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桐辞职了。她把辞职信交给校长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从校园里走出来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一身的轻松,无牵无挂却又有点无依无靠。
“小桐老师。”忽然有人叫她。
莫小桐回过头,见张明迎面快步走了过来。他急切的喘着粗气问:“听说你给校长递了辞职信,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莫小桐平静的点头说。
“为什么?你工作的不开心吗?”张明微微想了想,又问:“以前,可能因为我……颜娜有些难为你,不过她以后不会了,我保证。而且,你相信我,用不了多久,这个学校的一些不良风气都会得到纠正。你只要再耐心等些日子。”
莫小桐淡然一笑,说:“你有能力、有才华,又那么上进,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主持学校里的工作的。这些我都知道,也很看好你。”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辞职?你知道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对于咱们这种老百姓来说有多重要吗?那是你安身立命的保证!你不能这么感性!现实生活需要理智!”他顿了顿,又说:“你以前是受了些委屈,可是以后不会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莫小桐打断他的话,平静的说:“其实这几年,我在这个学校里学到了挺多东西,也进步了不少。我真的应该感谢这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你。我没什么教学经验,这几年大家都挺照顾我、帮助我的。不过,咱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向往的生活方式。我只是想换一种活法。”
张明没有说话,他微微沉默了片刻,忽然沉声说:“小桐,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勇气的。你就是一个女人,竟然有胆量辞去这么稳定的工作,朝着自己向往的方向走,我作为一个男人觉得挺惭愧的。其实,我何尝不是活的战战兢兢的,为了蝇头小利很多时候我只好委屈自己的心志,我……”
“你别说了。”莫小桐打断他的话,说:“我希望我的选择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不会让你有什么思想波动。”她顿了顿,又说:“说实话,我觉的咱们两个人不一样,我觉的你挺适合这种生活的。别多想了。”
莫小桐微微含着笑,说:“以后等你全面主持学校里的工作了,我相信这个学校的面貌肯定会焕然一新。因为那些孩子们实在是太可爱了。”
“你不会改变决定了吗?”张明问。
莫小桐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改了。”
张明知道,再多说也无济于事,他也便不再多言了。
又寒暄了几句后,莫小桐提步走了。她知道,张明跟她不同,他是个世俗又平凡的人。他只能规规矩矩的活着,勤勤恳恳的工作、本本分分的追求。他永远也不会有勇气跳出他所生活的圈子,无论那个圈子让他欢喜或厌恶。他会像其他平凡的人一样,完全复制那些人每一个年龄阶段的情景。他会有一个安稳又平淡的人生。当然,她也真诚的祝福他。
莫小桐开始茫然起来。她突然感觉自己不认识生活了。她本是个思想单纯的人,她只想简简单单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活着。可如今看来,她觉的她那个极低的追求,实现起来却似乎是难上加难。
莫小桐开始不相信爱情、不相信生活了。她不想再那么认真的活着了。她决心要放纵自己。她决心要挥霍生活。这样想着,她便每天晚上都化上浓妆去泡夜店。她跟随着那些往日听起来浮躁又喧闹的音乐一起舞动摇摆,她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她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意识,想让热舞去疲累自己的身心。她累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她什么都不想想。
见莫小桐突然如此醉生梦死,苏北心急如焚。他总是抓一切时间去找她、劝她,可每次莫小桐都是与他简单敷衍两句就转身走了。这一天下班后,苏北又去了莫小桐租住的楼下等她。果然,夜幕降临的时候,苏北看见莫小桐从楼上走了下来。
“小桐。”苏北在身后叫住她。
莫小桐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去留意四下,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不由先是一惊,随即觉的声音熟悉,便料定是苏北,也便把心放了下来。她有些烦躁的回过身子,看着站在路灯下的苏北问:“你怎么又来了?”
苏北没有回答,只蹙着眉头,借着昏黄的灯光上下打量着她说:“这么晚了,你穿成这样出去多不安全哪!再说,你怎么突然学会化这么浓的妆了?还有这一头的假发,那是什么颜色啊?”
“你有事吗?”莫小桐懒懒的问:“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她说着,转身提步便要走。
“你等一下。”苏北扬声肃然说:“我有话跟你说。”
莫小桐回过身子看着他,淡淡说:“你说。”
苏北见莫小桐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不由心急起来,他忍着满心的火气,尽量用委婉的语气盯着她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吊儿郎当的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见莫小桐不吱声儿,他又说:“就几天没见,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莫小桐淡淡说:“没什么,我就是想尝试一种新的活法。”
苏北急道:“新的活法?”他打量着她说:“你的新活法就是辞掉工作、搬出来自己租房子住、瞒着父母把自己打扮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去那种……去那种地方醉生梦死?”
