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宇瀚总觉的,他与莫小桐的几番相遇都似偶然,却又略带些刻意之嫌。他觉的莫小桐很平凡,像个邻家女孩一样平淡无奇,却又觉的她的神色间似有几分神秘,和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如此纠结着,他便让唐经理暗中去搜集莫小桐的资料。
这一天,他坐在他那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出神的摆弄着桌子上的那把雨伞。忽然唐经理敲门走了进来。向他报告说:“叶总,您让我查的人,我已经查清楚了。”
他没有回应,依旧专心的摆弄着那把雨伞。他压抑住心中莫名的忐忑,强装出镇定的神情,不紧不慢的说:“说来听听。”
“那个莫小桐是个地道的北京女孩儿,大学毕业后做了几年的教师,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主动辞职不干了。现在,她在一家摄影杂志社里做编辑。她爱好摄影,所以偶尔也会帮着杂志社里出去拍些照片。”唐经理恭敬又严肃的说。
“她的个人生活怎么样?结婚了吗?多大年龄?”叶宇瀚问。
“她跟您是同龄人。几年前,她曾经结过一次婚,前夫是个医生。不过,结婚一年他们就离婚了,至今还没有再婚。”唐经理说。
“没有再婚?你确定?”叶宇瀚诧异的问。
“确定。”唐经理认真的说。
叶宇瀚微微思量了一会儿,轻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唐经理出去后,叶宇瀚一个人默默出神起来。
“几年前,她曾经结过一次婚。不过,结婚一年就离婚了,至今没有再婚。”唐经理的话回荡在他的耳畔,他的眼前不由再一次回忆起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忽然觉的雪地上的那滩血更加触目惊心起来。
“她到底有怎样的过去?”他轻声喃喃自语着。
第二天一早,叶宇瀚突发奇想,想尝试一下与以往不同的生活。他把自己那辆价值千万的座驾抛在一边,只身挤上了一辆公交车。这是他自出生以来头一次坐公交车,他觉的新奇又吃力。
他没有抢到座位,便只好站在公交车里,拉着扶手摇摇晃晃的随着车上的人群涌动。显然,他掌握平衡的技术不怎么合格,司机一个急刹车,他便猝不及防的扑到了身旁一个女孩儿的怀里,好不狼狈。
“啊!”被她忽然“袭胸”的女孩儿花容失色的大喊大叫着:“臭流氓!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
车上的人们投来厌恶指责的目光。叶宇瀚又气又急,他怔怔的分辩道:“我耍流氓?你莫名其妙!”
“你借着司机师傅踩刹车的机会占我便宜,还说自己不是流氓?你刚才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差点把我给扑倒了。大伙可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她带着哭腔据理力争。
“我刚才是没站稳……”叶宇瀚无奈的解释着。
“你没站稳?明显是借口!为什么大家都能站稳,就偏偏你站不稳?”那个女孩儿不依不饶的嘟囔着说:“早知道坐公交会遇上你这个大色狼,我真该坐地铁。”
“你说谁是色狼?我告诉你,针对你这番言论,我可以告你诽谤的!”叶宇瀚强压住怒火说。
“你占了我的便宜,还要告我?好啊,咱们就去警察局,让警察给评评理。”那个女孩儿嚷道。
“你……”叶宇瀚觉的很无语。
“误会误会!”莫小桐忽然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对乘客们解释说:“他是我朋友,刚从国外回来的,没怎么坐过公交车。他是一时没站稳,不小心碰着了这个女孩儿。绝对不是色狼。”
“对不起啊,对不起。”她又向那个女孩儿点头道歉。
那个女孩儿见莫小桐如此有诚意,便又简单抱怨了几句,便不再不依不饶了。
莫小桐陪着叶宇瀚在下一站下了车。她看着他问:“你怎么没开你那辆豪车啊?改坐公交了?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环保意识的嘛。”
叶宇瀚依旧带着几分怒气说:“你们北京女孩儿怎么这样啊?全球那么多国家的女人我都可以搞定,偏偏拿你们这些北京女孩儿没有办法。”
“你这么说话,我可不爱听啊。凭什么一杆子都给打死了?你再这么说话,小心伤了中法两国人民的友谊啊!”莫小桐肃然说。
叶宇瀚长舒了一口气说:“好吧我承认,刚才那个女孩儿只是个别现象。你们北京人还是挺好、很热情的。”
“这还差不多。”莫小桐舒缓了脸上的神色说。
“对了,刚才在车上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叶宇瀚问。
“什么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早就在车上呢。要不是你占人家女孩儿的便宜,那个女孩儿喊出了声儿,我也没注意到你。”莫小桐说。
