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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十年

穆中华是个相当有原则,有坚持,明辨是非的人,所以当她的女婿龚克遭到来自B省警方质疑的时候,老穆依旧立场鲜明地坚持了自己的原则,站在了龚克这方,拒绝了来自B省警方的法医应援工作。

“二三四五六七。”此刻的老穆盘腿坐在招待所床上,甩出六张牌的同时摸着一旁陈晋的头,“放心吧,死的那个不是你妈,我替你问过了。”

陈晋重重点头,他凑头去看老叶的牌,奇怪地咦了一声:“爷爷,你这个炸弹怎么不炸奶奶呢?”

陈晋话音才落,穆中华的眼刀就紧跟着飞来,那眼神像在说:老叶,你敢给我放水!

老叶却笑眯眯地重新摆了下牌,然后摸了摸陈晋的头:“小晋啊,你眼睛花看错了吧。”

是我眼花吗?陈晋想,可一局终了他发现了哪里不对,叶爷爷先出了两K,后来又顺子出了两K,明明是四个,那是炸弹啊。

可在场的包括龚克、叶南笙的几个大人都跟没看见一样。叶南笙知道陈晋的想法,她撇撇嘴,自己老爸这么逗着老穆玩儿也不是一年两年,明眼人一眼看得出来的事情,老穆愣是一点看不出来。不过,也就是因为这,她那个妈才能一直没心没肺地幸福到现在吧。

叶南笙看了一眼龚克:我可没老穆那么蠢。

龚克也看她:我知道,不过我不会比爸爱妈那样少爱你一点。

在这一家人窝在新乡县的小招待所里安享天伦时,B省省厅下来的工作人员破案进度却缓慢得近乎停滞。经过几天的连续侦讯排查,在新乡县范围内并没有符合条件的失踪女性,而从酒店的入住登记看,也丝毫没有关于有个女性入住事发酒店的记录。

这真应了那句话——天外飞尸。像凭空落在酒店的一样,无论是那具女尸还是那一包海洛因都让B省省厅的精英们一筹莫展,何况就连入住酒店的银行经理都死了,他们还真是摸不着头脑。

尴尬的局面进入第三天,B省省厅刑侦大队队长带着打前站的几名手下来到招待所,登门拜访穆中华和龚克。

B省刑侦大队队长姓黎,全名黎莞,是个三十出头的干练女性,她才从B省某边界城市回来,就在不久前,那里发生一起恶性案件,一名女性被谋杀,尸体被发现时,死者的大脑竟已经被人摘除走了。

黎莞督办该案月余,案件仍一无头绪,无可奈何时她想到了被誉为A省缉凶神人的犯罪心理学家龚克,于是她折返省厅,准备向上级申请,邀请龚克来B省协助破案。只是她没想到,几乎是同时,自己手下的几个干员正和龚克进行着死磕。

身上还带着B省边界地的风沙气,黎莞朝穆中华和龚克鞠了一躬:“穆教授、龚老师,他们不懂事,希望你们别见怪。”

老穆看着天花板,好像上面白花花的风景比面前的人好看似的,倒是龚克的气量大,他微微颔首:“不熟悉的人的确难以建立信任。”

黎莞暗自松了口气,她以为龚克和传闻的那样是个怪人呢,现在看起来……还好。

达成

默契后,双方再没提之前的隔阂,在新乡派出所狭小的办公间里,几个人开了针对这起案件的第一次碰头会。龚克坐在下方,听着省厅方面的人做着案情陈述。

负责陈述案情的是一位姓沈的警官,他声音偏低,不很大,却刚好让房间的人都听得清楚:“该名银行经理全名方宏,是A省某银行信贷部经理,今年三十五岁,二十八岁结婚,妻子是他大学时期的同学,俩人婚后育有一子,五岁,在读幼儿园,虽然根据亲戚朋友反映夫妻两人关系很好,不过我们根据穆教授的结论调查得知,方宏和妻子已于十个月前离婚,方宏妻子目前不在A省,我们已经通知A省同行联系方妻了。”

沈警官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再说女死者,根据法医鉴定,她的死亡时间距离尸体被发现该在三天内,由于室内没开空调,密闭空间的高温造成尸体高度腐败。死者脸部毁坏严重,身体除手腕处有玫瑰形文身外,无明显特征。我们也在积极对比B省内的失踪人口,希望从中能找出死者身份来,现在还在等结果。”

“有个现成的可以先查查。”龚克打断了沈警官的话。沈警官是最初曾经质疑过龚克的人之一,见他皱眉,龚克没有过多表示,他微微低着头,脑子里浮现出这几天尹毅拿给他的那些资料,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读书时,方宏给同学的印象是老实得有点刻板,性格偏于腼腆,这样的人,就算受不了离婚的打击,轻易也是不会去找小姐的。”

