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魔灵
呼——
吸——
季冥集中精神，一点也不敢分心，一边小心翼翼地调节着自己的气息，一边向前缓缓迈出一步。汗水再次攀爬上他苍白的脸庞。此时此刻，他一点不比刚才轻松。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种感觉。他必须紧紧抓住，直到确认随时可以再找到这种感觉为止。他怕自己稍是松驰，这种感觉就会如流星般一闪而逝，就消失了。
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的紧张。
可是，他却不能，他必须让自己放松下来。
是的，他终于学会了。
他踏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修炼的第一步。
他甚至还来不及高兴。因为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因为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知道，后面还有很长很长很长——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路，在等着他去走。
他必须把这一步走好，以后才能走得更远。
季冥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慢慢收束起内心因为这一小步的成功带来的紧张、兴奋和喜悦的情绪，循着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逐渐进入了一种毫无意识的境界。
艾斯看见季冥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看见这一幕，他的眼睛也随之一亮。
他知道，这家伙成功了！
他为之感到高兴。怎么说，这也是他第一次教授别人东西。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学生”！何况，这家伙还是一个年纪比他大的人。他有一种深深的成就感。他高兴得就差没像平日那样放肆开口大笑起来。
紧接着，他看见季冥缓缓地向前踏出一步。
季冥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艾斯看见心不禁也为之一紧。他知道，季冥这刻肯定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成功情绪出现了波动。后者现在状态并不稳定，就像走纲丝一样，又是初学，好不容易找到那个点，假如不能一步到位，这可能就会变成修炼途中的一个阴影，对以后的成长可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艾斯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万事开头难，他深知修炼途上的每一个感受。
可是，季冥的身体即刻就又恢复了平静，缓缓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艾斯看见季冥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那种状况，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艾斯刚感觉放心，但目光陡地一凝——
不对，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艾斯看着季冥如行尸走肉般睁着眼睛对周围事物毫不理会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伸手在季冥眼前一晃，可是季冥就像梦游一般竟然视若无睹、毫不理会继续踏步向前。
艾斯眼睛再次一亮，眸中爆出一串惊讶的光芒。
不会吧！
艾斯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身体呆立在了原地，缓缓转动头颅看着季冥向前的背影，嘴巴张开定格住，仿佛看见了传说中的‘僵尸’，一副不可思议和茫然若失的模样。
这家伙竟然进入了“悟”的状态！
他是天才吗？艾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种让普通人超越自身的极限变得强大的力量。魔术师只不过是其中最神秘、最强大且最不为人知的一种。可是追究其根源，其中的修炼方式却是大同小异，不同的只是各自走的是不同的方向，还有就是获取的力量以及力量的级别有所差异。
所谓“悟”，就是各种力量追寻途中都可能会得到的一种修炼境界。它指的是人的精、气、神产生共鸣，藉由精神瞬间的强大使修炼者进入了无知无觉的无意识状态，它可以使修炼者身心合一，达到修炼的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就像本来行走在地面上的蝼蚁，突然变成了耸立在苍穹下的一尊巨人。而这个巨人手中还拿着一个放大镜，世界在那一刻仿佛是变小了，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修炼者面前。
“悟”是修炼者可遇而不可求的一种境界，从中可以获得的巨大好处用脚趾头想想都可以知道。艾斯并没有进入过那么一种状态，他并不清楚“悟”究竟可以给予修炼者什么样的好处。这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
可是，这只是简单的呼吸吐纳的法门啊？这家伙竟然这样就进入了“悟”的状态！
这还是人吗？
简直就是魔兽！是妖怪！
艾斯呼吸急促，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这可是从来就没听说过的，因为学习呼吸吐纳这最最简单的一个修炼法门就进入“悟”的状态！
季冥仍是向前走着。他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甚至不晓得自己这刻正一步一步向前踏步。身体里剩下的最后一缕残存的知觉让他似是而非地知道，自己好像是进入到了又一个全新的世界。他看见了很多很多的线，五颜六色的，仿佛如人体中肉眼不可见的那些血液脉络，每一根线都是活的。他还听到很多很多微妙的声音，那声音像风像云像雾像雨，又好像都不是，仿佛天籁，悦耳动听。他感觉身体前所未有地畅快舒服。这一切离他都是那么的近，而且无比地亲切，仿佛只要他动一动念头，他就可以把这一切的一切都纳入到自己身体中去，占为已有……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
也许，这只是一个梦，就像以前做过许许多多的梦一样，梦醒之后将会面对是残酷的现实，还有那种无比失落与惆怅的心情。
可是，假如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他也真希望这个梦可以继续下去。
这是他活着二十年来感觉最美的一刻。
人生，让他感觉，真的是很累。
假如梦是美的，可以让他不再希望，也不再失望，他愿意就此沉沦下去，但愿长睡不愿醒。
“砰！”
季冥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身体随之一震，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的美梦破灭了，他的眼睛重新看见了现实。
黑夜，灯光……
一团燃烧未尽的火焰，火焰奇异地正在慢慢收缩……
季冥看见艾斯傲立的身影以及慢慢向他右手手心收缩的那团火焰。
“你醒了。”艾斯对季冥微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那是什么？”季冥的目光越过艾斯，惊讶地指着他身后那团扭曲的暗影，因为那团暗影的出现，灯光刹那间也变得黯淡了许多，黑夜虚空好像都被扭曲着，不停地在颤动。
“哈哈，”艾斯头也不回，毫不在意地开口大笑。“它们只是一些魔灵。”
“它们来了”季冥没听到艾斯说什么，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艾斯身后那团越来越靠近的暗影，紧张地大声叫道。
“没事。”艾斯仍是没回头，“你在一旁呆着，看我怎么收拾它们。”
说着，艾斯右手手心那团眼看就要熄灭的火焰陡然“蓬”地暴涨而起，瞬间便把他整个人笼罩在了一团虚无透明的火焰当中，把他变成了一个“火人”。
季冥看见这一幕，惊得微微张开了口。
——这就是魔术师的力量！
季冥再次感觉到内心的震撼。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可是，看见这种力量展现在自己眼前，他仍是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绽放吧，奇迹！”
艾斯喉咙里蓦地发出一声呐喊，转身即向前纵身跃起，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黑影准确无误地向着身后的那团暗影飞扑了而去，右手手心那团火焰首当其冲，直直地迎着那团暗影印了过去。
“砰!”
