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代小说 > 皇家米虫,虫虫虫! > 24、求娶全文阅读

李玺枕着魏禹的衣裳, 安然地睡着。魏禹撩起裤腿,给自己放了三大碗血。

有福气的人永远有人疼,有人再有本事也还是操心命。

魏禹苦笑着摇摇头, 完了还得给人把衣裳收拾好, 免得醒了又要闹脾气。

虽然, 这一闹早晚是免了的。

药性随着血珠散出来,躁动的身体渐渐恢复平静。

魏禹松了口气, “看来疯老头的话也全是假的, 若能过了此劫, 要称上两斤驴肉去瞧瞧他。”

到时候带着李玺一起。

如果这个宁可做太监也要留下“清白”的小金虫不跟他绝交的话。

有人靠近, 声音很轻。

魏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飞快地扎紧伤口, 穿上衣服,用宽大的外衫把李玺包得严严实实, 直到亲娘都认出来。

大皇子的人破门而入, 魏禹已经背着李玺从另一个破洞出去了。

跑了没两步,还是被围住了。

“府上丢了一个女使, 本王正带人找, 没承想竟在魏少卿这里。”

大皇子笑得无比虚伪,“魏少卿年少英武, 若是瞧上了哪个, 大可说一声, 本王必会备上车马花轿,风风光光地给你送到府上, 哪里用得着如此这般……也太不讲究了。”

皓月阴阳怪气道:“王爷先别把话说得太死, 我瞧着魏少卿背上那人得是府上的女使,倒像哪家的小郎君。”

“哦?”大皇子故作惊讶,“难不成魏少卿不喜欢小娘子, 而是喜欢男人么?,这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的,看看便知。”皓月勾了勾唇,煞有介事道,“魏少卿想必清楚,瑞王府上的女使是有品阶的,哪个病了死了丢了埋了嫁人了,都得上报三司六局。为了避免误会,少卿还是把人放下来让瑞王认认吧!”

论口才,论谋略,一百个皓月和大皇子都比上魏禹,魏禹多的是法子他们辩得哑口无言。

然而,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想把心思用在这种人身上。

只冷冷一哼:“你们也配?”

大皇子当即冷下脸,“魏禹,别敬酒吃吃罚酒!”

魏禹讥讽道:“瑞王府的酒,魏某已经领教过了,确实吃得。”

皓月故意给他挖坑,“魏少卿,再怎么说这位也是瑞王,当朝皇长子,未来的储君,你如今这态度可是以下犯上。”

“未来储君?很快就是了。”

魏禹勾起一丝冷笑,二话说,抬脚踹翻拦路的护卫,硬生生撕出一道裂口,背着李玺冲出包围圈。

大皇子吓傻了,“他、他是文官吗?功夫这么好吗?”

话音刚落,就见皓月冲了出去。

和平日里风雅温润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的皓月一身冷意,随手往腰间一摸,闪着寒光的软剑哗啦啦出鞘,刺向李玺。

大皇子又傻了。

他、他是男宠吗?

也会功夫?

皓月心里苦啊。

他也想这么早暴露,然而魏禹太强了,即使放了三碗血,依旧能以一敌十,再出手今日的计划就白瞎了!

他一剑刺过去,只为挑开李玺的衣裳,让旁人看到他的脸。

没想到,刚刚还在“昏睡”的李玺猛地抬起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手里的小棍嗖的一下刺出来——正是魏禹削来扎大腿的那根。

软剑脱手而出。

皓月痛呼一声,捂住冒血的手腕。

李玺从魏禹背上跳下来,手指灵活地转着小木棍。那小表情,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早就醒了?”魏禹偏头,冲他笑笑。

李玺用最凶最凶的眼神瞪着他,“登徒子别跟我说话。”

他就是早醒了。

仅醒了,还顺走了魏禹的小尖棍,打算趁他注意扎他的。都怪皓月长眼,坏了他的大计划。

大皇子又又又傻了。

他单知道小福王整日里斗鸡走犬、学无术,扎人也这么狠的吗?

“还愣着做什么?叫人!拦住他们!”皓月捂着手腕怒吼。

大皇子这才想起他们最初的目的——

事闹大!

魏禹和李玺的艳情传出去!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断袖!