龚克开场一句话就否定了B省警方现在的调查方向,的确,沈警官他们的排查重点就放在新乡那些从事性服务的小姐身上,这也可以理解,一个男人,单身久了,出于生理需求想找个女人,不过……

“不过别忘了还有那包毒品,关于这包毒品来源,我偏向是来自方宏的,试想一下,身边带着这样一包定时炸弹,有几个人有胆量叫小姐,何况方宏的性格是那样,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是,方宏认识那个女人,而且相当熟悉,他不怕对方说出去,更或者,那个女人就是方宏的妻子……”

随着龚克的分析,房间陷入一种奇怪的静默,先开口的是黎莞:“可是我们安排了方宏妻子的父母认过尸了,他们说无论是身材还是文身,都不是自己的女儿。”

这时看上去像一直在打瞌睡的穆中华开腔了:“那个文身是新文上去的,时间就在半年间,还有就是,那个花纹比较复杂,没记错的话,A省那边文得了这种文身的店就两家,当然,如果死者是我们A省人的话。”

黎莞心里暗暗佩服,果然他们邀请龚克和穆中华加入真的对案情侦破有着相当大的益处。按照这个侦破方向,黎莞当场安排专人,一方面去A、B两省追查文身,一方面去提取方宏妻子父母的血样,准备做DNA检验。

而龚克则是和黎莞提了一个要求——他想见见陈裕达。

说实话,龚克不是很在意酒店里的海洛因和那具女尸,找出尸源,离案子告破就不远了,他更在意的是方宏被伤案和十几年前那宗案子,它们之间究竟是有着某种联系,还是就是同一人做的,或者只是单纯的巧

合呢……

在距离新乡县城区五公里远的新乡看守所里,龚克第一次见到了陈裕达,一个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得不像他这个年龄人该有的男人。

龚克先到,坐在有个狭小窗子的见面室里等着陈裕达来。过了一会儿,戴着手铐脚镣的陈裕达低着头慢慢走进房间。乍一看到龚克,他眼里的情绪说不清的复杂,有讶异也有疑惑,不过这些情绪随着他落座统统化成一摊死水沉寂在他眼中。

“你是警方的人吧,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没伤那个人。”说完这句,他低下头。龚克没接着他的话头说下去,相反,他起了另一个话头,“陈晋那孩子很好,他相信他爸爸没伤人,更没杀人。”

只一句话,眼泪瞬间沿着陈裕达眼角流下来,他捂着脸,无声地哭起来,如果不是他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也许别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哭。

哭了一会儿,他抹了把脸,问龚克:“那孩子自己在外面还好吗?”

“不错,活蹦乱跳,一顿能吃三碗米饭,就一点不好,别人说他爸爸是杀人犯,这几天因为这事,他和别人打了两架了。”

龚克看陈裕达嘴巴颤了两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的样子。他换了个坐姿,手放在桌上,交换了下手的交叠姿势,“我猜无论是这次还是十几年前那次,你之所以没说出真相就是为了不伤害你的家人,可恰恰因为这样,你却伤害了你的儿子。”

陈裕达嘴巴张张,半天才吭出一声:“可我觉得这事和我大哥也没关系,也不可能是他啊。”

陈裕达记得,他回乡待了几天,并没像他希望的那样等到他老婆李美娟,那天,他接到了大哥的电话……

出了新乡看守所,开始还晴朗着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就阴了,乌色的云厚厚压在头顶,让底下的人总有种喘息都困难的错觉。

还是那辆快报废的警车,尹毅坐在车里,他才结束一通电话,见龚克出来,他连忙向龚克招手:“快、快,案子有进展了!”

尹毅说的进展来自B省省厅方面,条件限制的因素,DNA的对比结果还要几小时后出来,不过从警员从A省前方发回来的消息看,那名女死者的文身出处已经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了。那是一家名为“加香”的文身馆,让警方意外的是,根据加香的馆长回忆,在半年前,有两个女人手拉着手来店里选了这个玫瑰花样,因为加香的文身花样一种只会文给一个客人,所以馆长记得特别清楚,当时那两个女人称呼对方为爱人。

方宏的妻子是同性恋,这还真让人意外,紧接着问题来了,这个女死者的身份就多了个选项,可能是方宏的妻子,也可能是方宏妻子的那个情人。

面对双选项时,DNA的对比结果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办公间的电话响起,黎莞接起电话,听完汇报,她挂断电话:“DNA的对比结果出来了,死者不是方宏的妻子。”

案情发展至今,方宏的妻子被锁定成一个重大嫌疑人。在B省北安市的新乡县,黎莞致电省厅,全面搜查方宏前妻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