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玄幻小说 > 十二凶记 > 第四十九章 惊惶七绝全文阅读

“小子,你有意激怒我,破掉了我的驭虫瞑音,确实聪明。”黑轿中不男不女的声音道。同时却声音却尖利起来。

“不过从现在起,重天派中,你是我想杀的第二个人。”语毕,却见黑轿一启,露出一张有些太过娟秀的男人脸来,这脸已不再年轻,不生一点胡须。唇齿是只有闺中女子才有的妖异朱红,配上极长丹凤目,竟有些男女难辨,微有风情。只是,这轿中的人,竟只有半边身子,齐腰之下,双腿皆无,加上身上所穿的紫红流衣,让人乍见之下,心中不由发寒。

柳铮本想笑笑,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这轿中,刚才还以骨笛操纵百万巨蚁,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人居然竟是个双腿皆无的残疾。他刚才为了自保,说出什么不男不女,晚上是男人,白天是女人的话来,却不想说对了七分!而这些对那种天生就残疾、男女难辨的人说,他刚才的话无疑是最毒的说词!也难怪此人一怒之下震碎了骨笛!

柳铮摇头道:“其实你不必如此的”柳铮道。

“不错,我确实有很多办法让你没见到我之前就死在这儿,但我见你,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蚀心从未在意过你所看到的一切。从未在意!”轿中尖酸笑道。

“魔宗四使,蚀心使!”柳铮心中一震,他虽入门尚浅,但还听过魔宗四使之威名。千年前那传闻中正魔之战中,魔宗四使、魇之双帅是何等可怕的存在。恐怕却任谁也想不到,四使之一的蚀心使却生的如此模样。

柳铮心中叹息,却发现脚下已经变成了黑色沼泽,自己与缘生仿佛如游鱼,被扔到了一池黑色毒沼之中,毒气顺着脚下蜿蜒而上,似乎随时要将自己淹没,而着万顷的毒沼之上,是巨如山岳的蚀心使,冷冷的看向自己。

“既知吾命,便只有死。”那巨大如山岳的蚀心使冷冷怪笑,口中念念有词:“万物皆无,众心归暗,蚀之灼心,弗之我念。”。语既出,天已暗,天地间只剩下那巨如山岳的蚀心使。

“心魔。”柳铮心中冷冷道,却只觉得背上发凉。

任你修为再高,若为心魔所乘,必然万劫不复。这是何先生教给他的。

而此时的柳铮眼前的诡异景象正是心魔之阵,人在其中便会七情失常,被心魔所趁。也正是如此,现在人在阵中的缘生的脸上时而悲苦,时而欢愉,仿佛鬼市之中的种种,又历历在目。

柳铮运起五行术法,五彩华光闪现,一掌之下,已封住了缘生的五识,自己亦盘膝坐下,让她昏睡在自己膝前,而他自己,只觉业火煎熬,杀戮、不甘、命运、轻视!过往的种种浮上心头。额头的汗珠已汩汩而下。他心中形念抱一,再不敢去听,去看那空中的蚀心使分毫。只默念刚刚修得的那盲僧六卷的十六字真言:“万法万物,皆为虚幻,尘起尘消,缘生缘灭。”

顿时,他身上佛光乍现,他苦苦如此,只靠这佛光唯系着心中最后的一点清明。

“萤火之光,也妄想挡我魔门蚀心之威!”此时空中那如山岳般的蚀心使眼见那佛光,一声冷笑,朱唇一动,漫天遍野的怒吼之声,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如鬼哭神嚎一般,钻入柳铮双耳之中。顿时柳铮身上的佛光渐渐闪烁,几近消失。

“蚀心魔音之下,又何必执念?难道你不知人心本恶,生就薄凉?”此时柳铮的耳中尽是蚀心使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的魅惑,煽动着柳铮心中的恶念之所在,柳铮的眼中已微红,却仍在苦苦支撑,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被这心念所迷惑,便会心魔入体,裂体而亡。当下他不再保留,右手伸指一弹,怀中四寸印玺已一闪而出,迎风化为尺长佛印,袅袅佛音同时迸发而出,正是那盲僧六印之一的大悲印!堪堪抵挡那无孔不入的魔音。

