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一过，便是清显侯家的女儿宋蕊入宫之时，我前一次见她，却是她八岁那时候的事情了，她与我相差四岁，过了年正好十六。我想不起她的模样，只能依稀记得她穿着红裙在花丛中扑蝴蝶的样子，那时候也没有过多注意，谁知她会成为我的女人呢？
早些年我做太子的时候，便有人送来过女人，也都是婉拒了的，等通人事之后，还没有过大选。毕竟是登基第二年，我寻思着，不久便会有人将皇后的事情提上章程。
在选的人不外乎几家大势力，这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因而皇后的人选是不能一味按着我的性子来的。至于宋蕊，却是赫连倾城的线，各家都要有所表示，送家族中的年轻女子入宫，宋蕊便是清显侯宋氏一脉的女子人选。
礼部尚书赫连倾城无意间和我说起这些事情，将在选的名单和我一一细说，荣国公嫡女巫紫，不过年纪小了一点，不过十岁，且荣国公家掌握一丝兵权，未免外戚过于强大；又说王家的嫡小姐王崇光，出身名门，又是有名的才女，不过王家也不过最高做了三品大员，在外戚一途却是有好处的；再者便是柳青狐，那原是陈国一脉，却因为母后在位期间多方打击，算是没落贵族，这些年一直都在走下坡路，不过此女倒是相当有才气，文武双全，有男儿义气……
我听罢，心中多方思量，只点了点头没有对他多说什么，到时候还要看朝堂上怎么说。天家的事情可不是一家的事情，也同国事那般需要众议。
年前我于梅花坞暗访赏花，信不游走，殷禄嗣笑说有女子在乌壁上题字，令一群男子汗颜慕之。那人青衣素袄，写得却不是娟秀小楷，笔走游龙，恢弘大气，若不知真人，还以为是七尺男子写就。后来一打探，原是柳家独女所写，名曰青狐，当真是有别样风情。
自此之后我倒是对于这个女人上了心，着白鹤姑姑暗中打探，知无婚约无意中人，便成了我心中皇后首选。这些自然是除了白鹤姑姑之外无人知晓的事，现下也不过是看着宋蕊进宫。
元月十五，元宵节当夜，宫里用了蒋梦楼没事改良着玩的烟花，姹紫嫣红，端得是好看，宫女姑姑都去了，我在永辉殿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心中别有所感。
银朱说：“陛下，御膳房那边特意花心思做了的汤圆，银朱给你去端来，好吃着呢。”
殷禄嗣这家伙一定在醉花楼和一帮纨绔喝酒作乐，想到这个我就牙痒痒，心想事后一定要多给他一些差事，就不会有这等闲情逸致了。
第二日宫中颇为热闹，礼部更是为着宋瑞进宫的事情操持了好久。殷禄嗣晃悠着终于在我面前露面，我看见他就觉得我的生活太过悲催，忍不住折磨他一番。
“听说你从朕这儿要去的苏惑，让你母亲给安排做了侧室？”
殷禄嗣听了便是一抖，说道：“陛下，女人就是不能太过宠溺，先前苏惑也是个温柔可人之人，一有名分便成日了对我唠唠叨叨，爱理不睬，气煞微臣也。”
且以此为契机，如霜夫人更是念叨着儿子娶一房正妻，早日诞下孙儿。想早前如霜也是江湖女子，哪里知道这会儿便是一个守在闺阁的妇人。她原是母后身前伺候过，又是开国之始的功臣，在京中贵妇圈中也是名望重过一分。
宋蕊被封的是惠妃，因而礼节章程是成沓成沓，一天下来我都有些吃不消，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如何撑下来的。我牵着她的手，走出太庙，她便被送入了属于她的榴花殿。
以致月上中天，我到了榴花殿，太监宫女又是一阵请安，早已准备好的酒食都上桌，我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
宋蕊便坐在床头，端正安静，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两只手却是紧紧抓着衣服，可见她心中也很是紧张。我对她笑了笑，她的脸一红，起身道：“臣妾给陛下倒茶。”
我坐下，看她起身倒茶的曼妙身姿，可谓女大十八变。无疑她是漂亮的，像是清新宜人的荷花，娇而不媚。我想起殷禄嗣吗混账之前所说，不禁唇角再次上扬。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显然是看我神态轻松自在，也被感染。
我喝着她端来的茶水，本是喝了酒水有些渴，正好解救。宋蕊站立在一次，目光想看又有些羞赧。
