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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辛聿大喊道，青筋因为愤怒而乍现，他的目光中的痛楚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要吞噬一切。
齐城的人要远远多于南大营和西南营的人，这结局来得太过戏剧化。就好像计划了许久的东西，就要拿到手中的时候，有人告诉他，那东西并不是属于他的。
除了愤怒，辛聿更多的却是一种心痛。很多年来，他都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强大，没有人能够伤害他，可是接连两次，柳白都狠狠地让他有一种堕入冰窖的感觉。
残肢鲜血，这场战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残酷。这场战斗的胜负，直接关系了宋国的未来。此时此刻，柳白的身份依然不曾暴露。人都道柳白以下犯上，借着西陵侯筹划的一切，将胜利的果实篡夺。乱世出枭雄，自周皇室以后，齐国先是经历了齐家衰弱被秦家所谋划，萧国更是旁系王族上位，各国都动荡不安，不出十年的统治。
齐王秦戮算是一位铁血的王者，在十年内将齐国确立成了五国霸主地位，不断向外扩张，成为中原第一大国。平生志愿，便是一统山河，建立辉煌的功业。
宋家的江山也到头了。
有人如此哀叹。
柳白重伤呕血，浑身发冷，牵机的毒极其霸道地渗透其脏腑，他身体的每个部位好像都在颤抖，浑身上下冷汗连连，眼珠却是出奇的黑，整张脸白的吓人。
贺崇年终于闭上眼睛，像是看到一个王朝的背影，在逐渐消失。
这一次，是真的要消失了吗？
他不敢相信着四十年来的隐忍，就要付之一炬，他的记忆还他停留在带着公主闯出奉昌的皇宫，艰难困苦，只是想要活下去。也许公主本身并没有立志复国，等到白远玄的降世，那个聪明的孩子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也许，大周皇族并不应该就这么消亡了……
追忆起五六百年前的繁华盛世，如黄粱一梦。
大周皇族是不朽的家族，皇朝历经五百多年，至今没有人能够成为这片土地上真正的霸主。他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脖子，在快要消失的视线里看见了摇摇欲坠的柳白。这个淡薄的男子，原本的陈王，会成为这片土地新的主人吗？
他的视线快要模糊了，他的身体已经足够老了，恍惚中有人握紧了他的手，那双手一场冰冷却让他感到熟悉。
贺修的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可是他没有哭。他只是用冰冷的手握着那衰老的手，这只手的主人教会了他一身功夫。除了白离，他是他最为尊敬的人。
“……师傅，我是贺修。”
贺崇年已经听不到了，不过他可以感受到，那只手是那么用力的，想要传达那一份悲哀。他想动一动嘴角，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白离闭上眼，将所有的感情化作一句淡淡的话：“之后，厚葬了吧。”
白离抱住柳白的身体，想要借此来抑制他痛苦的抽搐，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被牵机的毒折磨得厉害。
他将柳白带到最近的玉昆殿，这个大殿已经没有了人，只有老国君的尸体还停在那里。
柳白的痛苦似乎好了一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看，我没事了。”
白离紧紧地抱住了他，任凭眼泪和他身上的鲜血混在一处，道：“我可千万不能死，你死了，这天下和我都是别人的了。”
柳白艰难地抬起手来：“嗯。你还是这般……狠心啊。”
黎明终于来临，秋风过处，只有堆积的尸体，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大周五百六十一年十月十三日，这一日被称为“大乱之日”，将近有两万多人死在这一日。西南大营和南大营的人几乎覆灭，半日后打扫战场，言紫宵和罗烈都战死在王宫中，谈天命不知所踪，辛聿被活捉。
齐城的目光注视着坐在上座一言不发的女人，等待着她的指示。
贺修道：“赵歇和远山侯宋观两败俱伤，到底赵歇年纪大了，身受重伤，而远山侯已经给我们的人狙杀了。之后，我们只要清除余孽便可。”
“算上西北镇抚司的人，我们的人手依然不够。”齐城微微担忧，即便这一战可以用大胜来形容。
“所以还留了西陵侯辛聿的命，不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吗？”白离开口。
齐城点点头，原本柳白就有活捉辛聿的意思，到底辛聿是宋国正统王室血脉，留着他还有许多用处。
宋国共有五洲，曲阳所在的崔州，西北益州，渭水陈州，中腹抚州，还有与萧国接壤的燕州。目前陈州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且陈州本来就是陈国故土，多陈国百姓，陈国灭亡不过七年，这些人巴不得复国。而五洲之中，崔州多世家权贵，燕州多武勋，抚州则比较乱，各路人马都有，某种意义上来说，抚州最容易控制，燕州最难。
