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出了皇榜，满城的学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榜单看。
有人的唏嘘，有人的感叹，有人的失落，还有人的沉默，此时情绪统统都在脸上。
莫立没有去，他的精神状态不是一个状元就可以安抚的。
梁雨望的书院今日下午停课。许多孩子都去看榜，有些先生也去，他们见证过许多孩子的天赋，最后却名落孙山。今日，许多千里迢迢来科举的人，看了皇榜之后，各奔东西。
魏程在榜单上看见莫立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莫灵儿是不是要走了？如果莫立有了职务，他们会去哪？
万全乐呵的跑到莫灵儿的元庆殿，手里拿了文书，满头大汗。
“这样绣针脚会更细……”
“秀秀，快开门。”
“来了。”秀秀向莫灵儿请教苏绣的绣法，两人低头互语。
“万公公这满头大汗的，有什么要紧的事？”
“恭喜莫姑娘，大好前程来了。”
万全根本没有理会秀秀，单膝跪地给莫灵儿请了安。
“公公这礼行大了。”
莫灵儿立刻起身，扶他起来。
“万公公，今日亲自跑来，定是有大事？”秀秀知道万全是个眼明之人，今天这大礼，必有说法。
“莫姑娘，莫公子金榜题名了！”万全莫名的激动。
“你说什么？”莫灵儿以为自己没听清，她只是想在确认一下。
“莫公子金榜题名，金甲状元。”
万全那满是褶子的老脸，确实异常兴奋。
莫灵儿那还未长全的指甲显的她手特别怪异。
“真的？”她许多年的疾苦，终于有些回报了，今天这时候，她如同母亲一样的心胸，终于能放下了。
“千真万确。”
莫灵儿的泪洒青衣，万般激下，她还是从自己的手上取下玉镯交给万全。
“有劳公公辛劳苦这一遭。”
“这……”万全只是假装犹豫。低头看着莫灵儿将东西放在她手上。
“公公手下吧，就当姑娘给的赏钱。”
秀秀看事，端了万全一把，他也好顺着往下回。
“那就谢谢莫姑娘赏赐。”
莫灵儿不停的试擦眼角的泪水。
“莫姑娘这么些年，终于熬出来了。”秀秀送走万全，看了一眼莫灵儿空洞的眼神，想安慰她一下。
“对，我一直说我哥哥是懦夫，他只会低头读书，他所有的书都是我一针一线换来的，他甚至不懂人情世故，今天之后，我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从此，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莫灵儿动容的说着，就已经泣不成声。秀秀轻轻抱了她，两个相依为命的女人，潸然泪下。
信王也是为了梁雨香操碎了心，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子良的身体状况。他的原因很简单，仅仅是怕她伤心而已。
“王爷，我让你帮忙事，怎么样？”
信王就微微低头看着跟他差不多齐平的女子。
“他说他不想见你。”
虽然赵祉有些犹豫，可他当机立断，长痛不如短痛。这事纸包不住火，迟早会瞒不住的。
“他不想见我为什么？不可能……”她对自己格外的自信，尤其是对于子良。他的心，她是最明白的，这世上再没有人和他非亲非故比子良更疼爱她。
“这是真的，如果你真的想见，今天晚上，我带你去。”
赵祉从不撒谎，她看着赵祉严肃认真的模样，让梁雨香感觉到事情不对。
“这是为什么？王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突然之间，她的眼神就暗淡了，一个如此高傲的女子，此时的眼神里竟然带着哀求。
“我不知道，他只是说他不想见人，具体何原因，你得自己问。”
梁雨香的手紧紧的抓住信王的手腕。等到赵祉将这句话说出来，她就一下子就松开了。
“王爷，你肯定知道你瞒着我。”
“香儿……”
“不会的，这事一定不会发生的。我和子良一同长大，我们发誓，要白头偕老。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我的。”
她的情绪已经有些波动，赵祉已经有些心痛，可是他不能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香儿，你别这样……没事的，你等他说明缘由，也许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对，对，王爷说的对。”
于是，她整个下午焦虑不安地等着信王，她一直坐他身边不肯走，因为信王，可以带她看看他的子良。
难熬的一个下午终于过去。天色渐晚，日落西山。朗朗晴空下竟然繁星点点。
赵祉让人抬了轿子，将越子良抬到他府外。
“王爷，人来了。”秦忠不自觉的看了梁雨香一眼。
不等赵祉开口，她撒腿就跑到门口。
“子良……”
“梁小姐，你别过来。”子良急促的让她止步。
“子良，我是香儿啊，你怎么了？”