火焰在空中炸开，火花在夜空中四溅飞散，灿若烟火，四散飞逝。
空气又恢复了平静，艾斯轻轻地落在地上，微笑着看向惊讶的季冥。
“那些是什么东西？”季冥忍不住开口问道。
“魔灵。”艾斯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镜时空，”季冥想起好奇说过的话，“这里是1号城。”
“回答正确。”艾斯做出一个调皮的表情，接着问：“那你知道1号城又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白管家没跟我说过这些。”季冥苦笑，他对这世界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的。
“哦，我好像听你说过。”艾斯点头，转动眼珠子，想着自已该从如何去解释。
“准确的说，1号城并不是一个城，因为这里并没有人居住。这只是我们几个家族联合打造的一个修炼场所。”艾斯思索着开始组织起脑中的语言。“再深入一点说，这个城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魔术阵法，它能把外面的魔力和低级的魔灵吸引和聚集到这个城里面来。”
“至于，你说魔灵是什么？”艾斯皱眉摸了摸了自己的头，“这个我该怎么说……”他一时也不知怎么去叙说。
“嗯，简单点说，魔灵就是我们在人界时，人们所说的人的灵魂。”
“灵魂？”季冥听到这个答案，心底蓦地一惊。
人真的是有灵魂的吗？
季冥知道的，假如世界上真的有灵魂，那这灵魂指的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鬼魂”了。
“对，就是灵魂。”艾斯继续说，“这是一个充满魔力的世界。魔力无处不在。它并不仅仅存在于镜时空，人界也有。只是相对来说，镜时空的魔力充满，就像是一个海洋。而人界相对稀薄，只是占空气中极为小的一个比例，并不为普通人感觉到，而且也不会对普通人的正常生活造成任何的不适。”
“魔力就是一团无色无味无害的空气，但有趣的是，它其实又并不是毫无意识的存在。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是一团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因为它们有它们的喜欢。”
“它们喜欢什么？”季冥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任谁听见自己原来是不停地呼吸着一群未知的微生物而生活着那么久，肯定都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内心恐惧。可是，他止不住好奇，问道。
“它们喜欢一切有生命形态而存在的动植物。”艾斯看到季冥脸上表现出来的心悸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慧光，灯光下的身影刹那间仿佛变得狰狞、扭曲，像是扇动着恶魔翅膀的小恶魔，拿眼定定地看着季冥，声音飘忽地说道：“它们会根据各自的属性寻找同属性的动植物，然后寄居在它们身上。”
“属性？”季冥头上冒出问号。
“这个世界是由众多的元素组成，而笼统地概括起来可以分为五种无素：金元素、木元素、水元素、火元素和土元素。”艾斯问道：“这个你应该听说过吧？”
“嗯。”季冥点头，“知道。”
“魔力同样也是有五种属性。它们会选择同属性的生命体寄居在他们身上。寄居在植物上的魔力还好，因为植物同样也是无意识的。但寄居在在动物或人身上的魔力就不一样了，因为动物和人都拥有意识。魔力经日长年地寄居在这些生命体身上，日久深长，它们会逐渐地被所寄居的生命体感染和同化，潜余默化，它们就有可能会或多或少地带有一些所寄居的生命体的意识。这些拥有自我意识的魔力，我们就称之为‘魔灵’。”
“哦，原来这个就叫做魔灵啊。”季冥似懂非懂地点头。“那这些魔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它们不是应该在人界的吗？”季冥忽地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艾斯，问道。
“因为这里是镜时空，这里是魔力的天堂，它们不来这里，还去哪里？”
“啊？”
艾斯看见季冥瞪大眼，一头雾水的模样，举起右手似是要解释，突然又停住，然后陡地一挥手道：“算了，这个假如要一点一点的都说给你听的话，可能一天晚上都不够。反正以后接触多了，你慢慢就会明白的。我们开始狩猎吧，他们早就开始了。我们走吧。”
说完，艾斯转身沿着城市的街道向前走去。
季冥望了一眼前方寂寂的街道以及万家灯火中层叠的高楼大厦，隐晦的黑暗在光与影之间交错隐现，忙的也一步一步如在海中漫步一般跟着艾斯向前走去。
重叠的灯光把两人一前一后的影一层层过滤下去，最后剩下两个半透明的影飘浮在长长的街道上，如水中浮萍一般，晃动着不停地向前游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