“惊风细雨楼多是刺客之流，到了战场上反而没了用武之地。”白离皱起眉头，眼下要面对的很快就是齐国的发难，他们需要快速的统和兵马，整顿内部，不能给齐国可趁之机。
“两年前主上就开始在陈州和充州秘密招兵买马，组成了一支复国军。其人数在一万上下。”
“只有一万啊……”
这个数字对上齐国的铁蹄，还真是少得可怜。
“目前，只能打宋国原有兵马的主意了。”
话音刚落，路青进来，面色严肃，道：“还是让白远玄逃了，谈天命用自己的性命换走了白远玄。”
白远玄是最危险的人，没有在这次杀了他，实在可惜。齐城一边有些遗憾地想，一边留意白离的反应。白远玄是白离的亲哥哥，不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白离的目光犀利地扫了齐城一眼，齐城心中一紧，想来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思。
“永嘉长公主呢？”
“第一时间倒戈了。”
白离一笑，不知道是佩服还是忌惮：“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虽然不相信她有和宋国共同存亡的心智，也不相信她会这么老实地就范。”
“夫人的意思是？”路青也实在有些不明白永嘉长公主的配合，未免太过干脆了。这女人地立场实在是有点诡异。
“她手中掌握着朝堂上下不少人，不过在军中却插不上手。”白离这样说来，仿佛是为了安定自己。她自认为不是什么决胜于千里之外的高手，所以对于有威胁的人才会格外注意，生怕走错一步就真的万劫不复。
“既然她表示了立场，就让她为拨开迷雾好了。”风险中寻在着高回报。
齐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末将可否见一见主上？”
白离点了点头，目前老国君宋免的尸体已经被运了出去，等事情告一段落后便交给永嘉长公主主持葬礼。柳白就住在玉昆殿中，一干人等都在打扫战场，王宫内外暂时安定了下来。
对于曲阳城普通百姓来说，安定胜过一切。这六十多年的乱世，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像昨夜那样的大乱，他们仿佛已经习惯了。不管统治者是谁，他们所要做的，只是过自己的生活，小心翼翼的取得自己生存的空间。好在历来争夺王位的人对于普通百姓都酸宽容，且这争斗仅仅在宋国内部，没有大肆屠杀百姓的举动。百姓的要求实在很低，只要能活着就够了。
之后齐城亲自率兵赶往城外，追杀余孽，在杨柳坡将远山侯的兵马招降的招降，杀光的杀光，半日之后就收拾干净。这场大战，最大的赢家出人意外。原本埋伏在齐国的人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将消息快速地带回了齐国奉昌。齐王秦戮诧异万分，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找，一定要将宋国世子找到！”
这句话在同一时间，齐王和白离一同说道。留着白远玄是一个太大的祸患，他做过的事情太过令人惊骇，以至于人马对他的畏惧如斯。
白离亲自去见了永嘉长公主，一如之前所见美艳贵气。公主府邸的红枫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其人身着白色的长裙，梅花妆容妩媚至极，相比起来白离真是平平无奇。
两个人并肩漫步在红枫林中，枫叶翩翩，若是换成一对年轻的男女，当时逸事。而两个女人走在一起，虽然都是含着笑意，却显得有些诡异。
“本宫知道你的来意，你要让本宫按照你的意思办，是需要代价的。”永嘉长公主不急不缓，一言道明。
聪明人之间多太多没有意义的话反而是浪费时间，事实上白离更多地是考虑要怎么开口。
“别忘了，巫家兄妹都还活着，都还在京中。”永嘉长公主拂落在肩头的落叶，白玉般的手指纤长美丽，动作极为优雅，这个女人好像在任何时候都是这般。
“宋国立国五十多年，先后经历四次政变，我王兄亦是从兄长手中夺得王位。要说各州人马对于王兄的支持，那么王兄死在了宋凌手中的事实，应该怪罪不到你们身上，更何况这世界就是这样，能者居之。那些个世家权贵要说忠于宋国，不如说是忠于自己的家族。”
白离摸摸点头，女人说政事常常为男人鄙夷，然而那些站在顶端的女子，那些鲜少却名动天下的人女子，向来惊采绝艳，让男人为之侧目。永嘉长公主就是其一，尽管此人的风评不怎么好，不过对于她的政治手段，连齐王秦戮也承认了。
自周朝以来，因开国大功臣司马千秋是一位女子，自后女子地位迅速被提高，周朝也出现了许多女官。后周朝灭亡，之后五国分裂时期，女子的地位就慢慢下降，如同白离或者永嘉长公主这样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长公主说的对，只是这就是你迅速倒戈的理由？”白离的问题终于抛出来了，她需要证实内心所想。这个问题若永嘉长公主回答不好，白离不介意再多流一些鲜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