“谁占她便宜了?我是头一次坐公交车,谁知道没有座位,我站不稳才……”他解释到一半便住了口,释然一笑道:“算了,不说了。总之,还是自己开车舒服。”
“你是有钱人,怎么能吃得了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苦呢。你还是乖乖回家,安心当你的大少爷去吧。”莫小桐转过身爽快说道:“我还得上班呢,先走了。”
“欸,你先别走。”叶宇瀚喊住她,说:“我还没谢你。”
“你以前也帮过我,这次算我还你的。”莫小桐淡然一笑说。
“我请你吃饭可以吗?今天晚上?”他问。
“不用了。”莫小桐淡淡的说。
“我很有诚意的。你不答应,我会很失落。”他认真的说。
莫小桐见他如此认真,不由轻声说:“跟我来。”
莫小桐带着他走了不远,便来到一家煎饼铺门口。她含笑看着他说:“我正好没吃早饭,你请我吃煎饼吧。”
“煎饼?什么是煎饼?”他打量着眼前的煎饼摊,诧异的问。
“很好吃的,你在法国吃不到的。要不要试试?”莫小桐问。
“我没吃过这种路边摊。”他不可思议的摇头说。
“哦,那算了。我要一张,你付钱。就当是你请我吃饭了。”她说。
“我从来没有请哪个女孩儿吃过这种东西。”他诧异的说。
“这次你就请一次啊,就像你尝试着坐公交车一样,可以试一试。”她平静的说。
“可是……”他依旧迟疑着。
“师傅,麻烦你给我摊一张煎饼,只放香菜不要葱花,放油条不要薄脆。”莫小桐流利的说。她又对叶宇瀚说:“抱歉,我还要上班,没时间跟你多聊了。”
她刚想把钱递过去,忽然被叶宇瀚拦住。
“我请你。”他说着,便去掏钱包,却发现钱包里没有一分钱现金。
“可以刷卡吗?”他问。
莫小桐咯咯笑起来,说:“我头一次看见有人想刷卡买煎饼的,你真有意思!”她一面把钱递到煎饼摊上放着的盛零钱的器皿里,一面问他:“你要吗?我请你。”
“要。”他坚定的说。
莫小桐欣然一笑,又递了一份钱过去。
晚上,莫小桐下班后,看见叶宇瀚正拿着一大束鲜花靠在车上等她。她走近他,直接问:“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为什么不会?我就是在等你,很意外吗?”他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班?”她诧异的问。
“我想知道的事,自然都有办法打听得到。”他自信的说。
“还拿着花?什么意思啊?”她淡淡的问。
“你猜呢?”他又反问。
莫小桐淡然一笑说:“我说过,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了。如果这束花你真是打算送给我的话,恐怕你要失望了。说实话,我觉的挺没意思的。你不如现在就马上开车离开这儿,拿着这束花去逗那些小女孩儿们开心。她们年轻,想来肯定会高兴。给我,真的浪费了。”
“为了表达我对你的谢意,这束花是专门为你买的,送给别人不合适。”他把花递给莫小桐,说:“你仔细看看这束花有什么不一样?”
莫小桐接过那一大束鲜花,看了看问:“为什么一半是白色,一半是红色?有什么说法吗?”
叶宇瀚笑了笑说:“白玫瑰和红玫瑰就像你,一会儿是个安静的贤惠女人,一会儿又是个夜场里的泡吧女,仿佛始终都带着刺,又挺神秘的。”
“神秘?有什么神秘的。”莫小桐淡淡的说:“现在许多人不都是白天规规矩矩的上班,晚上去夜场里释放压力嘛。只要洁身自好,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我觉的算是不伤大雅吧。”
“不伤……什么雅?”他不解的问。
“你对中国文化不是挺了解的吗,怎么没听过这句话吗?”她将信将疑的问。
他灿然一笑,岔开话题说:“一起吃饭吧,这次我请你。”
莫小桐淡淡一笑,说:“你既然说这束花是专门为我买的,我不收就浪费了。这样,花我收下,吃饭就免了。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咱们就算两不相欠了。”她转身走了,说:“谢谢了。”
“欸……”他还想说什么,可是莫小桐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便只好无奈的闭上了嘴。
转眼到了深秋,香山上的枫叶都红透了,红叶满山,层林尽染,远远看着煞是好看。莫小桐拿着相机专注的拍着照片,忽然不知被谁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去看,原来是叶宇瀚。
“咱们又遇上了。按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是不是该说咱们两个人很有缘分呢?”他笑着问。
莫小桐淡然一笑说:“是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像你似的,成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到处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啊?”
