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妖可以去人界，你们却是回不去的……」小妖有点惋惜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听不出一
丝做假的味道。
「为什么？」天蝎和柳轻寒齐声问道。
「这事我得跟你们从头说起了，你们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小妖示意情急之下站起来
的天蝎二人坐下，待二人重新坐下后，小妖慢慢地说道：「传说这妖界乃是当世仅有的
数只修为等若于神的黑妖共同所创，那几只黑妖创出这片妖族乐土后，亦将法力耗的差
不多，便全部离去，只留下一座宫殿，名为天妖宫，而连接人妖两界的所谓信道，关键
便是在这天妖宫了。」
「那天妖宫在哪？」天蝎急道。
小妖没有立刻回答天蝎的问题，自顾着说：「众黑妖离开之后，妖界经过长达万年的混
乱，无数拥有智慧的万年妖怪都互相撕杀，想强占妖族之王的位置，只是等到最后胜出
的几只紫妖协商好连手进驻天妖宫做妖王时，才发现原来天妖宫中竟住着一只名唤蓐收
（注一）的黑妖，几只紫妖被击败之后便尊蓐收为王，共同入主天妖宫。」
「黑妖！」天蝎倒吸了一口气，就连柳轻寒也微微变色。
「对，所有想离开妖界的妖怪都得去天妖宫，请求蓐收赐予牠们一颗能够打开人界信道
的『满愿石』，然后才能离开妖界。」小妖笑着说道，接着又补充，「不过我想若是被
蓐收看见人类的话，不要说开口索取满愿石了，应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牠给
吃了。」
柳轻寒皱了皱眉头，「那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绝对没有别的办法。」小妖肯定地摇了摇头，「满愿石乃是蕴涵着蓐收神力的石头，
只有那个才能打开通往人界的信道，所以你们若是想离开妖界的话，唯一的办法便是从
蓐收手中抢到满愿石。」
天蝎和柳轻寒倒吸了一口凉气，仅是一只位列绿妖的跦踢，便将他们搞的焦头烂额，再
对上比绿妖高出数级的妖王蓐收，那根本就跟送死没有分别。
「你在妖界长大，难道就没发现过其它的办法？你不是还有个师父吗，能不能去问一问
他？」天蝎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问道。
「我师父在好久以前就离开我了，说是已经没东西可以教我，我根本就找不到他。」小
妖苦笑，轻揉额头道：「别说你们，就连我也在寻找通往人界的方法，因为我师父让我
一定要自己找寻办法去到人界，可是我找了很久，除了得到满愿石之外根本没办法离开
妖界。」
天蝎颓废地坐了回去，小妖看着他的脸苦笑道：「想从蓐收手中抢满愿石，根本就是不
可能的事情，我见过牠出手，实在是太可怕了，你们陷入的那个石林迷宫，便是牠一击
之下造成的……」
「靠……」柳轻寒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原本存在的一丝侥幸心理完全被这句话给打消
了。
「其它妖怪能从蓐收那儿讨到满愿石……那么我们能不能等其它妖怪讨到以后再去抢？」天蝎突然想起了一个可能，兴奋起来，激动地说：「从其它妖怪手中抢，总比从蓐收
手中抢来的容易吧？」
「对！这是个好办法，就算是只绿妖，我想我们三个连手也应该能够干掉牠！」柳轻寒
眼中精芒一闪，对这个主意表示赞同。
小妖脸上却没有一丝兴奋之色，依旧苦着一张脸，「这个办法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那
些妖怪得到满愿石之后一般都在天妖宫的广场直接打开信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被发现了大不了我们跑就是了，跑不过就拼了，反正留在这种地
方，见不得人，早晚也是个死。」天蝎扯了扯嘴角，不肯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对，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机会，不试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天妖宫在什么地方，我
们先去查探一下。」就算柳轻寒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却也是不想呆在妖界。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我就陪你们试试吧，反正我这么多年已经跑习惯了，没多少妖
