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仗着老太太撑腰，本来十分气硬，却在对上沈清晗那双冷冽的眸子后，浑身一颤，竟然猛地被震慑住。
虽然他不断告诫自己，对方只是个十五岁甚至还没真正及笄的黄毛小丫头，有什么可怕的，但还是禁不住舌头打结。
“本……本公子……”
“英儿！”惠璐云见沈英开始结结巴巴，一把抓紧儿子的肩膀，“娘还在这儿呢，你姑母也在，事实究竟如何，你放心大胆的说，我就不信这将军府里还没有天理王法了！”
说完，一双赤红的眼珠子死死剜向沈清晗。
“呵。”沈清晗毫不退畏，皓腕轻抬，给青黛整理有些乱了的鬓角，用眼神示意对方安心，那双宛如可以照见月光的明眸，莫名就让人沉静下来。
沈老太太一直在等，等沈清晗自己露出破绽，知道这丫头心思深，然而到目前为止，她眼角眉梢没有丝毫动容，稳重的就像这件事真与她丝毫无关一样。
浮沉几十载，沈老太太自问，她要修炼到沈清晗这种程度，也要在生养好几个孩子年逾四十之后，再看沈清晗才多大？
这个孩子，不只是伶俐，她简直心机到令人害怕。
“长姐，你自己来摸摸，英儿的手有多凉，他都被吓成什么样了！今日这事，我也不是说要沈清晗付出多大代价，可就是揪出凶犯，还我儿一个公道，就换一句对不起也不成吗？”
沈清晗对上沈老太太的目光，那一身大红襦裙，浓艳的像是血一样。沈老太太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心烦的不得了，皱眉道，“英儿不是没看清楚嘛。”
“长姐？”惠璐云一愣，敏锐的察觉到老太太萌生了退意，沈清晗不松口，难道这件事就要被大事化小，稀里糊涂的翻篇？
绝不可以！
“长姐，就算我们英儿人微言轻，一条贱命算不得什么，但沈清晗当着你的面不说实话，试问还把你看在眼里吗？你可是她祖母啊！”
“今日之事，恕我大胆猜测，英儿与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有什么理由下死手，可不就是故意的，要打谁的脸，让谁看吗！”
“这里真的还是将军府？我看是她舞阳公主的官邸了！可怜长姐一世辛勤，为这家业操碎了心，却落得这样的……”
惠璐云几分悲凉几分嘲弄的笑了起来。桌上烛台一爆，发出啪嗒一声，老太太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再去看沈清晗的脸。
长长的睫毛，在少女眼底落下成片的阴影，一时之间，她看不清这孙女的眼神，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忽然的，被她重重拍在案上，“沈清晗！”
老太太沉着脸，厉声喊出沈清晗的名字。
“你把我们这些人都当傻子了，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还是说你敢做不敢认？今天这事，起因经过结果，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给我说！一五一十说清楚，否则不准走！”
沈清晗眼见自己的祖母被人煽动，铁了心要不放过自己，目光淡淡的扫过惠璐云，没有错看那女人眼底毒辣与痛快的意味，最后悠然落在沈英身上。
“表叔，叔祖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她巧笑倩兮，罕见的露出女子的妩媚风情，却直让沈英遍体生寒。
“我是沈清晗，是舞阳公主呀，更是大夏国未来的皇后，我身上维系着两个大国之间深厚的情谊，我的清誉，是如此重要，容不得旁人半分诋毁。”
“你要想好了，每一句话都斟酌想清楚，你若说的不对，或者有什么隐瞒，我都会好好纠正的，既然要让大家知道原因，我们就好好说说这原因！”
原因可不就是沈英色胆包天，调戏了沈清晗。
被这么一提醒，沈英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倘若沈清晗真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就算老太太保着沈定山不收拾他，两国皇室也不会坐视不理，那他还能有活路？
“啊！！！”沈英又开始鬼叫起来，那只被折断的手，在身侧颤抖着，惠璐云和老太太都被吓得一激灵，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姑母，您别怪罪公主，不是公主的错，这件事与她无关！完全无关！我就是喝醉了酒，所以失足掉进湖里。”连称呼都忙不迭变了。
“自己失足掉进水里。”沈清晗在一旁提醒。
“……“沈英脸色难看无比，断手还在隐隐作痛，却也不得不昧着良心说，“对，就是我自己，没有任何凶手。”
沈清晗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同样脸色难看的惠璐云和老太太，“祖母，叔祖母，您二位可听清了？”
“……”
“表叔自己说的，是他自己不小心，唉，也不知道晚上是喝了多少酒，神志乱成这样，差一点点就害我百口莫辩了。”沈清晗拍着心口，明眸里却有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沈英感觉从背后升起一股恶寒，接着，便听她娇嗔道，“不过，表叔，我知道的，你肯定不会让我白白受苦的，对吧？”
“你……你想怎么样？”
沈清晗故作无意的摸了下自己空空如也的脖子，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惠璐云手腕上一大串的镯子，温和的道，“我不奢求什么，表叔只要稍微给些弥补就可以了。”
这怎么看，也不是稍微弥补的意思吧。
“公主既然唤我一声表叔，表叔自然不能薄待。”沈英经商多年，还算是识得眼色，立马识时务的道。
沈清晗一脸期待。
沈英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肉痛的表示，“年初，我从西域得来一条碧玺石珠串，还有一对珍藏多年的和田玉镯，以及一枚玉梳，便赠与殿下，给殿下赔礼，可行？”
又说，“还有几个芙蓉石手钏，不值什么钱，给青黛姑娘拿去把玩。”
“谢过表叔了。”沈清晗福了福身子，已经打算好把这些东西全送去给月临，也算是给月临出口恶气。
“谢……谢沈公子。”青黛已经完全听傻了。她们家小姐，好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