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陆红桥忙寻个由头跑了出去。王管家紧跟其后将屋门关得严实，脸上也是难见的严肃与忧愁。
李员外努了努嘴，抚着胡须将一张泛黄油纸掏出，示意杨怡接去。
“你先看看这东西，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待会被我的话吓住。”
杨怡见李员外不惜大老远的亲自赶来，定是有大事发生。当下也不敢懈怠，忙把东西展平，将纸张两面翻看仔细。
不过一普通油纸，除了些草木碎屑的痕迹，光滑无瑕，杨怡倒还真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我给你提个醒，临昌县内的纸张贩卖皆垄断在姓钱的富商手中。无论大小厚薄，哪怕是官府师爷手中的文书，左下角会有个浅淡的铜钱标识。咱们奇麦斋负责给人包糕点的油纸上也有那类标识。”
李员外坐慣鹅毛铺就的软塌，被火炕硌得屁股酸疼。只好双手拢袖，将身体微微前倾。
杨怡摩挲油纸左下一角，顿觉有些不妙:“这张纸倒没有什么铜钱标识，难不成县城中混进了心怀不轨之人，想冲你我开刀？”
“姑娘果真冰雪聪明，确实有些奸人眼红奇麦斋，弄出些不少手段，不过嘛……”李员外冲杨怡露出个狡狤笑容，将油纸从她手中抽回。
“那些人的头头就是我口中姓钱的富商，全县城只有他们能弄出没有标识的油纸，这种做法无非是想让我的视线转向城外。”
杨怡眼皮一跳，猛然忆起陆红桥方才所提那些拿着大筐子买糕点的人，神色不善得望向李员外。
“不会是姓钱的想从奇麦斋大批购买糕点，弄些手脚败坏我们的名声吧？”
“非也，不过也差不多。奇麦斋因粮食不足，每日贩卖的糕点数量皆是有定额的，城中百姓成千上万，总有些排不上队，宁肯多使些银子的。于是近几日每至夜间，待奇麦斋关上两个时辰后，总有个农夫打扮的人提几筐糕点在街上吆喝着贩卖。”
李员外招呼王管家上前，从他手中捏起个小糕点，杨怡好奇得凑了过去。
虽然糕点比寻常的糕点小了大半，但从材料与形状上不难辨认，这就是将奇麦斋的糕点切成两半，分开售卖。
“就这么小个头的糕点，价格却是奇麦斋糕点的四倍。那群没买到的傻瓜全一窝蜂拥上去，日日抢个精光。”李员外愤愤得将小糕点放回王管家手中，气得不轻。
杨怡眨了眨眼睛，这做派可不就是现代的黄牛吗，贱买高卖。没成想这些古人也会玩这一套，这姓钱的还真有些头脑。
“我命王管家带上些人手，在奇麦斋门前盯梢，将那群拿着大篮子的全套上麻袋，绑回府内毒打一通。他们已然承认，都说是那姓钱的富商搞得鬼。”
王管家见老爷提起自己，忙上前吱了一声。
“既然找到头头，员外何不登门理论一番，人证物证俱在还怕他辩解不成？”
李员外乃临昌县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比自己这样的小村姑厉害了不止数倍，杨怡始终想不通自己能帮上他什么忙。
“你这傻姑娘，即便抓到把柄又怎样，难道你不知那姓钱的可是当今县太爷裴勇发妻的娘家？”
不止李员外，连王管家都一脸疑惑得盯着杨怡瞧，方圆百里全城乡尽知的八卦难道她从未听过？
“自然知晓，只是一时忘了而已。”杨怡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忙将话题转开。
“听闻县太爷喜好金银财帛，姓钱的敢明目张胆得让人在城里干这勾当，铁定与县太爷脱不开关系，不知员外您可有好主意。”
惹个富商还有李员外在旁挡着，直接惹毛县太爷，那不是成心找死吗。
“自你于奇麦斋前同个老婆子争吵，全县城的人虽不认识你，但我与奇麦斋的关系不过片刻就传到县老爷耳中。近几日亲身拜访，给我施了不少压力，威胁我将你的身份抖出，看样子他打起了奇麦斋的主意，我只能来劝你小心为妙。”
李员外长吁短叹的，将杨怡也搅得心绪不宁，暗自发愁。
她跟县太爷的老婆们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个夫人。
受了气的杨凤，顶着个大花脸哭哭啼啼得在路上发牢骚，甩着袖子在院落的秋梅上狠狠砸去。
沁儿前两日当她的出气筒，被打得头都破了，正躲在屋内休养。杨凤只得对些花花草草出口恶气。
“娘家有人罩着怎么了，眼睛长到头上去算什么，有能耐原地起飞啊!都是群势利眼，居然敢看不起本夫人，呸，跟杨怡那贱人一个德行，都是骨子里头发贱!”
杨凤骂咧得踢着路边石子，不自觉绕过自己的厢房，直朝长廊深处走去。
“你个小浪蹄子，把老娘的东西还回来，看今个不打死你!”
“凭什么说是你的，写你名字了，还是你叫它一声能应你？”
尖利的叫骂声在小院子里骤响，还配上几声陶瓷落在地面的声音。杨凤脚步一顿，才发觉眼前是陌生而荒凉的景象。
“本夫人怎么走到偏院来了，真是险些丢了身份，晦气死了!”
杨凤冲院中几个互相追逐的身影撇撇嘴，高冷得昂起脖子朝原路走去。
都是些入不得县太爷眼睛的废物罢了，连个男人都伺候不好，还能指望她们做出什么好事来。
“你们在抢东西啊，是不是该有我一份，哈哈哈，别跑啊，都是我的!”
身后吵闹声又混进个女子癫狂般的尖叫，杨凤心内的得意更盛几分，腰板又挺了挺，眼皮子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咦，这有个没见过的女人，难不成是老爷新厌弃的姨娘？姐妹们快来看啊，又要添了个跟我们抢东西的贱蹄子!”
一声尖叫响起，杨凤顿了下，心内大惊。什么新来的姨娘，哪个没长眼的不是把自己当成她们这群废物吧。
杨凤撒腿想逃，肩上突然扣上个东西掰住了她的身子。
眼睛轻扫下，杨凤立刻吓得大叫起来，额头上不停渗出冷汗。
只见一惨白无比的骷髅手正有节奏得拍着自己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