我道：“过来坐。”
她便挨着我坐下，身体却更加不安，向来进宫之前一些老嬷嬷给她说了一些房中之术，半懂不懂，紧张万分。
抬手便拿下她的一支朱钗，一缕黑发便滑落下来，被我拿在手上，她的脸更红了几分，娇艳的嘴唇微颤，很是诱人。
“今儿个辛苦你了。”
“臣妾……臣妾不辛苦。”
这性子倒是随了她母亲安平郡主，内秀。
“从今往后便是这榴花殿的主人，宫里也就是一个淑贵人和年贵人，品级在你之下，都是我做太子那会儿纳的，明日便会来请你的安。”
宋蕊点头记下。
“你年纪最小，若是宫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不如意的，便同朕说。宫里头承安殿如今空着，你便要多理会一番。”
“臣妾省得。”
我扯了扯外衫，宋蕊倒是知道要服侍我，帮我解了外衫，表现得比之前大方很多，显然是我方才一番话起了些作用。
第二日我还要早朝，德海一早便来叫了。我起身下了床，宋蕊面容红润，眼角有昨日吃痛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带着一丝幸福的笑意。
宫女进来，我交代了一番让惠妃多睡一会儿，便换了衣服上朝去了。
午间宋蕊便来永辉殿奉茶，姿态比起昨日却是有了变化。我问起两位贵人的早上来请安的情况，她一一作答。
宋蕊道：“那位淑贵人三年前为陛下诞下竟陵公主，甚是可爱。”
“你喜欢便让淑贵人带着竟陵多往你榴花殿走动走动。”我放下奏折，宋蕊知趣地来给我捏了捏肩膀。银朱在一旁微笑不已。
我道：“银朱，你笑什么？”
“陛下可知道疼人了呢。”银朱别开目光，留下我和宋蕊，去御膳房传膳去了。
晚间我在御花园走动，便见三岁的竟陵在堆雪人，母后身前见过的唯一的孙子辈便是她，这名字还是母后取得。因而淑贵人虽然出身寒微，因为诞下皇长女，便特意提拔了贵人。
竟陵见我，连忙恭恭敬敬地行礼，她眼睛像我，眉眼儿随她母亲，贯因为整个陈宫里头也就是她一个小主，各宫各殿都宠着她，平日里也是一个任性的主。
母后常说我父皇生前希望有一个女儿，过的任性一些也罢，只不过得了我这个儿子却是个任性的主，真叫人担心。后来她带着我征伐天下，仍常常指点，深怕我染了不好的习气，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便付之流水。
帝王家也是业障，不知还地是谁人的债。
“父王，惠妃娘娘长得可好看了。”小家伙眼睛亮亮的，和我说惠妃一早上赏了她许多东西，亮了亮手中的翡翠福寿镯子。
“你还少了这些东西？父皇难道平日里还少给了你不成？那你倒是说说，你母亲好看，还是惠妃娘娘好看呢？”
小家伙眨了眨眼，凑近我耳边对我说：“我不告诉父皇。”
也就是小孩子敢这么说话，要是在朝堂上哪个臣子敢这么说，还不给我整死了？
我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记，她作势喊疼，做了一个鬼脸便跑远了，倒是留下她堆得丑不拉几的雪人。
“竟陵公主活泼可爱。”银朱眯着眼睛笑道，德海也附和起来。
半月之后，清显侯夫妇进宫，安平郡主去了榴花殿，宋启珍便来永辉殿请我的安。
宋启珍比起二十年前倒是也不见老，依旧是儒雅非常。母亲说这人在二十年前通过永嘉长公主来让她在父皇面前说亲，父皇起先想这人便是搭上永嘉长公主的线，想要重新振兴清显侯一脉。事隔二十年，事实证明人间自有真情。清显侯只娶安平郡主一人，且只做闲散贵族，在礼部领了一个闲职，并不插手朝堂重要事物。
“惠妃温良恭谨，你教导有方了。”
“能得陛下赞赏，是蕊儿的荣幸。”
我对于女人大抵如此，看宋蕊也不过是普通妃嫔，因赫连倾城和宋启珍一脉而夺位照拂。我想起父皇与母后的感情，何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父皇比母后早去了二十来年，可母后却思他念他半生，这人间情爱，果真奇妙。
春雪消融，料峭犹在，想来梨花纷纷扬扬，至二月时节。
不几日，朝堂之上，中书令黄宇光协礼部尚书赫连倾城、光禄寺卿赵雀鸿胪寺卿郭典及太府寺卿邹容，念叨起皇后一事。后送入宫中的画卷总共十六幅，皆为三品大员以上嫡女，年纪在十二岁到十六岁不等，柳青狐赫然在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