这样一来,就算李玺再如何宣扬他和皓月的事也会有人信,众人只会觉得他是在恶意报复。

反正都撕破脸了,也就无所顾忌了。

大皇子咬咬牙,射出一支传信弩,青色的烟雾弥散开来,守卫在王府各处的护卫悉数聚拢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府中做客的亲眷们。

看到李玺和魏禹衣衫不整,用皓月安排,众人脑子里就已经演练出一百零八套姿势。

尤其是!

魏少卿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还淌着血,外衫都浸透了……

在场之人皆震惊地看向李玺——小福王还真是……深藏不露。

李玺也在震惊,莫非是他睡着的时候魏禹又对他做了什么?用他自己的……那里?

顿时气成河豚。

这个登徒子!

当真知检点!

李玺气冲冲地举起尖木棍,在魏禹手上比划了一下,结果下去手,又挪到腿上,看到那片刺目的血渍,还是下去手,最后只不轻不重地抽了他一下,转身就跑。

大皇子一挥手,数名护卫一拥而上,将他拦下。戏还没唱完,怎么能走?

胡娇刚好在这时候带着人来了。

是福王府的人,而是圣人的人。

“圣人口谕:今日瑞王府真是热闹,那几个带头闹事的给朕绑过来。”

带队的校尉二话说,就把皓月和魏禹给绑了。胡娇扶着李玺坐到马车上,转头让人去押大皇子。

大皇子暴怒,“瞎了你们的狗眼,也看看老子是谁!”

“老子是写《道德经》的那个,你知道吗?”胡娇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讲着冷笑话。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嗷!”

话没说完,就被胡娇一剑扎在肩上。

大皇子依旧不接受教训,继续骂:“小杂种,你敢谋刺——嗷!”

又是一剑。

胡娇下手算狠,也就给他添了两个血窟窿吧!

窦卿依连忙跑过来,温声哄劝:“瑞王也是急坏了,娇娇,你担待些,等我将客人们送走,会跟瑞王一同宫请罪。”

胡娇绷着脸,看向李玺。

李玺叹了口气,扯出一丝笑,“辛苦窦姐姐,宫的事急,我会向圣人解释。”

“辛苦”二字一语双关,窦卿依听懂了,登时红了眼圈。

大皇子还没看清形势,依旧趾高气昂,胡搅蛮缠。

向来以温婉谦和示人的窦卿依,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厉色,“王爷还嫌够丢人吗?是不是要让圣人派龙武卫把瑞王府围了,你才肯消停?”

大皇子被她镇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胡娇揪走了。

原本繁华热闹的瑞王府顷刻间冷清下来。

女使忧心忡忡,“王妃,咱们是不是不该给胡娘子送信?没想到她会捅到圣人跟前……此事是不是闹大了?”

窦卿依看着满园的残局,冷冷一笑,“闹大了也好,那些知天高地厚的,也该凉凉了。”

***

李鸿瞧见李玺衣衫凌乱、眼角含泪的小模样,登时大怒,当即就要魏禹拖出去杀掉。

幸好,姜德安拼死劝住了。

李玺吓了一跳,又有点不服气。

做坏事的明明是大皇子和月弯弯,圣人为何要杀魏禹?虽然他有点儿生魏禹的气——,是很生气,但也至于盼着他死。

李玺犹豫了“足足”一个呼吸的时间,才别别扭扭地替魏禹求:“伯父呀,然别杀他了,打几下板子就好。”

李鸿根本不理他,直接叫来御医官,他带去后殿检查——全方位的那种。

大殿这边隐隐传来李玺的鬼哭狼嚎——“还我清白”、“宁折弯”、“就要变太监”……

听得李鸿青筋直蹦。

似乎过了三天三夜那么长,胡子花白的老御医才满头大汗地过来,在李鸿耳边说了什么。

李鸿紧握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挥挥手,叫人魏禹带下去,秘密关押起来。

还有皓月。

只凭着李玺的三言两语,李鸿已经拼凑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最生气的是皓月和大皇子的关系,而是他设计谋害李玺。

敢欺负他的册册,下场只会比杨淮更凄惨。

至于大皇子……

李鸿似乎他给忘了,任由他跪在承天门外,让来来往往的高官小吏围观。

对于虚荣心极强又死要面子的大皇子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圣人派出最精锐的人马,很快就查明了事的原委。就连李玺和魏禹在小木屋中的细节都没漏下。

尽管他迅速封锁消息,李玺和魏禹之间的“风流韵事”还是传遍了长安城。

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件事,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流传最广的一条是——

“小福王霸王硬上弓,魏少卿的血流了一裤子。”

魏禹被关在皇城中,倒是耳根子清静了,李玺快被一大家子姑姑婶婶姐姐妹妹烦死了,就差脱衣裳以证清白了。

虽然,就剩了一半“白”吧!

