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那个东西……是什么？”
凌锋放下了这具似乎被沙漠摧残风干了数百年的干枯尸体，脱水得看不出了男女。沙漠的夜晚那么冰冷，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沙粒扑打在她的面具上，凌锋带着厚厚的护目镜，却也感觉眼睑上沾上了沙子。
她伸手擦了擦护目镜上的沙粒，收回雷光，走到还在昏迷的小伊莱姆身边。
从法阵里拿出了简单处理伤口的工具，凌锋把自己的左臂给架在绑带上，又拿出几条绳子，把小伊莱姆给绑到自己身上。
兔人的身体比她矮小得多，凌锋很轻松地就能将小伊莱姆背走。
“自动飞行的法阵，飞行轨迹应该是戈登城。”慕这时说道，“主人，你现在回戈登城可能有危险。”
“我知道，那法阵很可能是传给圣加尔德的信息。”凌锋背着小伊莱姆，朝着戈登城的方向走去，“但是我们必须得去……修弥很可能在戈登城留下了信息，况且，还有这个小兔人，还有那狼人母女……”
“……”慕似乎沉默了，或许凌锋这些话并不在她的分析范围内。
“主人，你不累吗？”
无话地走了几分钟，慕突然问道。
“你找到了一块普罗托碎片，还有去找剩下的十一块，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还有来的时候也是，明明可以不管那个小狼人，为什么要救她们，还把骆驼给她们……如果不给她们骆驼，主人现在也不用走回去啊！”
“慕，你怎么，突然这么……人性化了？”凌锋听完慕的一连串质问，终于说出困扰在自己心头好一会儿的问题。
“因为普罗托碎片。”慕不假思索地道，“我知道我以前说话冷冰冰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是主人把那个碎片放进我的法阵里面后，我就能这样说话了，而且可以思考……”
普罗托碎片？在凌锋思考之间，慕微嗔道：“主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好好……我回答我回答，”凌锋对着前方的空气赔笑着，像哄小孩一样回答道：“因为我觉得这个行为是‘必要’的。”
“必要？”慕显然是被凌锋这个回答给唬住了，虽然她的计算机能极强，但心智上却是和小孩子无异凌锋一直在纠结，是否应该将“心智”这个属于人类的词汇，来形容慕这样的法阵呢？
或者说，在这个法阵里的慕，已经不单单只是由法阵的刻印集成的一个智能了，而是……
凌锋点头道：“对，必要。”
“慕你知道，对于我们人类，进食是必要的，睡眠是必要的，运动也是必要的。”
“不进食，不休息，我们会死，不运动，我们的身体会溃烂掉但人类的必要却不仅仅限于此。你所看到的鸟儿，小猫小狗，它们也必须进食，它们也必须睡眠，它们，也必须运动。”
“如果人类只会吃喝拉撒睡，只将吃喝拉撒睡视为‘必要’，而其它为不必要，那么人类与畜生，与异兽也并无多大的不同了但是，有些事，畜生不会做，异兽不会做，人类却会去做。”
“……有些事？”慕似乎有些听不明白。
“行善、行凶、旁观、嘲讽、落井下石、雪中送炭……都是人类的‘必要’，”凌锋踩在沙丘的脊背上，右手托着小伊莱姆将他往上抬了点儿。“人类的行为不是盲目的，它不但有起因，而且有目标。有时，在旁人看来比如慕你毫不合理的行为，对其本人来说，却是她的自动自发的，合乎目标的行为。”
“人类与兽类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性，人性，是最复杂无法言说的东西。”
“人性？”慕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我有人性吗？”
慕有人性吗换句话说，现在的慕，是人吗？
凌锋沉默了，她觉得自己没法儿回答这个问题。
“慕，前面是不是有个原始部落？”见慕也不说话，凌锋索性转移了话题。
“嗯……是的，十一点钟方向，距离主人七百米。”慕的话语听起来似乎有心事凌锋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称其为“心事”，于是她点点头，将雷光给抽了出来，刀尖滚在沙地上，在脚印旁划过一道长长的刀印。
刹那间，冰冷的沙漠里，天雷滚滚。
小伊莱姆是被刺眼的光线给照醒的，他伸手挡在眼睛前，身下传来一阵抖动，那尖硬的感觉硌得他生疼。小伊莱姆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周围。
目光所及处，除了几近雪白的沙，连一点绿色都看不见了。
我在哪儿……
他身边也是一个人都没有，但小伊莱姆明显感觉到自己还在前进，于是他下意识地朝身下看去……
那大蜥蜴刚好回过头来跟他对视！
“啊！”
小伊莱姆惨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小伊莱姆都没有再对“冒险”有什么想法了。
