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醒来后，屋子隔三差五挤满了人，可能由于我失血过多，严重影响了记忆，但孙老头说无碍，先把身体养回来，记忆也会逐渐恢复的。
这会儿，屋子里又是挤满了人，一群三大五粗的男子，都是军队出来的人，虽一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但从他们对我的谈吐举止上看，我跟他们的关系该是上下级关系。
我对他们的感觉并不陌生，可一大群大老爷们挤在我屋子内，有各个憨憨地盯着我看，支支吾吾又说不出什么话，气氛怎么看怎么变扭。
我并非记忆全无，脑子里总会不时跳出许多陈年旧事的记忆，连睡梦中都能勾起很多不愿记起的事来。加上我的贴身婢女美琪一旁述说大概，我便已清楚了眼前这群大老粗都是些谁。
“既然完颜?瑾瑜已死，你们就无须再追随于我，反而该是要投奔各大军营，为自己挣取更大的前途才是。”我眉头微拧，看着这帮大老粗把话言明。
我既然已不是什么完颜?瑾瑜，反而女扮男装的身份已暴露在他们面前，他们已没什么理由要继续跟着我效力，我已不能够带给他们什么，指不定我的身份还会给他们招致麻烦。
“少将……”阿尔哈带头下众人齐声高喊，可能接受不了我在赶他们走。
我扬手止住他们开口说话，“世上已无什么完颜?瑾瑜，完颜?瑾瑜已经死在前往失必儿国的路上，如今在你们面前只是一个十六岁女子——言九儿。”
阿尔哈情绪颇为激动，扯着大嗓门开嚷了：“末将们明白，瑾瑜少将军已经离世，如今您是完颜家的九小姐。为了您的安全，我们作为瑾瑜少将军带出西南旧部，是不该滞留于此招致外界的注意。可是，不管您是男是女，您都是我们的上司，我们心目中的英。如今您陷入困境，末将等岂能弃您而去？”
我不禁堵上耳朵，这已是他们第几次来我面前开吼了，完全没顾及我还是个病人，以及我现在身份的转换。
自我睁开眼后，我第一个指令就让阿尔哈他们速速离开，他们可都是完颜?瑾瑜从西南带进京的骁勇猛将。突然从护送队途中快马加鞭折了回来不打紧，毕竟追随的主子死在半道上，悲恸下扶灵归京那是情有可原，随后顶上的聂峰将军也同意他们的离去。
可朝廷会发现他们既没有回京报到，亦没有返回西南军营继续效力，而是选择驻扎在一个陌生的小镇上，没有动身离去的意思。
完颜家的九小姐……我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用一只手撑住下巴自言自语地道：“什么完颜家的九小姐，完颜氏的族谱上可没有什么九小姐！”
如今我已毁掉了完颜?瑾瑜，也不知完颜家会如何对付我那可怜的娘亲言氏。我嘀咕我的，群情激动的旧部仍旧据理力争地想留下。
阿尔哈说到最后，看见我一脸不伤心，倒是一脸幽怨地看着我，宣誓自己誓死追随的决心：“少将你要我们离开，我阿尔哈自问办不到！这世上除了您，阿尔哈谁也不服，您执意拿朝廷说事地赶我们走，大不了……大不了让朝廷革去我阿尔哈在军营中的军勋与职位，阿尔哈这条命是您从战场上的死人堆刨出来的，指天发过誓誓死追随……”
“好了好了，”我放下支着下巴手，装作痛苦的撑住额头，“你们每日像做功课一样都要来我面前唠叨一番，我耳朵都生茧了！话说，你们继续追随效力我这一个女子，能做什么？都不嫌丢人？”
我只能对他们实事论事，自古都是尊崇男子的地位。男尊女卑，男子能处于领袖地位无可厚非，但由一个女子占据住，并对男子们颐指气使，不是教天下人笑话？！
这又不是在大唐武皇的朝代，女子地位得以尊崇，而我也不生于皇室，野心于我这么一个女子来说无用。
“你们都是雄鹰，有自身的抱负，这天大地大该是你们抛头颅洒热血放手一搏的时候，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千万别因我断掉你们的大前程！”我由衷地说到。
这些人之所以如此誓死追随我，那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受过我的恩惠。而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作为我的亲信亲兵，我确实教授了他们许多新颖的训练和作战方案，他们更能从我的做人处事上从中受益。
我是一个不受世俗约束的人，做事不按照常理出牌，导致阿尔哈他们永远摸不透我的性格，他们除了钦佩我也畏惧我。因为我军规严明，治理军营井条有序，但却又不遵循老套规矩做事，特别是针对军中犯事者没有通融可言，有手段狠辣的一面，却也纯真善良的一面。
