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鹰, 到我这里来。”
夜鹰跳下机甲，朝白夜走去，后者正站在一间简易帐篷前，静静地着她。
军队清晨从琥珀城出发, 进了十个小时后, 终于抵达污染区的一个废弃堡垒, 因天色渐晚，他决定在这里整修一个晚，第二天出发。
连续不停地赶了十个小时的路, 士兵早已疲惫不堪，却还不能休息——他需要清理掉堡垒内部盘桓的晶兽。
在士兵清理晶兽的时候，白夜让亲卫队在堡垒外搭了个简易帐篷, 他与西瑞元帅在里面呆了数十分钟, 出来, 就叫夜鹰进去。
夜鹰问：“有什么事吗？”
白夜示意她走前, 指着桌的光脑道：“我简单规划下之后的路线。”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 给夜鹰腾出地方。
夜鹰望着光脑被标画密密麻麻的地图，有些小吃惊：“要把这个给我看吗？”这……应该属于极高机密内容了吧？
“当然啦, ”西瑞元帅在一旁道，“你是我这次远征的中心，如果你都不知道计划，那还怎么弄？”
白夜瞥了他一眼, 西瑞元帅感到威胁, 哼唧着住了口, 白夜侧过头，将地图指给夜鹰看：
“从我现在处的厄尔斯堡垒距离极北之巅仍有2000公里的路，如果算路会遇到晶兽的情况, 大约需要两天能到达极北之巅。”
夜鹰点点头，仔细查看地图。
她发现白夜按照地形，将厄尔斯堡垒到极北之巅的路径分为两段，第一段为平原，第二段则是山地。
夜鹰皱了下眉。
无论哪种地形，对他言其实都极为不利。
平原地形过于平坦，缺少遮挡，军队尽管已抽选了精英成员，将人数进压缩，但还是多至千人，如此数量巨大的人类团很容易在野外吸引来众多晶兽。
山地地形却又太过陡峭，尤其是尔斯平原后的这块山地区域，平均海拔高达600米以，加坡度陡峻，沟谷幽深，不利于大型队伍通。
夜鹰不由看了白夜一眼。
刚好对方也回望过来，问她道：“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夜鹰思索片刻，说道：“我觉……应该使用分散站位。”
白夜微挑了下眉峰，继续道：“要怎么做？”
“将军队分为小规模的队伍，”夜鹰说，“同时采用布班恩队形，将核心队伍保护在其中。”
夜鹰提到的布班恩队形是一种站位分散，具有极高自由度与灵活性的阵型，一般适用于5-10人的小队。
队伍的核脑将站在中心位，队员在周围分散站立，且没有固定站位，只要保证每个定点有人就可以。
这种阵型的优点便是极佳的机性与灵活度，一般适用于高地地形，但同时其缺点也很明显——防御太弱，一旦某个定点人员失手，整个队形便将崩溃。
“为什么要用这个阵型？”白夜问，“虽然布班恩阵型在山地区会发挥极大的作用，但你要怎么确保军队能在平原区不受到晶兽的追击？”
夜鹰说：“很简单——用诱饵。”
“哦？”
白夜还没吭声，一旁的西瑞元帅却来了兴趣，将身子坐正：“怎么个做诱饵法？”
夜鹰没想到西瑞元帅居然竖着耳朵在听，犹豫了下，西瑞元帅连忙摆手道：“没事，你随便说说，我随便听听。”
夜鹰征询地转向白夜，后者微微颔首，她便放下心，继续说道：“一般来说，布班恩阵型中，活的个是队员，但考虑到军队的人数，我可以用小队来代替个队员。”
“同时，由于晶兽很容易被人类吸引，我要做的事就是不能让它在周围聚集，围聚的晶兽越多，对军队的威胁越大。”
以需要使用诱饵战术。
“布班恩阵型的一个好处就在于——它能灵活更换站位成员，以一旦周围出现了晶兽，我可以派出一支小队将晶兽引开，空位则由后补小队跟进。”
“诱饵小队在甩掉晶兽后可以立即跟归队，保证兵力充足。”
“慢着，”西瑞元帅举起一只手，“但如果没法跟怎么办？”野外潜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如果引来的晶兽超出了小队的能力范围，那想要摆脱它回到大部队可能会极为困难。
对此，夜鹰沉默了下，说道：“目前我没有想到解决方法。”
毕竟，大部队不可能为了诱饵小队停下——在野外，任何时间都需要争分夺秒，如果在原地停留过久，极有可能招致更多的晶兽。
夜鹰说完，有些惴惴不安，抬头望了两人一眼。
她验解都不足，这已是她能想出的最好方案，但同时短板也很明显——如果无法保证能完全回收诱饵小队，兵力将会以一个固定趋势下降。
夜鹰有些泄气：“算了，我的方案并不好……”
“不，”西瑞元帅却说，“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虽然夜鹰的整个计划仍旧有不成熟的地方，但西瑞元帅看出来——她在根据众人目前的处境，尽可能地利用他手中既有的条件。