而此时空中的蚀心使却“咦”的一声惊异。魔音却弱了许多。

“千年前,重天派极道雪断我双腿,使我变成现在这个不人不鬼,不男不女的样子。我虽恨他,发誓要食其肉挫其骨,但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你们所谓狗屁圣派百年难得天纵之才。但小子你今日只是短短数月,便能将盲僧六印与佛法精义施展到这种程度,就算是比起当年的极道雪也差不了多少了,只是可惜,如此我更留你不得了。” 蚀心使缓缓道,长长吸了口气,但见如山岳般身体由一化二,由二化四,眨眼已幻化成了无数人影无数面孔,天空变成了一幅瑰丽的人生的画卷,不是别人,却是柳铮的。

柳铮不曾睁开眼,而眼前的一切却生生的印在他心里,如画卷一般在他心头浮现,他看见的是渔村的那一场屠戮,血流四野,看见的是当日那过晚庄外的寺庙山门之上,那个心凝的女子眼角的泪水,还有那义庄之中戚威凄苦的身影,心中却一时已是悲不自胜,他看到那云海中归云阁的朱纱轻启,那个女子只裹一抹红纱,冉冉向他走来,笑容如明月,眼中带着点点泪痕,轻轻的抱着自己。她说:“铮哥,我累了,不想再走下去了,和我一块找个无人之处归隐好不好?”

柳铮一刹那所有的坚持都似乎已经碎裂,没有了眼前的蚀心使,没有了道门,没有修为,心道:“好,我陪你,真儿去何处,我便去何处。”

而这念头一生,柳铮的关节、眉心便涌如雾般的鲜血,如风过流沙,沙沙轻响。

这一刻,柳铮被心魔所趁,不消片刻,血脉枯干!

蚀心使远远目视这这男子,他似乎已经睡了过去,他膝上的缘生也正睡的正香,只是这男子的眉心已灰败下来。

“谁说这人心薄凉呢,不是也有人能让你甘愿受死么..” 蚀心使幽幽道。

“等你的血就会流干,我会将你做成我新的傀儡,那时候你一定不会觉得难过。” 蚀心使笑道。

此时的风冷冷,风中有了一点琴音,竟又是琴音!

蚀心使抬眼看去,风沙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弹琴的个老者,这半边身子都缩在青裘之中,碧色月光之下。蚀心使惨白的脸当真和鬼魅无异。但也正是这样脸,却比来人的脸好看多了,这人好像乘风而来,眨眼见那人已到了近前,这人半边脸上却没有骨肉,除了腐肉般的眼睛,几乎就是白骨。

面对这张脸,蚀心使还来不及吃惊,却无端觉得胸前一阵极轻的刺痛,如蚊虫叮咬了一口。

“不可能,吾乃蚀心使,蚀人之心,我怎心有魔障,我怎么自种心魔!” 蚀心使突然面孔都已然扭曲,仿佛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纵然神通造化,也免不了心魔之累,谁都少不了的。”弹琴的老者嗡嗡说道。

“千年前魇之左帅失踪的时候,你已有了魔障,如若不然,你也不会自欺欺人的挑战那极道雪了。”老者一声摇头道。

“你是谁,敢偷袭我,还有,你怎会知道这些? 蚀心使怒道。

”你是那个人,那个余孽,这是…这是“惊惶七绝”!”

他突然脸色惨白,因为他已认出了眼前之人,认出了这琴音来自何处!

“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滚!念在当年之事,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老者道。

“好,很好。想不到九黎妖族现在活在世上。当日鬼市中,是我是瞎了眼,居然以为你能知道那人的下落。” 蚀心使突然呕出一口鲜血,,顿足直射百丈之外。

老者却似乎没有看见蚀心使。缓缓的走到了柳铮身前。

老者手中有琴,一挥袖已结结实实砸在柳铮头上,琴自然是碎了。但醒了的却是柳铮。

佛教禅宗有当头棒喝,此时这琴俨然成了棒子。

琴自然是破了,同样破了的自然还有柳铮的头。

“人心是薄凉,但也有高歌之士笑对,你既知音律,怎还不明白?”老者道。

柳剧痛让所有的琦念刹那消散。柳铮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张比恶鬼还恐怖的脸。

“鬼前辈,是你?”柳铮脸色苍白道。

“前辈是怕我死了,自己的生意赔了。”柳铮突然苦笑。

这老者俨然是那日鬼市中的鬼九儿。

鬼九儿一声冷哼,手中的断琴化为了幽幽鬼火。

“我赔一次不过是生意,你赔一次,可就没命了。”

