神的效果啊？而且戾气被镰刀吸收以后，照理来说，红应该能够恢复和生前差不多的个性才对，该不会她生前就这种……那什么的个□□。
红生前的确不是这样的个性，虽然说她现在泼辣的性子和戾气是有些关系，但是，即便没有戾气影响，她也不可能变回以前的个性了。
只因为，已经完全改变了……
或者说，生前的性格和新形成的性格交融，最终使得她的个性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保留了心细和敏感，却变成了外向而张扬的性格；保留了谨慎和纤细，却形成了高傲的性子；保留了独立，却减弱了忍受挑衅的耐心——唯一不变的，就是红刻进骨子里，某些固执到偏执的执着。
从前为了什么，已经不必再说，而现在，完全为了寻找答案。
为了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可以不惜一切——红对自己说，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畏惧呢？
“气消了没有？红，你从哪里知道玄冰诀的咒语？”飞绝走到红旁边，也坐到了地上，“或者我应该问，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红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那双眼睛里反常的认真，她忽然察觉到奇异的地方。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总之，我生前普通的很！”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你用来破阵的咒语，又是如何知晓？”飞绝抿了抿唇，“那是修道的人才会用的咒语！”
“我不知道。”红索性睁开了眼睛，暗红色的眸子显露出压倒性的强烈感情，纵横交错的悲伤晕开，眼中的色泽忽明忽暗。
“不知道？”飞绝惊愕不已，“你在开玩笑吗？不知道还能……”
“我不知道！我想破坏阵法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出现了那些咒语！别再问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念出自己也没有印象的东西！就像刚才！我脑中忽然出现了玄冰诀的咒语，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记得我看过那样的东西！”红大声吼了出来，无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你问我，我去问谁？！我好端端地忽然变成了厉鬼，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飞绝沉默了。
红心底压着的疑惑和担忧一下子倾泻出来，她有太多的为什么想要问，可是，谁能给她答案？她能回答的，也只有‘不知道’。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那想不起来的童年是不是藏着什么惊天秘密，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普通的人类，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话，只能怀疑而已。
怀疑自己的存在。
红左手捂住双眼，深吸一口气，止住了眼泪，胡乱抹了几下，移开手的时候，看到一张关切的面孔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红疑惑地看着飞绝。
“你看过你家的族谱吗？”飞绝犹豫了一会儿，才面色凝重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