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高个子警察接过话头，压低声音道：“不过你哥有点犯浑，一般人认了错罚了款马上就走了，没人愿意在这儿磨唧。你哥倒好，满口的之乎者也，还一个劲追问那空姐的姓名年龄，这我们能告诉他吗？”
“是是是，这是他的不对。”路能行指指脑门轻声道：“我这老哥哥打小学习好，尤其是古文学得那个溜，只是八八年参加高考差一分落了榜，受刺激后一直没好彻底，你们多包涵。”
圆脸警察一拍桌子，笑道：“这就对了嘛，他说自己经常出使国外，以前都坐车，坐飞机还是第一次。有出使国外坐车去的嘛？咱们政府还没穷到这地步吧？还有，经常出国的人会不知道飞行途中不能使用手机？”
“最绝的是，我们批评教育罚过款后让他走，他反而赖上了，说什么孔子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空姐指出了他错误就是他的老师，他要写感谢信给空姐。我们给了他纸和笔，还不行，非得让我们给他毛笔墨水，他是不是看我们晚上闲得慌，给我们找事添堵来着？”高个警察插嘴道。
路能行气愤愤的附合道：“别听他的，别惯着他。”
圆脸警察苦笑道：“可是不行啊，不给他东西他就寻死觅活，看见那大垃圾桶了吗？他把脑袋往这上面撞，真撞！”路能行一回头，墙角立着个一人高半抱粗的不锈钢大垃圾桶，银光闪闪光可鉴人，草！老蔺又把它当柱子了。
“后来我同事出门跑了三里地才给他买来毛笔墨水，拿到东西就坐那儿写上了，现在还没写好呢。没法子，拦不住！”圆脸警察接着道。
“你们在说什么法制栏目组啊？”角落里的老蔺搁下笔怯怯道：“我这丑事就别上法制栏目了吧，丢人现眼。两位长官，我这感谢信写好了，你们看看能行啊？”
路能行走过去一瞪眼，“老蔺看把你能的，屁大点事还想上电视？古人云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弄什么感谢信，多此一举！还有，你这写什么玩意儿像蚯蚓爬似的，给警察同志扔了吧。”路能行拉着蔺相如往门口走，顺便把老蔺写的纸扔警察办公桌上，笑道：“同志，买毛笔墨水多少钱我还你，没事我就带我哥走了啊？”
高个警察摆摆手，漫不经心拿起那张写在A3复印纸上的感谢信瞄了一眼，顿时他耷然动容道：“好……好字，好字，这笔大篆结构严整遒劲凝重，比之当今书法界几位专攻篆体的名家也是不遑多让。”
路能行顿时吃了一惊，圆脸警察解释道：“我同事是个书法爱好者。”他转头道：“老张，这人书法很好吗？到底写的什么？”
高个警察根本没答话这个问题，他抑扬顿挫的念道：“再世初年，吾抵东北，复返申城，归心似箭，打个飞的，今人有言，飞的之神，名曰空姐。吾实愚人，昔日所乘，车马劳顿，驾乎蘅皋，秣驷芝田，飞的之上，不识规矩，惊动丽人，惭愧无地，遂作斯赋。女神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蔽月，飘飖兮若，流风回雪。远而望之，皎若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明眸善睐，瑰姿艳逸，丹唇外朗，媚于语言，皓齿内鲜，和声细语，止吾愚行，事后思之，辗转反侧……”老张念得摇头晃脑，路能行和圆脸警察听得昏头晕脑，长长的感谢信念完，老张叹道：“好字，好辞，好文章！书法是大师级的，文辞也是大师级的。大师，我能把你的感谢信复印一份吗？”
老蔺面有得色的点点头，道：“行吧，不过我有个要求，请你们一定把感谢信交到空姐手里。”
“大师，你对那空姐还是放不下吗？”老张问道。
“呃……”老蔺脸红红的欲言又止。老张见状拍着胸脯道：“大师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信送到。”
路能行哈哈大笑，指着老蔺道：“哎，老蔺你这大师什么水平啊？我跟你说，有个女子长拜大师道：“大师，我放不下。”大师回道：“世间一切事都如梦幻泡影，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不如忘掉吧。”女子道：“不行，昨晚说好的钱现在还没给我呢。”听听，人家这样的才是大师的水准。只有女人放不下大师的，哪有大师放不下女人的？”
两警察也给逗乐了，抚掌大笑，只有蔺相如气得直哼哼。
路能行又道：“老蔺看你酸不酸，跟刚坠入情网的毛头小子似的。你都大师了还有什么放不下？你这幢老房子可得注意火情，老房子失了火想救就难了。”
老蔺气道：“庸俗，你真庸俗。我这可是穿越了时空的爱情，这种一见钟情的感觉你这俗人怎么会懂？”
路能行不再跟他废话，拉着他低头出门猛走，燕青赵云他们在外面等着呢。
隐约听见身后两警察还在絮叨，“老张，我怎么觉得这不象感谢信，写得跟情书似的？”
“你当我没看出来？原件我留着，复印件给空姐，成不成的看他们的造化，我呢也算做了件积德事。虽然这人没名气，这副作品确实是好，拿去卖也能值个万儿八千，可惜不是写在宣纸上，早知道我连宣纸一起买来给他就好了。”
路能行乐了，他拍拍老蔺，道：“老蔺，看来你真对那个空姐动心了？看看你额头的大包，我说你搞这么复杂干嘛呀，直接向人要手机号微
信号呀。”
蔺相如老脸飞红拔腿就逃，“走快点啦，小赵等我们该急了吧。”
燕青开车，路能行坐旁边，老蔺和赵云坐在后座，当中夹着那瘦小的窃贼，大家听着赵云讲事情的经过。燕青边开车边回头，老是打量那窃贼。
“我和老蔺一路押车到了东北地界，一路风平浪静。草包肚他们都说这次运气好，我和老蔺没有放松警惕，依我的经验，危险往往在胜利发生前的一刹那来临。”
“离长春终点站还有五十公里的时候，时值中午，大家饥肠辘辘归心似箭，老蔺值晚班已经睡下了，我抱着晾衣叉子坐在车厢内假寐。突然我听见重卡后面有极轻微的动静，我轻轻一推老蔺醒来，我们两个分头行动，老蔺拿着电棍往后，我一个腾身上了车厢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