鬼九儿说完已背身离去。似乎已不想再多说一句,掉头踏来时的路而去。

柳铮目视鬼九儿离开,却没有在问,他的膝上缘生仍睡着。

柳铮实在觉得睡着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许久,他微运神通,等到身上的血大半凝结,抱起膝前的缘生,一步步朝西而去。

他突然想去趟西府。

四大世家之中,楚阁西府人口最多,而西府之中说到世家,没有人会不知道陆家。因为在西府,陆家代表便是生杀的主宰。哪怕是在西府几十里外的某处。

十几年前,此地一夜异像横生,第二日便被陆家列为了世家的禁地,没有人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知道,也正因为如此,此处纵然是青天白日,也不曾有过什么人影。有的只是日久而成的残破屋舍,以及满眼的荒草破败。唯一不同的便是其中一角那块褐色巨石,上面篆刻者一个简简单单的“陆”字,宣告此地在西府生人若近,否则性命不存。

但不知什么时候,这里来了一个两个年轻人,一个身着残破青衫,长的平淡无奇,眉目间有三分柔弱却不失刚强。一个似乎年少,只是书童打扮,头发给粗布遮住,却皮肤若凝脂。

这两人自然便是那日离开南国的柳铮与缘生。

柳铮对着满眼的荒芜,却知弹指之间已是十年有余。此地宗仍有那时模样,却永远也不会有人迎出门来唤他铮儿。柳铮伸手,隔着青衫,仍能感觉到胸前天殇邪剑的冰寒,硬生生将他脑中关于此地所有美好割碎。

“下次我想来的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柳铮自言自语道。

“公子,是在说什么?”一旁缘生道。

“我是说缘生愿不愿意去山中去,我记得这山外是有河的。”柳铮道。

“河是什么。”缘生道。

“河就是海,可以打鱼捕虾,河岸边也总会有村庄的。”柳铮目光闪动。

“缘生不喜欢海。也不喜欢鬼市。” 缘生道皱眉道。

而柳铮却捉了缘生的手,下一刻便化成了刺目白光,直射百里外的某一处。

但不知怎么的缘生的眼里却多了点泪光。只是当柳铮回头的时候似乎风干了。

他们的脚下,是层层的山峰,但群山怀抱之中却突然开阔起来。竟是如桃花源一般的一处空旷之地,远远有蜿蜒长河,而在河的中游,竟真的有村庄,还是个渔村!

柳铮在渔村不远停了下来,耳中微微还有鸡鸣狗吠。柳铮实在不想打破这点宁静。这渔村实在比他和真儿逃出来的渔村大的太多,俨然成了一个小镇,远远的居然能看见酒肆。

“四面环山,却还有买酒的,怕只能是家酿了吧。但又哪来的粮食?”柳铮心道,心中却莫名多了一点暖意,比喝了酒还甘甜。

“公子要去么?”缘生软软的从柳铮手中抽出了手。

“当然要去的,这儿是沥河,如果真儿在,她肯定会去。”柳铮笑道。

渔村的酒肆并不大,酒实在是和云音坊的差太多。

但纵是如此,柳铮心情少有的好,更少有的与酒肆中的小二打起趣来。这里因是渔村,三面环山,少有人过往,小二自然认得柳铮是外来人,便津津有味说起此地趣事来,也正是如此柳铮才知道这各渔村本是这十年间才有的,追溯起来是西府中某个唐姓世家发现此地渔业富饶,花费了不少财力、人力才将此处变成这般。只是当这小二说道这渔村十数年前狼患成灾,原来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被吞噬干净时候,发现柳铮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便识趣的闭上了嘴,悄悄的躲到别处了。

“一百多条人命,动动嘴皮子便是给狼吃的一干二净么,真不知我若是狼做何感想。”柳铮心中已怒,浑身的热血都涌过头顶,但片刻便冷了。

若是在那时,或许他会少年热血,定要恶人伏诛,但此时经历种种,却只觉得杯中的酒有些发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