——这个思路是正确的。
且……西瑞元帅忍不住看了眼白夜，就在刚，两人还为如何分配兵力争执了一番，夜鹰提出的战术居然白夜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西瑞元帅：“……”
这两人商量好的吗？还是说白夜实在太成功了？？
“我会考虑你的提案，”他对夜鹰道，“有一部分应该能运用到实战里去。”
车轮式诱饵确实是个好点子，但关键在于这样太费兵力，如果整个部队在之后遇到更为强大的晶兽群，后果将不堪设想。
西瑞元帅叹了口气，感到太阳穴胀痛，不由抬手揉了下，就在这时，帐篷外响起一名士兵的通报：“元帅！”
西瑞元帅收起神色：“进来。”
一名士兵走了进来，不知为何，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陌生女子，她并没有穿军装——应该不隶属三大兵团的任何一支。
西瑞元帅有些吃惊，立刻看向士兵：“这位是？”声音里带一丝严厉。
士兵也明白不能随意带普通平民进入司令部这样重要的地方，连忙道：“这位女士希望能觐您，说是有要事求！”
闻言，帐篷内三人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名女子的身。
女人算不轻，两鬓已染雪霜，左臂自手肘以下齐齐断裂，用金属义肢代替，但即便如此，她的神情依旧神采奕奕，配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无一不在告诫众人——绝不可轻视她。
西瑞元帅客气道：“这位女士，您有什么事吗？”
女人并非军人却能深入沦陷区至如此，其实力不容小觑。
义肢女人十分简洁了当：“我是黑礁佣兵团的团长，喊我阿宁就好。”
黑礁佣兵团？
夜鹰站在一侧，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疑惑地了下。
“除去军队外，民间也有许多讨伐晶兽的组织，就是世人俗称的佣兵团，其中一些还能以此牟利，”白夜注意到她的不解，低声在旁解释，“黑礁佣兵团是现存佣兵团联盟中最大的组织，旺盛时期其成员一度多至三千人。”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啦，”阿宁听到了，大笑着挥挥手，“但现在可不了——以前的力老将都死的差不多了，我也成了半个残废。”
她伸出手，义肢的金属材质在灯光下反射出一层朦胧的银光。
“但您仍是一位值尊敬的战士，”西瑞元帅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的报告里，黑礁佣兵团绞杀的晶兽数量足有2000头吧？”
夜鹰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在远征兵团的部队里也能称是个了不的成绩了。
对此，阿宁没有推脱，只是淡淡笑了下：“都是为了活命罢了。”
“那么，”西瑞元帅推开椅子，坐了下来，他将手撑在下巴下，含着探究的目光看向阿宁，“可否告知您跟随我前来厄尔斯堡垒的目的？”
“自然，”阿宁点点头，爽快道，“我是来祝您一臂之力的，元帅。”
“什么？”闻言，三人皆是一愣。
“不光是黑礁佣兵团，”阿宁道，“还有薄冬佣兵团，长宁佣兵团……佣兵团联盟的前十都在外面，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任凭指挥。”
她这么一番话下来，西瑞元帅当真是怔住了。
因佣兵团常与远征兵团产生利益冲突，两者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偶有矛盾发生，本来听说阿宁是佣兵团的人，西瑞元帅还紧绷着一根线，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向自己递出了橄榄枝。
西瑞元帅仍有些不确信，朝士兵瞥去一眼，后者连连点头，手指一边点了点帐篷外，表明阿宁说的都是实话。
西瑞元帅：“……”这到底吹的是哪阵风？
“看来您并不信任我呢，”嘴虽这么说，阿宁似乎并不怎么介意，笑了笑，“但其实……也没有骗您的必要。”
西瑞元帅：“？”
“毕竟我面对的敌人是共同的，”阿宁道，“如果不消除晶化孢母，人类都会死，对吧？”
西瑞元帅点头：“是。”晶化病毒会不断通过空气传播，根本无法杜绝。
阿宁摊开手：“那不就了吗？既然我的目标同，为何不合作起来，这样胜率也大些。”