怪追的上我。」小妖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用手朝石洞顶上一指，「天妖宫就在这山顶
上，飞几下就到了。」
「就在这顶上？」天蝎今天实在是受到太多的刺激。
「就算你身上充满妖气，可是你再怎么说都是个人类，难道蓐收会容许你这个人类住在
他眼皮底下？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你住在这？」柳轻寒也是吃惊不小。
「蓐收不可能不知道的，整个妖界的妖怪全部是他的属下，别说是我了，估计你们的到
来他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小妖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说。
柳轻寒脸色一凝，带上了几分戒备，「那牠怎么不来找我们晦气？」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蓐收就和你们传说中的神仙一样，在他们的眼里，我们都是渺小
的东西，你有见过神仙下凡去处罚那些做坏事的人吗？没有吧。道理很简单，就是蓐收
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懒的跟我们这些渺小的东西计较。」小妖答道，听他一口一个
你们，似乎将自己也当成妖族一员。
「渺小的东西……哼！」柳轻寒低声念叨着这句话，不满地轻哼一声。
天蝎却没有那么多想法，闻言道：「你熟悉这里，那么去探天妖宫的事就交给你计划了
，越快越好，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你们最好先休息一下，若是有妖怪上山去求满愿石，我们跟上去
便是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天妖宫我也偷偷探过不少回，虽然没进去过，不过还是了解
一点的。」小妖指了指石洞里唯一一张石床说道。
柳轻寒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坐在石凳上开始冥想，回复功力。
天蝎体内的冰火两气，在刚刚与跦踢的战斗中就已经苏醒，所以他此时倒不觉得有什么
劳累，反而精神抖擞，便坐在石凳上托着下巴看小妖收拾一片狼籍的桌子。
「你不休息？」小妖瞄了一眼天蝎问道。
「我不累，我帮你吧。」天蝎笑了笑，挽着袖子上前帮忙端着碗筷。
「谢了。」小妖淡淡一笑，两人利索地将碗筷全部收拾干净，端着一堆骨头走到洞外。
小妖将一群骨头随意洒到洞口的平地上，那数颗巨大的植物神奇地伸长枝条，将骨头全
数卷起来，接着肢体中央裂开一个血红色大口，毫不犹豫地将骨头吞了个干净。
看着天蝎目瞪口呆的表情，小妖笑了笑，「怎么样，生命，是不是很神奇，尤其是在妖
界。」
「我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天蝎感叹地摇了摇头。
「妖若是坚持按本相修炼的话，便会慢慢地进化，越来越趋于完美，我在妖界呆了这么
久，却还没能将这里的妖怪看个完全，不能不说是个遗憾。」小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
问边上的天蝎，「人界好玩吗？我师父曾告诉我许多人界的事情，说是为了我以后去人
界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可是我还是不大明白。」
「人界啊……」天蝎抬起头来，望着血色长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也只
不过生存二十来年，生活范围也只局限在小小的一个地方。不过，我感觉，人界其实跟
妖界也并没有什么不同，都只是在为了生存而挣扎，撕杀……」
「哪个地方不是这样呢，或许只有那些无忧无虑的所谓的神仙吧才可以脱俗吧。」小妖
的声音充满了嘲讽，满天神佛，在他看来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
天蝎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小妖的话，在他的印象中，在他所受的教导中，仙佛永远是受
人尊敬，高高在上的，哪见过有人用如此不屑的语气提起神魔。可是他也不知道应该如
何反驳，当下只好换了个话题，随意地问：「对了，一直听你提起师父，你师父究竟是
