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体会过悲寂之后的再次绝望吗？
我现在体会到了。
我一直都觉得心不动则不痛，迄今为止，令我心痛入骨，痛不欲生的几次，无非就是：
顾羽出车祸，楚邵死在我怀里，顾钟成、月莹、婉莹这些我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一死去。
我无法去形容那种痛到底有多么深切。
大抵是心脏连着脉络，透过皮肉渗透骨骼，连同四肢百骸都跟着一并抽搐起来。
那种痛苦，是时间消散不去的，它可以埋在心底最深处，如同一块腐肉，永远烂在心里，直到结痂。
直到今时今日，快要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如此沉重，静静流血。
曾几何时，我呆立在黄沙之间，尘土飞扬，乱人眼眶，生平第一次，我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
心字已成灰。
现如今这个时候，我趴在顾羽的床头，一瞬不瞬盯着面前毫无生气的人，心剧烈抽搐着，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顾羽，顾羽……”
“我求求你不要死……”
“不是说好的，要娶我的吗？不是都说好了的吗？”
“顾羽，你快醒醒啊，我是你的妻子顾尘，我等着你娶我呢……”
“顾羽，老公，孩子他爹，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啊！”
“……”
我一直规避着风险，杜绝顾羽任何开车的可能性。
但是一次疏忽，就注定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或许规避风险只是暂时的，该来的迟早会来，没有办法弥补。
医生的叹气声回荡在耳边，那些穿白大褂的人像是衣冠楚楚的刽子手，用平静温和的笑容诉说着：
“顾小姐，节哀顺变吧，我们已经尽力了。”
“滚！都给我滚！没有用就是没有用，别强调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恶心我！”
占卜说得对，一个人的脾气是定下的。
上辈子是什么脾气，这辈子就是什么脾气，除了稍稍收敛之外，其余不会有任何改变。
失去顾羽的疼痛我已经经历了一次。
为何，要让我经历第二次？！
我趴在床头，哭得不能自已。
处理好顾羽的后事之后，我便站到了医院最顶楼的阳台。
其实我有恐高症，往下一瞧，顿觉眩晕。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得久了，还是因为心里坚定了某种想法，所以一点都不害怕了。
我盯着地面，俯瞰着那群如同蝼蚁般渺小的人群。
只要我从这里纵身一跃，跳下去，只要短短几秒就好了，就解脱了。
从此再也没有忧愁和痛苦，和底下那群渺小的人儿一样，化作灰烬灰飞烟灭。
不对，我不可能化作灰烬，我肯定会头倒地，然后脑浆迸裂，头破血流，被人拖走，不知道埋到哪里去。
可能我还会上电视呢，妙龄少年无故坠楼，到底是为情所困，还是另有原因？
那我好歹也轰轰烈烈了一把。
等到第二天，又会有新鲜的身边事吸引人们的眼球，而我就淡出了大众视线。
没人会记得我，因为没人喜欢一直缅怀过去，当然，除了那些在乎我的人。
就这么跳下去吧！
我以前就说过，顾羽死了，那么我也不会独活在这世上！
一只脚缓缓抬起来，我张开手臂，享受着迎面吹来的风。
“尘儿……”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的耳边竟然会回荡着楚邵的声音。
啊呸，楚邵就是顾羽，他们的声音是一样的啊。
可是除了楚邵，又有谁会叫我尘儿？！
“楚邵……”
我咧嘴冲他笑了笑，他就站在我面前，一身白衣轻飘飘，眉鬓齐整，眼波如霜。
楚邵永远都是楚邵啊，宛若谪仙清冷，眉目如画，像是一块上好的古朴美玉。
“尘儿……”
楚邵突然冲我张开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