这才是最让李玺恼火的。

毁了他清白的登徒子!

绝原谅!

萧子睿跑到福王府帮魏禹说。

“小宝呀,你都听说了吧,书昀兄还在宫里关着呢,圣人也说杀,也说放,实在让人担心啊!”

“今日早朝,大理寺卿亲自上书说,却被圣人骂了一顿,再没人敢开口。”

“瑞王那日丢了脸,正绞尽脑汁给书昀兄网罗罪名,伺机落井下石。”

一边求,一边端出斥巨资买到的大红樱桃,洗净择好,蘸了香浓的乳酪送到李玺嘴边。

“小宝啊,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能救书昀兄的只有你了。”

“让我救他?”李玺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

“姐夫你就没问问他做了什么,也好意思让你来找我?我一脚他踹到井底,纯粹是因为我做人善良。”

萧子睿奇怪道:“那日,是多亏了书昀兄帮你解毒吗?难不成还有别的?”

“解毒的方式他跟你说了吗?”

李玺赤溜赤溜吸着樱桃汁,气呼呼道:“我都说了要,他还——”

还敢把手伸进去!

他一世的清白都毁在那只手上了,还拿什么给心上人!

小福王后悔了。

当时就该心软,就该拿小尖棍扎他。

过没关系,反正那根小尖棍他还留着,下次再扎也是一样的。

萧子睿讪讪道:“小宝呀,具体细节就不用跟姐夫说了。姐夫一个已婚直男,对你们男男之间的……咳、细节,也太感兴趣。”

李玺翘着腿,高傲道:“樱桃留下,你走吧,告诉魏禹,让他死了那条心吧,我是不会帮他的。”

萧子睿好声好气地哄:“小宝,你别任性,这件事真的很严重。”

“有多严重?你家书昀兄又会死。”

“是不会死,但他会丢了前程!”

“丢了就丢了呗,他是会写曲子吗,那就继续去平康坊卖曲子好了,反正那些柳娘啊,莺儿啊,小桃花谁谁的,日日盼着他回去呢!”

萧子睿道:“他落到这般境地,可都是为了你。”

李玺垂下眼,别扭道:“我说了要,他还停手,拿我当什么了?”

“他为了你前程都不要了,是拿你当至交,还能是什么?”

这种毁人清白的至交,谁稀罕谁领走。

想起当时的形,李玺就羞愤得想死,“你走,再走我就让小胡椒拿剑扎你——你过大兄了吧?那俩血窟窿现在还没合上呢!”

“福王!”萧子睿急了,“如果你实在有气,换我替他受行行?”

“书昀走到今天不容易,他满腹才学,一腔爱民之心,是国之栋梁,是真正对大业有用的人。”

“你看这盘樱桃,与三年前相比,长安市价足足降了五成之多,就是因为书昀兄从江淮引种,在长安、洛阳两地试种。”

“短短三年,仅让长安人吃上了便宜樱桃,还让黄河沿岸的百姓多了一个养家糊口的营生!”

“是他这样的人日夜殚精竭虑,才能让你有时间、也有心在乐游原上跑马,在芙蓉园里逍遥自在!”

“好牛叉呀。”李玺垂着眼,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然后,咬了一半的樱桃丢回盘子里,赌气道:“樱桃我也要了,你走。”

萧子睿长叹一声,心知多说无益,整整衣襟,傲然离开凉亭。

那盘樱桃没有拿。

李玺浓密的睫低垂着,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副生气又委屈的模样。

胡娇从墙头跳下来,默默地站在他身边,却不知如何安慰,犹豫着要要无花果那个大八哥叫来,或者熊熊子。

李玺“切”了一声:“有什么了起的?小胡椒,去,西市的樱桃都给我买回来。”

“东市呢?”

“都买,统统买回来。”

“江淮送来的贡品也抢过来。”

爷有的是钱!

才会为了这么一盘破樱桃动摇!