“我给你这种印象吗?”他把双手交叉放到胸前,佯装出生气的样子笑着问。
“抱歉,我说话直接。不过,你确实给我这种印象。”她淡淡的说。
“你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吗,大摄影师?”他笑着问。
莫小桐淡然一笑说:“你不必挖苦我,我也算不上什么摄影师。不过我只知道,我每天都得这么脚踏实地的工作、生活,活着才觉得踏实,心里才舒服。或许我这辈子就是个穷人的命,我真的理解不了你们富人的生活方式。”
“我知道我爱玩,也喜欢去世界各地游览,而且我还说过,我尤其喜欢中国的美景。那现在你看啊,我爸爸有钱,他能够满足我的要求和爱好。有什么不可以吗?”他诧异的说。
莫小桐摇了摇头,淡淡说:“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去那边拍,你好好玩儿。”
“欸,你是不是歧视我?”他冲着她的后背喊。
莫小桐回过头说:“你想多了,我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本歧视你。”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友好?拒我于千里之外?”他站在原地问。
莫小桐朝着他回走了几步,说:“我没有啊。我就是觉着咱们不是一种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怎么不投机了?我觉的跟你聊天挺开心的。”他说。
“是吗?”莫小桐淡淡的回应说:“你都是这么哄那些小女孩儿的?可惜,我岁数大了,没兴趣陪着你玩儿。”
“你怎么老说你自己岁数大呢?你不知道,其实美人迟暮或许也是一种别样的美。”他追着她说。
“美人迟暮?”她笑了笑说:“你挺逗的。”
他讪讪的笑了笑说:“我不太会用中国的词语,或许我对中国的文化还不够了解。”
“说实话你的中文说的真的挺好的,中国文化也确实懂一些。挺不错的。”她说。她见叶宇瀚俯身拾起了一片红叶,小心的抹干净了尘土,宝贝似的揣在了风衣兜里,不由问:“你以前来过香山吗?”
“来过。”他回忆着说:“加起来应该有五六次了吧。”
“来过这么多次啊。”莫小桐意外的说。
“是啊,我觉的中国的景色很美的。尤其是这里,香山的红叶,很漂亮!怎么看都看不够的。”他笑着说:“我妈妈也喜欢枫叶,她说香山的枫叶红得最地道。我每次来香山总会给她拣几片叶子回去的。”
“你妈自从嫁给你爸之后,就没回来过吗?”她问。
“回来过几次。她在这边也没有多少亲人了,所以她这些年不常回来的。”他说:“不过,她说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的儿子我从小就对中国有很深的感情。她说落叶归根,血浓于水,或许冥冥之中,在我身上正体现着她眷恋祖国的心。”
莫小桐感动起来,不由说:“你可以带一些有中国特色的东西回去,她肯定会喜欢的。”
“可是,我不大清楚哪里有那些东西卖。”他茫然的说。又问:“你能带我去买吗?”
“我?”莫小桐解释说:“不是我不想帮你的忙,主要是我没有你这么闲,我现在出来都是有任务的。就像今天,是我们主编让我出来拍照的,我一会儿回去还要交照片呢。”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下班。”他说。
“你在中国不是有挺多朋友嘛,他们可以带着你去啊。”她说。
“他们?他们只会陪着我玩,只会带着我去那种玩乐的地方。他们不会知道你说的那种地方的。”他说。
“哦,这样啊。”莫小桐想了想,说:“好,等我下班之后带你去。”
莫小桐晚上下班后,见叶宇瀚的车早就停在了楼下。她陪着他来到了一条卖小商品的街道,这里有许多小商店,店铺里出卖各种各样的工艺品和纪念品。在莫小桐帮忙讨价还价之后,叶宇瀚买到了好多物美价廉的小东西。
“真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讲价钱的。”叶宇瀚手里提着几个礼品袋,与莫小桐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他说:“我以前只是听人说过有讨价还价的事情,今天我才亲眼看到了。”
“你觉的新鲜是吧?”莫小桐看着他说:“你们这些有钱人,钱多的不知道怎么挥霍好,怎么可能去跟人讲价钱呢。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不一样了,我们挣的每一分血汗钱都要花的物有所值,通过这样的讨价还价,用合理的价钱买到自己称心如意的东西,心里才会觉的踏实。我们觉的,这才叫生活。”
她看着他,淡然一笑喃喃说:“让你开开眼吧,看看我们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不是只有你们那些富人才懂生活的,我们穷人也有我们自己的乐儿。”她想了想,又说:“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多做点慈善呢,其实社会上有挺多人需要帮助的。非要哭着喊着的把钱挥霍在奢侈品上,挥霍在吃喝玩乐上,你们不觉的没有意义吗?”
见叶宇瀚怔怔的看着她,她忍不住又接着说道:“换句话说,即便你现在再有钱,多少年之后,有谁还会记得你?别人提起你的时候,你是愿意别人说你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的败家子儿,还是更愿意别人记住你是一个受人敬仰的慈善家?”
“慈善家?”他吃惊的问。
“不错。”她从容的说。片刻的沉默过后,她又补充说:“当然,我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你,我只是觉的咱们虽然算不上是朋友,可毕竟也算认识,我不过是给你提个建议而已。”
他想了想说:“我听人说过,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什么‘听君一席话,颠覆人生观。’”
“什么呀!”莫小桐笑出声儿来,纠正说:“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以后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了。”他说。
“真希望你不是敷衍我,真能听进去几句就好了。”她说。
“保证不会敷衍你。”他笑着说:“我觉的你特别懂生活,我以后要向你学习了,勤奋的摄影师。”
莫小桐见他如此有趣,不由笑了笑,没再说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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