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师父啊……」小妖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洞口坐下，语气充满崇敬地说：「我师父从
未跟我说过他的名字和来历，我只知道我从懂事开始就跟他生活在妖界之中，好久好久
了。我的一切东西都是他教的，他好像什么都懂，平时对我特别的严厉，可是有时又对
我特别的好，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他一定很厉害，非常的厉害！」
「呵呵，能教出你这么厉害的徒弟，他一定是个很棒的师父。」天蝎呵呵笑道。
「那还用说……你怎么知道我厉害的？虽然本人英明神武，气质非凡，可是也不会被你
一眼就看穿的吧？」小妖得意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
「想想就知道了，你飞行的速度比我和轻寒师弟都快，而且你身上这身铠甲也绝对不是
凡品。」天蝎笑着指指小妖身上的湛蓝铠甲，随即补充道：「而且我和轻寒师弟连手才
击伤的跦踢都被你杀了，这还不厉害吗？」
「谁说我杀了跦踢？牠可是绿妖啊，我又不是嫌命长，杀牠，简直是开玩笑。」小妖一
脸的不可思议。
「那你刚刚还对我们说什么多谢我们将跦踢击伤，你才有机会追上牠，你追跦踢不是为
了杀牠，难道还是为了和牠聊天？这不可能吧……」天蝎狐疑地看着小妖。
「天……」小妖夸张地拍了拍额头，呻吟着，「你肯定没听清楚我说的话，谁说追上跦
踢就是为了要杀牠？我还没厉害到那个程度，敢一个人面对绿妖。我只是想要跦踢的血
液，若是你们没将牠击伤的话，我根本拿不到牠的血。」
「你拿跦踢的血干什么？」天蝎这才听明白，却有了另一个疑问。
「这个……怎么说呢，一下子我也解释不清楚，这样吧，你先看看这个。」小妖摸了半
天鼻子，却想不出应该如何解释，无奈之下只好一伸手，一道光芒闪过，一个黑色的卷
轴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是什么东西？你的法宝？」天蝎打量着小妖手中那个看起来似乎很古拙的卷轴问。
「算是我的法宝之一吧。」小妖将这个卷轴抓在左手，接着右手一挥，一支巨大的毛笔
出现了，长长的笔杆上布满了凸起的条纹，像是无数的符咒。
「这才是我全套的法宝，你仔细看着。」小妖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握着的卷轴慢慢地浮
了起来，突然「唰」地打开，原来是一张洁白的画纸，不过似乎不是一般的纸，散发着
淡淡的金光，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用跦踢的话太浪费了，就用最低级的妖兽表演吧……」小妖嘴里嘀咕了几句，脸上表
情却是鲜见的严肃。只见他将右手处的毛笔举起来，一道黑光从笔尖处慢慢地浮现，紧
接着，小妖运笔如飞，飞快地在面前浮着的画卷上画着，动作之快看的天蝎眼花缭乱。
「好了，你看看这是什么。」毛笔的动作猛的滞住，小妖得意地一挥手，将面前的画卷
转向天蝎的方向。
只见原本洁白的画纸上出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形妖兽，每一笔都刻画的极其细致，可
是凝神一看，却会发现小妖并没有将这只妖兽的眼珠画上，感觉这幅画看起来似乎缺少
了点灵气。
「这不是我们刚刚吃的妖鸟吗？真的太像了，可是怎么没有眼珠子啊？」天蝎忍不住拍
案叫绝，为小妖的画技大声喝彩。
「急什么，等下你就知道我收集跦踢的血有什么用了。」小妖也不回答，只是得意地一
笑，再次举起了画笔。
「天地万妖，听我号令，现！」小妖一声轻叱，手中毛笔一挥，笔尖之上，不知何时出
现了一滴小小的血珠，毛笔迅速地在画卷上妖鸟眼睛部位点了两点。
「出来吧！」小妖将笔收到身后，一挥手将画卷转向外面，一道强烈的红光从画卷上迸
射而出。紧接着，画卷一阵轻轻的颤抖，随着一声凄厉的鸟叫，画卷上的那只妖鸟竟然
从纸上飞了出来，与活物完全没有分别。
「这、这是……」天蝎看着面前的妖鸟，震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见了没有，这就是我的法术，我可以用『魂笔』将所有的妖兽画在『魄纸』之上，
再将所画妖兽的鲜血滴在纸上的话，哼哼，就能召出这只妖物，怎么样，厉害吧？」小
妖得意洋洋地吹嘘道。
「太，太厉害了，那你现在收集到了跦踢的血液，到时候抢满愿石的时候，就算对方是
绿妖也可以轻松取胜了，实在是太厉害了！」天蝎已经完全被这神技所折服。
「咳……这个……」听到天蝎的话，小妖的脸罕见地一红，干笑道：「其实，我召唤出