我在西南军营出了名的魔头，变着法子整治手底下的人。而与西南接壤的部落小国，谈起我如谈虎色变，不仅是因为是我每次把他们打成筛子，而是我在谈判桌上把兵不厌诈发挥到极致。
若有邻国或后边部落骑兵扰乱周边，都会极力避开我带出来的兵队，也就是阿尔哈、李逸、程司铭他们。哪怕我没有在列领兵，这不轨的扰乱者大老远看见我的军旗，早已轰然作鸟兽状散了。
我虽治军严厉，但不是个古板且不苟言笑之人。相反，性格古怪变多的我，造就自己与他们存在着一种特别的相处方式——亦友亦师，上下级的关系反倒不明显。
他们尊我、惧我、崇拜我，那是发自内心的表现，并不是因为三六九等的级别关系，所强迫他们去服从我，听令于我。做人以德服人，我想自己是做到了。
我做事一向有原则，只要不触犯我的底线，平日里他们可以坚持己见，完全可以无视我的主张，还敢适当的对我耍小脾气，戏耍我！
这样的上下属关系，才是融洽的，以致西南军营不少人，都想挤破脑门进入我手下当兵。因此，我此刻再三驱赶他们，他们便统一战线对我同仇敌忾起来。
我刚才那一番话，是站在世俗上所阐述，以及远观未来实事求是。我有我的人生，而阿尔哈他们也有他们的人生，他们都是战场上以一挑百的悍将，总不能因我而误了他们的未来与大好的前途。
闹哄哄的场面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各自低垂下头，认真思索我这番话。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让一个女子断送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还在京中时，问他们的去留问题，若不愿回西南效力，那我便在京中各大军营中安排好他们的去处。从此能否功勋卓著、功成名就，就看他们各自的机缘和努力了。
我眼前这十几位始终如一跟随的两年的将领，都是我极为信得过的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此刻他们已知晓我真实身份，自然不会为了前程而把我供出去。可我唯一头疼的是如何让他们离去，我已不是什么完颜?瑾瑜，他们无辜出现在我身边，势必要引起朝廷那边的注意。
闹哄哄的场面安静了下来，我也低头轻叹气。这几日来，这群家伙对我闹小脾气也该闹够了，他们是朝廷在职将领，无旨意停留于此，只会害人害己。
阿尔哈他们停留于此已有数日，而就在今日一早，京城那边已下达指令，命令阿尔哈他们立即启程归京，不得再做任何停留。
“可是少将您这边……”阿尔哈还是不死心，仍旧开口争取留下的机会。因为我此刻正面临一个大困境，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们想里下来也是为了帮我。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此地你们是不宜久留，所以下午就得动身离开，不管是回西南还是回京城，都由你们自己作选择！”我已冷下声来，以一副不容抗拒的态度吩咐。
这回阿尔哈默不作声了，因为他们了解我的脾气，我一旦露出这副表情，就预示着此事已没得商量的余地了。虽然我已脱去完颜?瑾瑜这个身份，但他们若还喊我一声少将，就得听从我这一次的命令。
屋子内气氛僵滞，所有人都带着沉重的心情，默不作声。
孙老头提着药包进了来，他已经懒得开口赶人，反而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也不看他们一下就越过人群，开始替我把脉。
这时候，程司铭奔了进来，“少将……不，九小姐，十三皇子突然从京城赶来，此刻正在外候着。不过他是只身前来，身边一个随从也没带。”
我拧眉，自言自语地道：“他怎么来了？难道说我假死一事没有瞒过朝廷？还是说焦林的事，已经引起朝廷关注了？”
而就在我自言自语中，十三已经不清自入，阿尔哈在十三皇子的授意下，全都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当我抬首时，拥挤的屋子已经空荡荡了，只剩下替我检查病情的孙老头，以及在旁帮孙老头打下手安儿，屋子中就只剩下十三那颀长笔挺的身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