宫城,太极殿。

李鸿坐在书案前,奏折就那么摊着,半晌都没换一个。

他在发呆。

极其罕。

在满朝文武印象中,这位铁血帝王向来是理智、果断、冷静,甚至冷酷的,发呆和走神这种可爱的绪根本不该属于他。

姜德安躬了躬身,轻声道:“圣人可是累了?淑妃娘娘差人送来一碟子樱桃糕,还热乎着,圣人可要尝尝?”

李鸿淡淡道:“倒了。”

姜德安一顿,赔笑道:“圣人就算看淑妃娘娘的面子,也要顾及一下太后她老人家的颜面。”

窦氏一族,从前朝起便代代为后。

当初今上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太后舍下脸面为他求来窦氏女为庶妃,太后的亲子王娶的也过是杨家女。

没承想,今上竟真的登上了九五之位,更是坐实了窦氏一族代代为后的说法。

三年前,大皇子选妃,太后看中的原本是萧家嫡女,淑妃却千方百计为他娶到了窦氏女,其野心昭然若揭。

“此事尘埃落定之前,就不要打扰母后了。吩咐下去,许淑妃靠近长乐宫,近来瑞王妃也必宫请安了。还有小宝——”

李鸿一顿,难得瞻前顾后,“你说,那日在殿上,小宝会会看出什么?”

当时,他瞧见李玺明显一副被人“疼爱”过的模样,实在没控制住。

姜德安暗自叹气。

他就知道,圣人方才就是为这事神思。

“老奴以为,福王心思单纯,为人赤诚,会有那些个弯弯绕绕的想法。倘若真看出了什么,想必早就跑来问了,断不会憋到现在。”

李鸿失笑,“这话假,那小子向来藏不住事。倒是那个魏禹……说的如何了?还是没答应?”

姜德安苦哈哈地躬了躬身,“老奴无能,亲自前去游说,也没让魏少卿点头。”

就在大皇子的人在长安城散播李玺和魏禹的风流韵事时,又多出另一种说法,是李鸿安排的。

说是那日魏禹和李玺之所以衣衫不整,是因为在柴房里打了一架,魏禹腿上的血渍就是证据。

李玺瞧不上魏禹的出身,想让他娶李木槿。魏禹却对李木槿痴心一片,非她不娶,所以两人起了冲突。

李鸿魏禹关起来,又派姜德安亲自去游说他,就是为了让他答应和李木槿成婚,这件事彻底圆过去。

李玺可以摆脱了断袖的“污名”——至少在圣人看来,这是污名;魏禹也能借着福王府的势头青云直上,前程似锦;而他们最初计划的打破门阀垄断,庶族与世家通婚,也能初成效。

可谓一举三得。

没想到,魏禹却拒绝了,即使用前程和性命威胁他,他都不肯点头。

皇城,一间隐蔽的偏殿。

萧子睿正对着魏禹碎碎念:“我就不明白了,这桩婚事当初是你自己答应的吧?如今就差这临门一脚,怎么又变卦了?”

屋子很小,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铺,一本书,一方棋盘。

还有一个与整间屋子灰扑扑的色调太搭的白瓷娃娃,是魏禹用身上所有的钱贿赂了守门的小内监,请他从魏宅捎过来的。

就是被李玺相中,打算和他那只配成“一对”,紧接着又被他嫌弃“年纪大”的那个。

魏禹把娃娃放到对面,自己执黑子,让娃娃执白子,一人一娃,急不慌,安然闲适。

萧子睿几欲吐血,“书昀,你倒是说句话呀,难不成真要在这里和这个小东西过一辈子?”

“它叫白十一。”

李玺起的,因为这只娃娃今年刚好十一岁。

萧子睿表裂了,“书昀兄,你能看到我吗?还记得我是谁吗?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得到吗?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魏禹瞄了他一眼,“你是想让我给你背一段《招魂》吗?”

“该招魂的是你!”萧子睿把棋盘夺过去,远远地丢开,“书昀,你到底怎么想的,给我透个底,成成?”

“我会同寿喜县主成婚。”魏禹干脆道。

“因为福王?”

魏禹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微微颔首,“我答应过他,县主牵扯进来。”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就那天,在太极殿外,你说,你无惧,你无悔,你很庆幸与门阀世家有一争之q……这才几天,怎么就动摇了?”

