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张氏就有些讪讪的。
田寡妇是惯常的厚脸皮,当下都都囔囔的,但总归没有再开口。
而另一边的王氏虽然没开口,但面上晦暗不明,未必没有其他想法。
她跟前的李慧儿也跟着撇撇嘴,没有说话。
几个男人见女人说的热闹,最后也怕得罪了大个儿,所以就赶紧拉着自己婆娘。
“各位婶子若是有怀疑,今晚可以在这里呆一晚,明日等城门开了就问问那守城门的兵丁,问问城里的粮价,这林记粮油铺还是那兵丁推荐的,想必更应该知道价格,看我有没有昧了各位的银钱。”
唐果儿倒是不气不恼。
揣着大家的银钱进城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幕了,所以当下心平气和的辩解道。
几个妇人见她一脸平静笃定的样子,才算是放了心。
看样子她真的没有昧。
就是这粮价,真是涨的厉害。
出钱最多,买的最多的李大山家,一两半银子也不过买了一麻袋半的糙米,半袋子炒面。
家里五口人,扎着裤腰带吃,也只能将将支撑一个月。
而家里人口同样不少的李大壮跟李小山家,粮食却没有买那么多,但总归都解了燃眉之需。
“好了,都不要吵了,赶紧归整一下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狄青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离的不远的那帮人,跟几个男人对了个眼神儿,大家就心知肚明起来。
刚刚得到粮食的喜悦一扫而空,同时心里有些发沉。
不是他们见死不救心肠硬,实在是这种自身难保的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
几个妇人注意到男人间的眉眼交流,也渐渐回过神来。
看见另一帮人打量他们那火热的眼神,顿时也是心里一紧。
也顾不上再生口舌,赶紧招呼着男人孩子归置东西,准备再次启程。
但这要去哪里,众人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唐果儿把那兵长说的话听进去了,当下见众人都在收拾行李,她就低声给大个儿透了个底儿。
“那兵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往西走,说虽然西境不时有战事,但当地有狄大将军镇守,而且狄将军颇为仁义,不但接收难民,还帮着安置!听那兵长的意思,若是往南都城去,不一定会有出路。”
唐果儿话说的谨慎,毕竟事关一行人的生死,她也不好说的太绝对。
狄青闻言却是心里一动,不知怎么的,西境,狄将军两个词让他生出了莫名的熟悉感。
他在心里默默的咂摸着两个词,脑海里混混沌沌的,彷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一些画面在他脑袋里一闪而过,快的让他来不及反应。
难道这西境,这狄将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成?!
那是不是找到这个人,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狄青心里有些意动。
唐果儿见面前的大个儿半天没有反应,只是眉头微皱,不知道再想什么,当下也不打搅他。
不知为何,明明跟他相识不久,但打心眼里对他十分信任。
连带的对他的决定也十分信服。
岂止是唐果儿,李家庄的其他人也一样。
“大兄弟,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两人正说着,李大壮带着李大山兄弟俩过来了。
刚刚那兵丁说的话他们也听到了,若是继续往南走,路过的城镇十有八九也不会收留他们。
而再遇上的城池,可能就不会像真定县城似的,让他们进城买粮了。
所以一时间几个男人也都没了主意。
这才又过来找狄青商量。
狄青反应过来,看着一众人,把刚刚唐果儿从城里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可这西境如今战火不断,咱们这时候过去,岂不是去白白送死?!”
李大山眉头紧皱的说道。
“他娘的,真是一条活路都不给了,去南都城一路上若是没有朝廷接济,也是得死,去西境若是碰上战争也是得死,说到底无非一个是钝刀子割肉,一个是痛快的死,都是死路罢了。”
李小山当下有些自暴自弃的骂骂咧咧道。
话粗理不糙。
一时间,几人都没有说话。
唐果儿深吸一口气。
“各位叔伯稍安勿躁,我觉得与其饿死,不如去西境搏一搏,说不定还有条活路!这从春上就开始闹旱灾,已经快半年了,朝廷始终没有作为,等朝廷接济的想法不太现实,听那兵长的意思,去西境还有一条活路!那兵长怎么也算是朝廷的人,知道的信息肯定比我们多,既然他都这么建议了,我觉得比咱们自己瞎子摸象似的乱走一气要靠谱一些。”
此话一出,倒是让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大壮有些吃惊。
别人对这唐家不熟悉,他家在李家庄的时候,可是住唐家隔壁。
自家婆娘跟唐家的妇人平日里也有来往。
这唐家丫头虽然平日里接触不多,但也知道是个木讷本分的姑娘。
不想今日她做的事,说的话,一件件一桩桩的,都有理有据的,不像是个没见识的农家女。
难不成这唐家一直在藏拙不成?!
李大壮看唐果儿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变得敬畏起来。
一旁的狄青也有些讶异,明明她刚刚跟自己说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带着商量的语气,这会儿倒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他本来也是决定要去西境的,此时更是没有其他心理负担了。
“唐姑娘说的对,比起南都城来,西境离我们更近些,而且逃荒的人群大部分都是往南都城的,咱们反其道而行,这一路上,说不定还能寻摸点粮食水源。”
狄青沉吟一番张口道。
他一开口肯定,大家都莫名的觉得踏实了许多。
“行,就这么办吧,我跟你去。”
李大壮向来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现在唐家丫头跟大个儿都张口了,他也是心里一定。
不管了,就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李大山兄弟俩对视一眼,也下定了决心。
“那就去西境!!!”
几个男人达成了共识,就准备出发了。
这会儿刚刚乌金西坠,若不是对方那帮人在,他们也没必要再动身。
但如今在那帮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一行人不得不重新启程,重新找个落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