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立在屋顶上，明朗的月色把他的影子投下来。我仰头望着那个带着抹血红雾色的明月，许久才开口道：“闯进来的人，会是谁？”
这人明摆是清楚我住在这里，潜进来后，就直朝这边而来。我此刻是正邪两道的香馍馍，他们都想得到我体内的麒麟血，以及身上的机缘。
“所以，你在怀疑，这位身手高超的人不会不会是那帮正派人士？”玄替我道出眼眸中的疑问。
我点着头，“极有可能，但又不能十分……”我话还没说完，屋顶的另一端跳上一位身穿珍贵华服的男子打断。
“不用怀疑了，”十三站定后，双手环胸淡淡地笑道，“因为我刚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是你的人。”
我的人？
我心头楼跳一拍，赶紧问到：“你可问出了什么来？”
十三没有正面答复我，反而摇头对我道：“你还是亲自过去审一趟吧，这种事我分明不好介入。”
不好介入？
我拧紧双眉，赶紧回屋披上披风，便朝事发点赶过去。
一进入屋子内，看见低着头的那个将领，我便一切都明白了。而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闷，阿尔哈、程司铭他们的个个面色含怒地盯着那位快要把头垂到地面上的将士。
“科尔查肖辉，你抬起头来。”我威严地喊到。
科尔查肖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接触到我那锋利的目光后，又很快垂下去。不过倒还算有点骨气，算是我带过的兵，只听他鼓起勇气中气十足地喊到：“少将，您惩罚我吧，但请不要赶我走！”
我平缓急促的呼吸，本就苍白的脸更加难看了，我朝他问到：“要杀我的人，是不是齐泰尔将军委派来的？”
科尔查肖辉抬头看着我，最后还是沉没地点下了头，“我不该把您的行踪告诉西南将军府。我也不知道将军会委派杀手而来。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告诉将军您在这养伤。”
我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完之后还是不得不死咬着牙！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完颜家就这么想让我死了？
我这些年对完颜家的付出，终归是得不到等同的回报。我在他们眼中，仍旧是那个可有可无的私生女。
你们对我不仁，难道要我对你们不义？我不由得死咬着牙，一股强烈的怒火欲要喷出体外，但我还是忍住了。
我终归是选择了平静，长吐一口郁气后，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而起，“放了他吧，是去是留，由他自己决定。”
“少将！！！”背后的阿尔哈他们有些不满，便对着我的背影怒吼而去。
我还能怎样，难道要我弑父？这种有失道德沦丧之事，自问一百次也做不出来。我活着，对于完颜家就是一个极大的危险系数。并不是完颜?瑾瑜消失了就会没事了，欺君之罪仍旧抗灾脑袋上，完颜?齐泰尔能不心惊胆战？
此刻，我最担心的莫过于言氏，怕她留在将军府受到不公的待遇。可只要我不死，言氏就会多一份安全，这是必然的，齐泰尔也怕我会拼的鱼死网破，最终的结果不都是完颜家的灭亡？
我感念他是言九儿的生身父亲，之前是有过想报复完颜家，以平复我心中多年来在将军府所受到的屈辱。不过，这个想法逐渐没了，也从未想过要拿回应有的身份地位。只要他把言氏给我，我立即消失在他完颜家的视线。
居然想不到，齐泰尔就这么急不可耐的对我下手。也不想当初是谁躺在病榻上，以哀求的目光看着我，让我最终走上这个为父替兄出征厮杀的开端，正是由我这个稚嫩的肩膀抗下西南边境的整个安定。
想恨，却恨不起来。
因为我不知道该拿什么去恨，满腔怒火？还是咎由自取？都无所谓了，从此我言九儿与完颜家彻底恩断义绝。
午夜的天空，听见‘嘶啦’一声，我身上的衣袍被我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我唤来程司铭，把手中的布条交给他：“你速速启程，赶回西南帮我把将军府里的言姨娘接出来。”
“那这……”程司铭低头看着手中那一条布，不明白地问。
我面色冷峻地道：“你拿回去交给他便好，他懂得其中意思。”
“是！”程司铭低头领命，准备出去时撞见了正迈步跨进来的十三，“十三皇子，少将让我速速赶回西南。”
十三低垂的目光看到程司铭手中那条长布，然后把视线拉回来投在我身上，“好一个割袍断义！”可十三说完就拧起了双眉，怪怪地道：“我觉得你该割的是头发，这才符合你如今女儿身的举措。”