大蜥蜴驮着小伊莱姆回他爹的酒馆时，戈登城里，史密斯宅邸可谓是乱了套了。
史密斯宅邸的二当家豪斯曼史密斯在送走那位魂族冒险者后，本想着去安慰安慰一下自己那始终没得到自己昔日战友遗物的兄长，没想到一回府，还没来得及差遣仆人，圣加尔德的人又找上门了。
豪斯曼还心中疑惑，毕竟自己兄长瑞克史密斯只是圣加尔德一介几近挂职的警卫长，文职人员一周都碰不到几回，怎会一天不上任便惹得圣加尔德劳师动众？
还是说，是那魂族冒险者……
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的想法，豪斯曼还是亲自去迎了圣加尔德的来人，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圣加尔德的来客居然是戈登城分殿的大主教，大主教身后跟着三个神父，走在大主教身边的还有个裹着长袍，罩着兜帽，脸也被一个红色面具挡住的家伙。
大主教都来了，豪斯曼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走上前去，陪着笑脸道：“不知几位尊贵的圣加尔德殿下莅临寒府，是……”
那兽人大主教笑了笑，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呵呵，我等此次前来这史密斯宅，和你豪斯曼史密斯无关我们圣加尔德也不会和商人扯上什么关系，你的兄长，瑞克史密斯可在宅子里？”
“在。”不知他们有何目的的豪斯曼下意识地答道。
这几个大人物互相颔首，也不询问豪斯曼，直接进了宅子里。
豪斯曼赶紧让几个仆人去通知兄长，圣加尔德的主教来了。看他们面色，以及那神秘人的面具人，怎么观察都不像是因为瑞克史密斯的缺勤而前来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为那两个冒险者！
豪斯曼前脚安排完仆人，后脚便跟着圣加尔德的人进了宅子，给他们准备上茶点。
不多时，穿戴整齐的瑞克史密斯便从二楼旋梯上走下来，虽然衣物整洁，但他的脸色并不好，本来这两天就心系自己昔日战友的遗物，当得知了修弥一无所获后，瑞克史密斯自然是失落至极毕竟，修弥算是这几年来经他前往贺子陵墓，活着回来的唯一一人了。
向大主教欠安后，大主教看了那戴着面具的人一眼，见他点头，才对着瑞克史密斯道：“前些日，是否有一位青发蓝眼的冒险者来过你府上？”
瑞克史密斯心下疑惑他为何不问魂族人修弥，反而问他的夫人？他嘴上答道：“是的，主教殿下，此人找卑职问过贺子陵墓的位置，卑职将陵墓的情况都说与她了。”
“嗯……”大主教捋捋胡须，向着身旁的三个神父低声讨论着什么。这些人瑞克史密斯自然都是认识的，在圣加尔德任警卫长的他，将这圣加尔德里的圣职人员的面孔倒是记得烂熟，只不过那自坐下后便一动不动的面具人看体格应该是个男子瑞克史密斯却是从未见过。
好奇地瞥了几眼那男子的面具，那面具正中画有一灰色的圆环，圆环正中是一个六芒星图案，其余部分皆为纯白，男子身材高大，瑞克史密斯推测他并非戈登城的居民，那面具上的图案他也没有见过……
在主教和神父窃窃私语完毕后，那主教正色道：“那么，现在将那女人的信息报告一下……”
“是，殿下。”瑞克史密斯回忆道：“那是个妖族人，叫查尔斯塞隆……”
傍晚时分，本想留几位大人用晚宴的瑞克史密斯在大主教的婉拒下将他们送到了宅子门口，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离开。这时他的弟弟豪斯曼史密斯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为何不将那魂族人也说出来？”
瑞克史密斯一双还是满含着失落的双眼怔怔地看着主教一行人走远，道：“他们并没有问我那魂族人的事，那我何必要去说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今早那魂族人对他夫人的行踪含糊其辞，但其他情况倒也是说得中肯，至于他夫人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况且，一个魂族人，不远万里，来到我们这兽族领地，还是直奔那上古的神将贺子的陵墓而去，你觉得只是单纯的‘冒险基因’那么简单？”瑞克史密斯瞟了自己弟弟一眼，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袍子，“我看，那夫人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能骗过圣加尔德的幌子，只要让查尔斯塞隆成功吸引到圣加尔德的注意力，那么魂族人就算是成功了……”
“剩下的，就不该我们涉足咯……”瑞克史密斯摆摆手，回了屋子。
豪斯曼听完这席话，也是轻叹一声，差了几个仆人去准备晚餐。
风雨欲来，风满楼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