“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不该是你喜欢的生活方式!你这叫误入歧途!”苏北摇着头愤愤的说。
“你都知道了?谁跟你说的?”莫小桐淡淡笑了笑,诚恳说:“我父母只知道我辞职的事儿,他们不知道我去泡夜店。你别告诉他们。”
“你既然怕他们知道,就说明你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做法是错误的。既然你知道错,为什么还要错下去?”苏北一改以往温文尔雅的形象,气急败坏的问。
“因为我憋屈。”莫小桐低下头,淡淡说:“我觉的压抑、难受……我不想再这么活着了。”
“这就是你的宣泄方式吗?太悲观了吧!”苏北问。
莫小桐不说话。片刻的沉默过后,她抬起头看着苏北问:“不然我该怎么办?”
苏北不知道该怎样劝她,他长舒一口气说:“那你宣泄够了吗?如果没够,你打算还要这样宣泄多久?”
莫小桐微微想了想,淡然一笑说:“别管我了。”
“别管你?你是想说让我眼看着你自生自灭是吗?”苏北急得面红耳赤的。
“有那么严重吗?我不过就是想放松一下,想给自己留点空白而已。”莫小桐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
“你别这样好吗?你这种表情……”苏北觉的莫小桐脸上的戏谑表情那样玩世不恭,像个风尘女子。他没有说出口,只沉声说:“我觉的很陌生。”
“是吗?”莫小桐满不在乎的转身走了,说:“随便你怎么看吧,我无所谓。”
苏北望着她的背影,又急又气。他朗声愤愤问道:“那个田朗……他真把你伤的这么深吗?”
莫小桐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苏北上前几步,对着她的后背问:“你很爱他是吗?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安阿姨说你们两个分手了,说你看着挺平静的。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这么作践自己?”
“我没有作践自己,我是作践生活。”莫小桐没有回头。
“作践生活?”苏北感到莫名其妙,他反问:“你为什么要作践生活?曾几何时,你是那么阳光、那么开朗的一个女孩儿,你曾经是那么的热爱生活!怎么你今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莫小桐的眼睛湿润了,她回过头来看着苏北,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她轻声说:“是我错了。我作践不起生活。我让生活作践我好吧。”
“你说什么呢小桐?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悲观阴暗了?”苏北诧异又心急的看着她问。见莫小桐不回答,他又问:“你又受伤害了是吗?田朗欺负你了?”
莫小桐噙着泪摇了摇头,说:“没人欺负我。我也不像你说的那样爱他。确切的说,是我还没来得及爱上他,我们就结束了。他们……”她想起了与她有过感情的两个男人,不由苦笑着说:“都只不过是喜欢跟我开玩笑而已,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根本就玩儿不起。我不喜欢他们那样跟我开玩笑、那样耍我!”她的眼泪滴到了地上。
“谁跟你开玩笑了?你说的话我听不太懂。”苏北问,他想了想又问:“你是说生活吗?生活跟你开玩笑?”
莫小桐不说话,只转过身往远处走。
苏北急火攻心,他对着她的背影大喊:“莫小桐,我一直都以为你很单纯、很坚强,没想到你这么脆弱!这么禁不起打击!现在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一点正能量!生活跟谁没有开过玩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见莫小桐不理会,苏北厉声喝道:“莫小桐你站住!”
见莫小桐停住了脚步,苏北追了上去。他绕到她面前,看着她认真说:“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女孩儿,我对她一见钟情。为了能够再见到她,我不断的去寻找、去等待。可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却成了我好朋友的未婚妻。”
莫小桐微微一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由望向他,静静听着。
苏北又说:“我是自私的。说实话,知道她离婚以后,我偷偷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我不敢跟她说,我不敢告诉她我一直等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她。因为我怕我会伤害到她,怕她一时不能接受我对她的情意。”
“我只好安静的等着,耐心的等着她慢慢的自我疗伤。在我预计到了能够把我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跟她表白。可是那个时候,她却又成了别人的女朋友。”苏北悲伤的说。
“我也觉的生活屡次三番的跟我开玩笑。我甚至觉的自己很窝囊、很没用!我怨恨自己的懦弱、怨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瞻前顾后、那么优柔寡断。”苏北顿了顿,说:“后来我明白了,是因为我太爱她了,我宁愿伤我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到她一丝一毫。”
“小桐,你相信我,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让你伤心的。我喜欢你,我会好好呵护你一辈子。别再伤害自己了。”苏北看着她,真诚的说。
莫小桐收敛起吃惊的神情,只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苏北错愕的望着她,茫然问:“我没谈过恋爱,我也不懂得该怎么追求女孩儿。或许是我选了一个最不恰当的时候,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这些话。可是,我真的看不懂你笑容背后的意思。”
莫小桐轻声说:“这些话,有人曾对我说过。”
“我知道。”苏北说:“你长得漂亮,可能会有很多人都比我更会花言巧语,更懂得如何追求你。可能他们向你表白的时候比我更加信誓旦旦。可是他们最后都没有做到。是吗?”
莫小桐没有反驳。
苏北又说:“小桐,其实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千万不要因噎废食。你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否定爱情、否定生活。”
“我没有否定任何人。我什么都不想想。我现在就想去跳舞。”莫小桐转身走了。
在苏北企盼又失望的目光中,莫小桐走远了。她又去那种喧闹又浮躁的夜场里,去尽情挥霍她的青春和烦恼了。她明白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她只想用酒精暂时麻痹她的身体和头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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