古代，头发对个人来说十分重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我身为女子要与西南将军府彻底断绝恩义，用割发才比较表达心中的决绝。
我却笑了，苍白的脸上盛放的这朵笑容，是我此生以来最为苦涩难咽的一次。我笑道：“他齐泰尔不值得我割发明志，反而割袍断义才符合我洒脱的性格。”
“你的性格我喜欢，这个世间女子能做到豪气干云的根本没几个呢！”十三说完，就掏出一个信封交给程司铭，“把它交给完颜?齐泰尔看，他自然不会为难你，速去速回。”
程司铭领命而去，屋子中就只剩下我跟十三。
“多谢你的好意。”我对着窗外透凉彻骨的月色，感激地道。
“不过举手之劳，何况是我占了莫大的便宜才对。他们已归我麾下，我自要体恤下属，不愿看到他受完颜?齐泰尔的发难，这样你母亲才能有机会接出来。”十三与静谧的夜色下含笑而道。
“可……我还是要谢谢你！”从来没有的疲惫和软弱涌上来，此刻鼻子竟然有些酸酸的。谁能接受得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派圈养的杀手过来取自己的性命。
我脚下一个虚浮，十三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我，他眼神深沉，嘴唇紧抿，他是真的一时难以找到安慰的字眼来安慰我。
坚强如我，这一生中从没感受到任何的安慰。所以，安慰于我无用，只有自己才能开导自己的心。
我心力憔悴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一地的银灰。十三也没有怪我无礼，反而已经习惯我的无礼，从未把他当做高高在上的皇子对待。
十三面色布满阴云，终是忍不住开口，“难道你每次受伤，自己都是一个人躲起来自舔伤口？”
我侧过头，露出惨淡的笑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黑夜，习惯了自我舔舐伤口。没有人天生就是杀人魔王，自从我皮甲上阵令双手沾染满鲜血后，自己就从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你——”十三的语气是心疼到愠怒，他一定是在怪我，身为一个女子何必这么要强？要强到令闻着心酸泪目。
十三深呼吸，然后长吐而出，直径走过来拉起我，“走，带你出去走走。”
出到院子中，玄正依靠在月拱门处，对我们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示意今夜不醉不归。
明月倾洒一地的银辉，我们三人躺在屋檐上，你一个口我一口的喝着酒，一时沉默不语，仿佛没人都心事重重一般。
还是十三率先打破气氛，问到：“还是查不到林楚华他们身处何处吗？”
玄摇着头，这些天他走访各位正道人士以及不世出的隐修士，希望你们能用各种方法找到林楚华他们所在位置，可是仍旧一无所获，他们仿若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无踪迹可寻。
我放下酒壶，边扬手擦拭嘴角的水渍，边道：“估计有一人能有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玄接口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十三替我答道：“那人就是季伯鸣，他既然能逆改九儿你的命格，自然有法子能找到他的儿子和林楚华他们。除非他对自己儿子的生死不关心！”
说起季候风，我不由得想着，他到底是正还是邪？他季候风明明就不愿意帮助林楚华，可为何又要和他们待在一起？
这是我一时迷惑的地方，理不出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一旦分清好坏，交手后也恩怨分明许多。
玄见我坐起来，用手支着下冥思着，便开口问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季候风这个人，他让我很奇怪，人既然要帮助林楚华恢复魔族光辉，却又暗自相助于我逃脱，焦林内他就曾暗中帮过我很多次，也极为小心不给天霖圣女他们发现。若不是他用续命灯保住我的生机，估计你抢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我把自己的疑惑道出来。
十三喝了一口酒，“估计这就叫‘做人留一线，下次好相见’的意思吧。做事不能做太绝，万一魔族复起失败了呢？这样，他季候风总归还有条退路。”
“是吗？”我仍旧疑惑。
“不是吗？”十三故意较起劲，学着我的语气反问我。两人四目接触，然后仰天大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