“况且，”她忽然转了个话题，“我能站在这里，还是靠了你远征兵团的光。”
西瑞元帅：“……什么意思？”
“去出一次的任务的时候，我遇了几只棘手的变异种，”阿宁的眼神陷入回忆，她将那只完好的手搭在金属臂，轻轻抚摸，“我失去了左臂，差点死了。”
但那个时候，附近一支远征兵小队发现了她，尽管他自己也在晶兽的袭击下险象环生，但还是拼了命将她救了出来。
阿宁说：“如果没有那些孩子，我估计早就异化成晶兽了。”
认真算起来，那些远征兵也只是她的小侄女差不多大的纪，却已在战场奋勇杀敌，侄女却呆在城内，仍旧为一道做不出的微积分题抓狂。
“这条命，”阿宁拳头攥紧，抵住胸口，“是远征兵给我的，如今就算要我还给你，也是天地义。”
她说完，静静对西瑞元帅笑了下：“如何？现在您还怀疑我吗？”
西瑞元帅的嘴唇了下，他望着一脸平静的阿宁，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诱饵不是个好差事，”他说，“很有可能会死——你能接受吗？”
“这有什么能不能接受的，”阿宁的表情风轻云淡，“不是现在死，就是以后死，既然殊途同归——那我宁愿选择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的团员，也是同样的想法。”
“……好。”
良久，西瑞元帅站了起来，他伸出手，递向阿宁：“谢谢您为我……为人类做出的牺牲。”
阿宁笑了。
隔着桌子，她也同样伸出手，用力握住西瑞元帅。
“不，”低柔道，“这是我该对您说的台词。”
***
于是，军队在厄尔斯堡垒度过了一晚，第二日清晨，西瑞元帅将新加入的佣兵团编入队伍，重新排阵。
“夜鹰，你过来。”
白夜对夜鹰招了下手，示意她站到整个队形的中央：“这里是你的位置。”
“会有两支小队与你同，”夜鹰站定后，他继续道，“一支小队由我带队，另一支……”他顿了顿，“你自己来负责。”
“我吗？”夜鹰诧异地抬起头，“但是我……”
“没事，”白夜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添了一句，“不用紧张，都是熟人。”
熟人？
夜鹰有些迷惑——参与本次远征的皆是三大军团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可她并不认识这些人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喂，你怎么又在发呆？”
夜鹰听着这声音觉熟悉，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立即露出惊讶表情：“你……？”
西戈裘德走入房间，前者双手交叉叠在脑袋后，后者则疾步走前，握住她的手：“你还好吧？”
夜鹰愣愣道：“啊？”
“夜鹰，你不用太紧张，”裘德用一种宽慰的语气道，“有我在，一定不会让晶化孢母伤害到你半分。”
“你？”西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你还是保护好自己吧，要论实力的话，我可比你强……”
裘德：“闭嘴。”
西戈：“你……！”
眼看两人又针锋对起来，夜鹰忙拉住两人：“别吵。”
“你真的是……一刻也不肯消停啊。”她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听门口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随即走入一道高挑的身影。
来人有着一头浓密的亚麻卷发，随意在脑后梳成一根辫子，散落在脸侧的碎发为他精致的五官更添几分柔，如同一只懒洋洋的猫儿。
——文刀袖道：“哟，小姑娘。”
“文刀袖！”夜鹰更加惊讶了，顾不吵架的两人，疾步朝他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刀袖道：“这么多天不，你怎么连常识都忘了——机甲师可是远征的必备人……唔！”
他还没说完，便被夜鹰一把抱住了。
裘德：“！”
西戈：“！”
白夜：“……”
他走过去，提着夜鹰的后衣领将她拉开，一边道：“我有过你对别人这么手脚吗？”
夜鹰仰起头：“但他是文刀袖!\"他可是共同战斗过的伙伴。
闻言，在夜鹰看不的一侧，白夜的脸肉眼可地黑了。
文刀袖：“……”我靠。
他不想引火烧身，连忙举起手，求饶似地说：“大小姐，麻烦你放过我吧，我是孱弱的机甲师，身可没有你单兵好。”
夜鹰只好松开手：“……对不起。”
