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医院的房子没有垮，只部分地方有裂口，为防万一，医护人员和病人还是迁到了外面院坝里临时搭起的很多帐篷里。给老百姓下跪后昏倒引发癫痫病的市委书记兼市长钱江也住在这里，病床前围着几个人，有秘书兼市府办主任汪昊和钱江的亲兄弟、永富公司总经理钱永富、还有闻讯从各自分管的救灾现场赶来的常务副市长李元国和一帮重量级官员们。这些人多数都是他的亲信，平时跟他说话就比较随便，这会儿都急不择言地埋怨他，说他不该给老百姓下跪。这此平时在群众面前都认为自己高高在上的人物简直无法接受他们的钱老大今天这不可思议的行为，尤其是他亲兄弟钱永富，右手手背把左手手板心打得啪啪响说：“这下安逸了，你作为全市最高行政长官都跪下了，等于承认有大问题了，二天、、、、”
手臂上打着吊针的钱江两眼半睁半闭，听了他兄弟的话，又隐约听到其他官员嘀嘀咕咕的，他的眼皮突然往上翻，露出白眼仁，嘴角涌出一团白沫，全身抽搐，抖动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帐篷里的人们弄得惊惶不已，汪昊和钱永富扑上去一左一右地扶着他惊问：“是不是又翻了？”可是他牙关紧闭说不出话，最后是闻讯赶来的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钱江才不再抽搐，平静下来，但嘴里却喃喃自语：“你们嫌我下跪丢丑了哇，那你们又去弄回来嘛、、、、”最后闭上眼打起了呼噜。
医生叹息着说：“钱市长有那种老百姓说的羊儿疯病史，现在遇上这大地震带来的压力，精神上受到巨大刺激很容易频繁发作，所以请你们不要刺激他、、、、”
“哦！就是！”钱永富不等医生说完就接上话道：“我也不该说他，不该跪也跪了。现在咋做呢？你们医院一定要想法医好他哈！”
作为亲兄弟的钱永富霎时明白他哥哥钱江如果短时间好不了就可能被免职，他的永富公司就没了靠山，所以他急得本来梳理得油光瓦亮的中分头也被他手指头摸来摸去的弄垮了。
汪昊和李元国一帮亲信官员更是急得给医生下死命令：你们医院必须保证钱市长在短时间内恢复健康。
医生想笑又不敢笑，说：“各位领导不要太急，今天我们收治的病人中有好几个类似病例，只要采取药物治疗和心理干预，可以恢复的。”
“那就快、快采取措施！”官员们异口同声吼了起来，钱永富从手里捏着的三倒拐黑皮包里拿出一叠还没拆封的百元大钞往医生白大褂包里塞着说：“老师，求求你，先感谢了，我是钱书记的兄弟，晓得永富公司没？就是我开的，二天有啥事尽管来找我。”
医生涨红了脸说钱市长是他见过的最好的领导，他们医院肯定会尽力医好，坚决不收钱永富的票子，俩人拉扯起来，这时田万全圆胖的脑袋从帐篷门口伸了进来，因为刚才和焦丽在车里云雨后又急于赶往医院这边，倒拖头有些纹乱，高档的春仿色短袖上面两个钮子也扣错了，惹得大家一阵嘻笑，他明白过来后脸上微露尴尬，一边把钮子重新扣好一边说：“这地震硬是把我们害得惨，衣裳都穿不伸展。老钱怎么样了？”
这会儿钱永富还在把票子往医生白大褂包里塞，田万全略一询问后立即制止道：“永富，不要这样子，你要喊人家犯错误嗦？”
钱永富只得把钱放回三倒拐皮包，汪昊立刻向走到病床边的田万全介绍刚刚发生的情况，他坐在病床边听完后沉吟一会儿，做出很心疼的样子看着双眼忽睁忽闭的钱江，突然拍着大腿感叹道：“我说你们啊！都是钱市长平时太民主把你们惯的，说话也不分情况，钱书记已经是这种状态了你们还埋怨他干啥？况且他也没有错，当时为了控制、稳定局面，他作为市长采取任何措施都是可以理解的，给老百姓下跪又怎么样？给人民下跪有啥丢脸的？如果放任局势恶化，群众和警察在冲突中打死几个或更多的人摆在那儿，等到上面来处理，那才叫丢脸，整市**的脸都丢光了！钱市长以损失他个人的形象阻止了形势的恶化，是一种负责任的，比我们站得高的素质体现，我们不仅不能埋怨他，还应该向他学习！”