来的妖兽，并不能完全发挥牠原来的实力，顶多就是拥有牠一部分的力量而已。」
「啊……这样啊。」天蝎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却很快恢复了笑容，「不过这样已经
很厉害了，若你能得到譬如黑妖牠们的血液，就算只是一部分力量，那么也是很可怕的。」
「嘿嘿，这倒也是，只可惜我一直到现在，收集到最高级的也就是今天的跦踢的血液，
其它更高级的妖兽，我连想都不敢去想。」小妖无奈地耸了耸肩，遗憾地说道。
「放心吧，总是会有机会的。」天蝎拍了拍小妖的肩膀安慰道。就在他的手落到小妖身
上时，小妖的身体突然轻轻一震。
「嗯？你的身上怎么也会有妖气？」小妖闪电般抓住了天蝎的手，一道精纯的真气从他
手上的经脉逼了进去。
「你干什么？」天蝎一怔，体内的冰火真气自然起了反抗，轻易便将小妖送进体内的真
气逼了出去。
「不会错的，你体内的确有妖气，似乎是某种妖兽和你定下了血之盟约，妖气还很强…
…」小妖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天蝎的胸口说。
「有妖兽和我定下了血之盟约？不会吧，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天蝎这下吃惊不小。
「你站着不要动，我帮你把牠召唤出来就知道了，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妖抬头说道。
天蝎微微一愣，却也没有多少犹豫，「好吧，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小妖便一指点在天蝎的额头，在上面划了一个小口，一小串血珠轻轻溅了出
来，落在小妖的食指上。紧接着，他迅速用食指在天蝎的胸口画了一个小小的血符，然
后退开去。
一连串的动作瞬间完成，天蝎连忙低头一看，只见胸口慢慢透出一道红光，越来越盛，
最后，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红光之中，轻快地落在地上。
「虎牙？怎么会是牠？」红光散去，天蝎忍不住失声叫出来。在地上摇头晃脑的，正是
自己五年前收养的那只小东西，五年来的朝夕相伴，天蝎早就对牠十分熟悉。
此时的虎牙已经与五年前完全同了，身子已经强壮的像只猛虎，黑色油亮的毛发上，一
道道暗红色的光芒总是在不经意之间闪过，看上去彪悍无比。
「吼！」虎牙似乎是在梦中被召唤而来，一双巨大的虎眼还是微瞇着的，显然到了这陌
生的环境，让牠有些不大适应。所幸一声怒吼之后，牠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便摇头晃脑
地走到天蝎的身边，靠着他的腿又睡过去。
「牠和我定下了血之盟约？这不大可能吧，而且，牠不是一只普通的老虎吗？又怎么会
是妖兽？」天蝎望着脚下沉睡的虎牙，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
小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慢慢地走到虎牙身边蹲下，仔细打量着，时不时伸手摸摸牠身
上光滑的皮毛，良久才站起来道：「我也不大清楚牠是属于哪种妖兽，不过我肯定两点
：一、牠肯定是只妖兽，因为我可以感觉到牠体内的妖气。二、牠肯定跟你定了血之盟
约，否则不可能被召唤出来，或许是在你不知不觉间订下的吧。」
天蝎呆呆地听着小妖的话，脑子里一团乱麻，却闪电般地回想起他跟虎牙第一次见面时
，互相撕咬的情况。
会不会是那次不经意间订下的血之盟约？
想到这里，天蝎正准备开口仔细询问，眼角却看见一道巨大的黑影，朝山顶掠去。
「妖兽！」天蝎指着黑影大声惊呼。
「什么！」小妖一怔，迅速回头望去。而洞内的柳轻寒也在眨眼间闪了出来，显然一直
在留意外面的动静。
「体形太巨大了，估计是蓝妖以上的妖兽，要不要追上去？」小妖倒吸一口气，回头问
道。
「能确定牠是上去寻满愿石的吗？」柳轻寒开口问道。
「就算是妖兽也不能轻易进出天妖宫，除了要去人界，否则不会有妖物上天妖宫的。」
小妖回答。
柳轻寒抬头望着那个巨大黑影慢慢变小，终于一咬牙，「不管了，我们追！」
「随便你。」小妖深吸一口气，便要飞起，却看见天蝎正望着相反的方向，脸上是一副
震惊的表情，他连忙停住动作，顺着天蝎眼光望去，这一望之下，却也是愣在原地。
柳轻寒也发觉了不对，便也转过身去，同样被眼前的情景完全震住。
注一：蓐收，摘自《山海经》之海外西经：西方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