“书昀,你是不是被哪里来的艳.鬼迷了心窍,觉得娶县主不香了?”

大概是吧。

魏禹笑了一下。

圣人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的时候,理智告诉他,应该选择那条青云直上、前程似锦的阳关大道;然而,他的心却偏偏引着他走上了那条荆棘遍布、峭壁林立的“歧途”。

是鬼迷心窍是什么?

瞧见他荡漾的笑,萧子睿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书昀,你别告诉我,外面的谣言是真的,你和福王——”

“你也说了,那是谣言。”

“那你还为了他如此自毁!在圣人面前出尔反尔,后果你想过没有?”

“我是为了他。”

确切说,仅仅是。

“我也没有对圣人出尔反尔。”

他对抗门阀、为寒门一争的心从未变过。

“敏之,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动摇了。在此之前,我信奉‘成大事者拘小节’,我以为我足够心硬,足够坚,为达目的可以做出所谓‘无伤大雅’的牺牲。现在,我这么想了。”

“倘若我们所走的这条路,需要那些弱小者、无辜者做出牺牲,与那些世家门阀又有什么同?”

萧子睿:“自然不同!”

“哪里同?”

“像卢氏那般,为了保住世代清名而阻止族人入仕吗?还是如郑氏那般,宁可让女儿老死家中,也许她们嫁给庶族?”

魏禹一字一顿,“如果这条路注定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和眼泪,我宁可不走。”

“敏之,我想试试,走正道,将就,只凭才华和智谋,堂堂正正,干干净净,能否得偿所愿。”

“我想试试,一个人,能不能活得随心所欲。”

萧子睿苦笑,“这世间,哪里有人可以随心所欲?”

“怎么没有呢?”魏禹轻笑。

那日午后动物园中,暖阳下,青草间,抱着一堆毛绒绒嬉笑打滚的小福王,就是他求而得的“随心所欲”。

就算他自己能,也要让想让的人能。

***

李玺嘴上说着恨不得拿块石头魏禹砸到井底,结果,吃完樱桃就派无花果到皇城打探消息去了。

皇城中遍布官署、卫所和皇仓,是军政重地,等闲人得擅入,却拦不住无花果。

这小子天生一张巧嘴,只拿着一块福王府的腰牌,从城西蹿到了城东,小半天的工夫就把魏禹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

李玺没骨头似的瘫在躺椅上,哧溜哧溜吃着大樱桃。

“你是说,圣人让他娶三姐姐,他没答应,圣人生气了,要罢他的官?”

“千真万确。”

“都这样了,大兄还肯放过他,联合了五姓七家八大军侯联名上书,想定他的罪?”

“是这样没错!”无花果狂点头,“还有一件事,阿郎不能不知道——那日魏少卿其实也中了药,本可以迅速离开去找解药,为了救您才耽搁了。耽搁了也就算了,还舍得让您帮他……”

李玺瞪他。

无花果连忙含混过去,“反正,魏少卿可惨了,足足放了三大碗血,关进小黑屋就晕了,看诊的老医官说,再晚一点那条腿就废了!”

李玺听得心头一阵阵钝痛,头上的小天平就像压翘翘板似的,此起彼伏。

“小果子呀,别是姓魏的救过你,你就向着他说话吧?”

无花果小脸一皱,“阿郎说什么呢,奴自打四岁上就跟着您,比小胡椒还早两年,奴满心满眼都是阿郎,从无二心,阿郎这样说奴真叫奴寒心。您等着,奴这就去跳渭水,以证清白!”

无花果作势要往外冲。

李玺笑眯眯地看着他。

“奴真去了!”

李玺摆摆手,“去吧去吧,渭水够还有泾水——说起来,这两条水哪条更清白来着?”

麻麻的,现在他听不得“清白”这两个字!

“阿郎,您当真要奴了吗?”无花果哭天抢地抱大腿。

李玺没好气地把他丢开,“滚去备马,爷要宫!”

“喏!”无花果瞬间止住泪,屁颠屁颠地去了。

今日早朝,门阀与新贵吵得那叫一个激烈。

魏禹一身素服,站在角落,被那些一脸清高的皇亲贵胄们轮流指摘。他就那么端着手,像个白瓷人偶似的静静地听着,一个字都没反驳。

李玺扒着殿门偷偷瞧着,心里酸酸的。

教训起他来不是话挺多的吗?怎么到了旁人面前就变哑巴了?