官员们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说什么好？汪昊和李元国都觉得这老田今天说话有点假，但是都不吭声。钱江的亲兄弟钱永富也听得不是滋味，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说话向来随便：“田哥，你那些大话就不说了，现在怎么办？”
田万全胖脸上额头一皱，瞟了一眼穿白大褂的医生，那医生会意，立刻往外走着说：“你们谈嘛，我去给钱市长找一个救援部队的心理医生来，昨晚上他们来的时候就跟我们医院联系过，说是可以对情绪失控者进行心理干预。”
等医生在帐篷门口消失了，田万全看着钱永富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脸扫视了一遍官员们说：“我建议在钱市长的状态恢复之前我们按昨晚上动员会的分工积极救灾，现在主要任务是督促医院医好他，不行就送省医院去。”
他这么说目的是避开讨论关于是否继续清理B镇中学和中医院受灾现场，那个现场摆得越久越好。
官员们大都觉得只能如此，议论一阵后各自奔赴自己分工的受灾地点去了。帐篷里只有田万全、汪昊、李元国和钱永富。汪昊拉住了也准备离去的田万全说：“我在电话头跟你说过的嘛？你忘记了？现在关健是B镇中学和中医院咋办？常委里老大最尊重的就是你老人家，你在这个时候要替他分忧呵！他喊不尽快清理现场明明就是在、在、、、、”小汪不好措词了，他本想说钱江是受刺激脑袋里短路了但是不敢，说出口时成了：“一时不明真相，所以作了这个不恰当的决定。你老人家不慌走，一会儿等老大醒了你给他说一下，就说这关系到我们市**的形象，你说的话他要听，不像我们一有点不对就遭骂。”
李元国也在旁边帮腔：“就是，老田，等一会儿钱市长醒了你好好跟他谈一下。”其实他心里对B镇中学和中医院的事情是无所谓的，因为他提拔上来时这两个地方的建设工程已经拍板定案，他也从没插过手，只是不想得罪汪昊才顺着说话。
已经走到帐篷门口的田万全心里骂了平时跟他走得比较近的李元国：“瓜屌！你娃教都教不精灵？昨晚上老子要不提醒你，你担心就被小汪拖到现场去遭老百姓咒骂去了？眼前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你娃就只有长期被人利用，太老实了。”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做出很无奈地说：“就算你们说的有道理，我现在也无法改变嘛，老钱他是市长，他作出的决定除了他本人和上一级领导，我们是无权改变的，况且他现在这种状态我也无法进言的嘛！”
李元国愣了，但眼神里有点不痛不痒的，汪昊和钱永富的脸色却同时变得惨白，钱永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汪昊疑惑地从侧面观察着田万全，心想：这龟儿老田咋有点巴不得出事的味道呢？不至于吧！你也是钱老大提拔的呵？
这么一想，汪昊又双脚垫起抬高矮小的身躯贴着高大的田万全耳畔说：“你不晓得，中医院和B镇中学的钢筋水泥都是钱二哥供应的，老大不晓得。”
田万全听了心里一阵狂喜，但表面上根本不露出来，还做出一付挺担忧的神态看看病床上的钱江，又歪歪嘴示意钱永富到帐篷门口去，汪昊和李元国也跟着走过来，只听田万全小声问：“这儿都是内部人员，永富，你说实话，钢筋水泥的标号质量有没问题？”
“、、、、”钱永富半张开嘴说不出话，脸色更加惨白。
他们四个人凑在帐篷门口，没注意到躺在病床上的钱江已经醒了，两眼瞪着草绿色的帐篷顶一动不动，突然大声喊道：“小汪，帮我写一份辞职报告！”
四个人都吓了一跳，汪昊走到病床边问：“啥子辞职报告？”
“你装傻！”钱江忽然两手撑着床边坐了起来道：“我现在还没离职嘛我就指挥不动你了嗦？”
“不不不！”小汪弯下腰摇着双手赔上笑脸道：“任何时候你指东我都不会走西的。”
“那好，你给我写一个辞去市长职务的报告传到省府办公厅去！”钱江语气十分坚定，双眼直勾勾地平视前方，任何人都不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