“以前我叫你小孩，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娶你。现在你是梁小姐，你得皇上与皇后的恩宠，而我一无是处。”
“你说什么呢？皇上与皇后宠我？那也就是当我是个丫头，我也没干什么呀。”她着急着想解释，她怕子良误会。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要回去了，以后少见吧，你青春正好，我不愿意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越子良，你到底任性什么？你说我哪里不对，我改。你要是觉得我不应该住在别人家，我明天就回去，我管他什么皇上不皇上，我管他什么抗旨不抗旨！”
赵祉在一旁，只是安静的听着。
“你哪里做得都对，我错了。”
“你给我下来。”梁雨香的急脾气上来之后，直接掀了他的轿帘。
“你别动我！”越子良将头转过去，他今天一声吼，是梁雨香十六年未曾见过的。这吼声冲破了天际，伤了她的耳朵，他似乎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就为今天，这么狠狠的吼她一次。
梁雨香突然像被人抽了魂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看着子良转过一旁的脸，还有他不耐烦的语气，以及他如此暴躁的脾气。这，还是她心爱的子良吗？
“越子良你疯了吗？”
梁雨香送来她的手，轿子里不想看她的心上人，不耐烦的模样。
“我没疯，我只是喜欢上了别人。”越子良狠狠心，让自己平复下来。他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告诉她，他喜欢上了别人。如此昧良心的话，他又说得理所当然。
“不可能……”
“无论可能不可能，我说的是真的。你一直呆在宫里，然后又进郡主府，下一次，有可能就去了信王府，而我，就在这些时间里，喜欢上了别人而已。”
“你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你说出来，我见见她……”
“香儿，别激动。”赵祉看着她已经开始浑身颤抖，赶紧上前去拉住她。
“王爷，你放开我，让我问问他，他是怎么承诺的，他说了带着我天涯海角，白发到老，他怎么能反悔……”
“王爷，告辞了。”越子良趁机赶快走，他自己快控制不住了，他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只要再待一下，他立刻就会泪奔的。
“起轿。”秦忠声音不高不低的说了起轿两字，轿夫直接起轿就走。
“越子良你站住！”
她起身去追，信王尽了最大的能力搂住她。这丫头从小练过功夫，身子也高，拉半天确实费力。
“赵祉，你放开我！”梁雨香挣扎着，直呼他姓名。
“香儿，你能不能冷静些，你这么好的姑娘，算他眼瞎。”
“王爷，我求求你，让我问清楚。”
“你现在是问不清楚的，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告诉你他喜欢别人了。你们都冷静一下，也许他只是一时糊涂。”
她已经不管自己什么形象了，一下跌坐在地上，肆无忌惮的大哭。
轿子转过弯，越子良在轿里痛哭失声。
“越公子，我知道你难过。可是，男人要有担当。难过，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不要让你最心爱的女子跟着你一起难过。”
“我不想这样，我最喜欢的香儿，我现在确看不见她。”
“我不懂，我也没办法感同身受，可我能看出你对她的感情深厚。可是同样的，我也能感觉到王爷对她的感情也不逊于你。”
“你说的没错，她刚刚认识信王的时候，我好讨厌他，因为我看得出来信王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
“你放心，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信王都会护着她，谁都动不了她。而且信王能给她最好的，她想要的一切。”
秦忠这种忠仆，确实超出了越子良的想象。
他一个男人，在没办法守护最爱的人之后，哭成一个泪人。
“劳烦秦护卫送我回去时，从我家墙外带我进去，我不想让父母知道，我变成今天这样。”
“可你能瞒过一辈子吗？”
“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秦忠转头，看看轿辇里的越子良，正是十八的大好年华――双目失明。
夜间时，众臣都回了家。许久的科举，在今天回家之后都尘埃落定。
越王回家看不见子良，于是到处找。
荣德从房间跑出来，看到老爷刚回来，就这么着急，于是跑去解释。
“老爷，少爷被信王请去了。”
“信王？”越王犹豫了一下，没在说话。
“荣德，少爷出去多久了？”
“回老爷，一个时辰了。”
越王深感不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