她看了一圈三人，犹豫了下，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闻言，西戈直接翻了个白眼，裘德叹了口气，文刀袖伸出手，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她的脑袋：“小学妹，我是来做你的护卫队啊！”
夜鹰当然知道，但——她拉下文刀袖的手：“不，太危险了，这次要面对的可不是普通晶兽，是……”
“晶化孢母，”文刀袖打断她，“我都清楚。”
但，就是因为明白其中蕴含的危险性，非来不可。
“夜鹰，”裘德说，“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风险。”
他说好的——既然是战友，就要共进退。
“且谁说我就一定会有危险了？”西戈凉凉道，“当然，他两个我不清楚，但——别忘了我也是实验之一。”他的抗晶化性自然也高出普通人水准。
“你……”
夜鹰怔怔地望着三人，嘴张了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放弃了。
一只微凉的手落在头顶，白夜低声在耳边道：“夜鹰，不要拒绝他。”
这样一份难的心意，她不该拒绝。
夜鹰沉默了，过了几秒，道：“……好。”
西戈的表情舒坦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来做你的护卫，你什么都别做，只管坐在机甲就好。”
作为本次远征的核心人，夜鹰需要保存力。
她只好点头：“我知道了。”
白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简短道：“去整队，过十分钟准备出发。”
四人连忙点头，跟着白夜走出帐篷，军队早就整装待发，有条不紊地在外面，夜鹰人按照白夜的吩咐，归入阵型后，便听他站在队伍最前方道：“联合军，出发。”
军队开始向北前。
“小姑娘，”夜鹰开启天蝎之星，正想迈步，冷不丁旁边的护卫道，“你往后退一些。”
夜鹰侧过视线，发现是另一支护卫队的成员。
她：“？”
“野外进很危险，”那名成员道，“不知从哪里会有晶兽窜出来，如果反应慢的话可能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这可不是诱饵能解决的事情。”
夜鹰眨了下眼：“好的。”
她往后退了两步，站到那名护卫的身后，状，护卫满意点头，一边对其余三人道：“你也退后点，一群刚出军校的小崽子，小心别在外面被晶兽叼走！”
西戈：“？？？”
另外两人还好，但他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正欲前，被夜鹰制止：“算了。”
“他是宪兵团的人，”她给西戈解释，“你别他吵。”
那护卫出身宪兵团，即使自己没有察觉，但不意间仍会对远征兵出身的他带些许轻视，更何况夜鹰他纪小，看起来确实有些青涩未脱。
西戈怒了：“那又怎么样？”居然敢小瞧他！
文刀袖道：“这有什么，你别给白夜将军添麻烦。”
现在军队出发了，白夜根本没有时间管他——他需要不断注意整个队伍，听取侦查兵发来的晶兽情况，在对诱饵部队进命令。
西戈只好悻悻后退，但还是不忘瞪了那护卫一眼。
他听话，护卫也停止了对夜鹰人的说，他与队伍中的其他九人并排展开，呈扇形包围住夜鹰他。
夜鹰向周围看了一圈，整个军队呈三角式，他在三角的中心，最外层则是佣兵团，一旦发现有靠近的晶兽，立即会有一小队佣兵分裂出去，吸引晶兽的注意，将它带离大部队。
白夜在部队的最前方，关注着整个队伍的兵力部署，一旦有地方出现空缺，便让候补佣兵队替换去。
目前一切正按照计划有序进。
突然，前方传来惊呼：“有变异种！”
夜鹰心神一凛。
变异种拥有接近人类的智慧，并不会受到诱饵的影响，且那只闯入队伍的变异种似乎目标明确，直指夜鹰来。
那是一只敏捷的晶豹，娇小的身影被前面的机甲挡住，护卫队发现时，它已冲入了守护方阵。
刚那名护卫大骂一声，连忙回头对夜鹰喊：“别攻击！后退！”
但一枚子弹已擦着身侧过——夜鹰举起脉冲枪，对着晶豹连发三弹，第一弹阻拦它的进路线，第二第三弹则分别命中它的前爪。
晶豹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夜鹰正欲给它最后一击，想起护卫刚喊的话，犹豫了一瞬，收起脉冲枪，看向他：“你来？”
护卫：“……”
他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森森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