为了李玺的名声,李鸿想把这件事闹大,暂时还没处置皓月和大皇子,这就导致大皇子生出一种天大的错觉,以为圣人是偏向他的。

偌大的朝堂,上百号人,就属他嚷嚷得厉害。

中心思想很明确:光罢魏禹的官还行,还得治他的罪,永不复用的那种;最好把李玺一起贬了,谁让他乱搞男男关系,丢皇家的脸。

李鸿高坐主位,嘴角噙着一丝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大皇子还以为猜中了他的心思,更为得意,“父亲,儿有一事请奏。”

“说。”

“既然福王德行有亏,福王府也就没有资格继续担着‘大业军侯之首’的名头,儿以为,福王名下的八百府兵、三十万禁军令当立即上交兵部。”

李鸿眯了眯眼,“上交兵部之后呢?”

“福王年纪也小了,老赖在长安也是办,该出去历练历练了。”这话张口就来,一听就是临时想的。

二皇子急了,“大兄,你想抢、对,想要小弟的兵符也就算了,干嘛还要他赶出长安?他那么瘦不伶仃一小只,哪里禁得住关外的风沙?”

李玺差点被口水呛住。

什么瘦不伶仃,他这叫身材匀称!

笨蛋二哥,会说话就别说,这么随随便便一开口,怪……让人感动的。

大皇子依饶:“当年定王叔可是年满十四便到安西建功立业去了,玺弟自小聪慧,如何就禁住了?”

“大兄说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禁军令吗?”李玺笑眯眯地跨殿门。

来之前,他特意换上了亲王朝服,大红做底,金线为龙,玉扣腰带足有一乍宽。金灿灿的七珠冠束在头顶,火红的珊瑚珠串垂在耳畔,更衬得皮肤莹白如脂,眉眼似画。

放眼整个皇族,除了他,再没人能把这身衣裳穿得如此精致又气派。

魏禹的目光专注又克制。

李玺凶巴巴地瞪回去。

麻麻的!

为了救你,爷今日牺牲大了!

大皇子还在叽叽歪歪:“为了禁军令又怎样?我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圣人。难不成,你想给?”

李玺笑眯眯道:“什么叫我想给?大兄是不是忘了,这令不是福王府的令,更不是我李玺的令,而是大业的令,是李氏江山的令。”

李玺瞅了眼魏禹,又别扭地收回视线,“有人跟我说过,圣人赐下这令,是为了让我借此作威作福,更不能随心所欲发号施令,而是为了约束禁军,护卫皇城。这令并非权柄,而是责任。”

魏禹垂下眼,遮住眸中愈浓的笑意。

这是那日一同饮酒时,他对李玺说的。

“怎么到了大兄嘴里,倒成了一块了起的香饽饽?”李玺下巴一扬,做聪明人的滋味,真爽!

大皇子:“既然不是香饽饽,那你倒是交出来呀!”

李玺朝着上位,执手道:“这令是圣人赐的,圣人何时想收回,下一道口谕便是了,何需大兄绕这么大弯子、找无数借口?大兄,你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起圣人?”

大皇子脸色一变,“李玺,你什么意思!”

“我在套路你啊,听不出来吗?笨蛋!”李玺压低声音,面带微笑。

除了二皇子,再没第四个人听到李玺说了什么。在旁人看来,就是大皇子突然暴起,要打李玺。

“够了。”李鸿淡淡开口,“李玦,早了,去后宫给你母亲问安罢。”

大皇子一愣,父亲叫他退下?而是李玺?

更没提禁军令牌的事……

是眼瞅着就要成了吗?

父亲方才是还笑着鼓励他继续说吗?

为何李玺一来,就变了?

大皇子万般不甘心,“父亲……”

“瑞王,请吧。”姜德安躬着身,隐晦地朝他摇了摇头。

大皇子最后看了圣人一眼,失魂落魄地走了。

李鸿看向李玺,眼底藏着易觉察的笑意,“说吧,你穿成这样干嘛来了?”

李玺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裳,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高举双手,捧过眉心。

“臣奉了圣人旨意,前来求娶大理寺少卿,魏禹。”

作者有话要说:  肿么样!是不是很快!

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早一些,大概0点多一点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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