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京城十五年前的大街上，武十一感慨良多。
他明显感觉得到，这个时候的大行朝，比之十五年之后，还是更有活力的。
虽然一样的饿殍遍地，虽然一样的僧贵民贱，虽然一样的等级分明。
但好歹，饿殍没那么特别瘦，僧人没那么特别肥，达官遍地走，但还没到当街砍人，强抢民女如无物，军吏虽然也横征暴敛，但好歹家门小户，临街店铺，还能拿出些钱财来湖弄应付。
总之，相比于顺帝君末年的国家形势，眼前的大行朝，确实堪称民风淳朴，盛世天朝的。
因为轻车熟路，治安又好，说话又好听，所以武十一很快走到了护国寺的正门。
此时护国寺里因为有帝君修行。所以门口百十步之外，便有几十个大内高手团团保护。武十一只是看了一眼，便被这些人吆喝着驱赶远离。
大白天的，没法闯宫，所以武十一冲那些人悻悻然地笑了笑后，便转而后撤，又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往这大寺的后门走去。
没多久后，武十一按照记忆，又寻到了护国大寺的后门。
和前边正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后门处没有那么多的兵丁守护。武十一也因此得以稍微靠近一些。
但也仅仅是靠近一些而已。
虽然后门无甚大兵革守卫。可也有三个带甲，两个僧兵站岗。
他们见武十一走到将近三十步的距离时，立刻便有当头的冲武十一做吆喝道：“我说！你干什么的？”
对问武十一笑了笑。又道：“我想见阿陀罗禅师。我是他远房亲戚。”
武十一说话是很好听，很客气的。但无奈那个当头的带甲毫不领情。
他只摆手道：“帝君在里边闭关期间，闲杂人等谁也不许进去。有什么要找的，等帝君回宫再说吧。”
武十一自然不想放弃。所以便又对那人道：“不让我进，那麻烦僧人给带个话成吗？”
“放肆！”那人说话间，勐然将腰间的佩刀往出拔了一些。
其实这人拔刀的动作不很快，刀也不很好。最关键的是武十一从这人的拔刀动作间看出，他的武道功夫极其差劲稀松。连二品都不到。大概率是个依靠走关系上位的官二代。
之所以武十一品出这些，是因为二品以上的武人虎式拔刀，定会有破空之音的。而当到达武十一这个六品的境界时，只拔刀时发出的破空之气，便足可以让这样的家伙裂甲分筋，身受重伤。
但武十一终究不是来此和人比刀的。武十一也尤其不喜欢和男人比刀。
所以，他秉着我低调，我不说的原则。冲那人笑了笑，而后悻悻然退到百步之外，以寻求转机。
片刻后，武十一所寻求的转机来了。
耐心的等待中，武十一发现，虽然报国寺不让凡人小民进，但是拥有特权的僧侣去还是可以随意进进出出的。
所以武十一便想在这些出门办事的僧侣间寻找到一些熟悉的面孔进而借助他们的关系，走动一下，进入其间。
起初，武十一的观察没啥收获。
但当日上中天，寺庙里起了钟鸣之音时，武十一也同步迎来了转机。
一个僧人，带着个提篮匆匆从那后门里走了出来。
那僧人武十一一见，便立刻认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就是十五年后的护国寺五品高僧，空透法师。
空透法师，武十一是特别熟悉的。因为武十一曾经亲自送过他一把火葬。
也因为空透法师晚年入魔的种种经历，这位法师在死后还被录入了极阴宝鉴，到现在武十一都还在为他因为一只吃纸鼠而入魔的经历而感到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十五年之后，他会和空透法师再见。
谁能想到，空透法师竟然还是活的。
太新鲜了。
总之，武十一看见了空透，便仿佛看见了冬天里的一把火，看见了一把开启护国寺大门的钥匙。
于是，在那僧人提着竹篮，急匆匆出了院门的时候，武十一便也跟着他走了两条街。
在第三条人员相对稀疏的街道上。武十一瞅准机会，靠近空透法师。而后勐然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并吆喝：“上师身体可好？”
武十一这一句话，当真把空透吓得不轻。
这空透法师自认好歹也是佛门五品的大能。因为常年修炼，而变得耳聪目明，心思豁然。
但就是这么一个豁然之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武十一的接近，甚至在对方拍打自己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一只飞鸟在自己肩膀落了坨粪。
这人的武道，太强了！
空透被武十一惊出一身冷汗。但他毕竟是佛门五品的大师父。
所以，立刻，他便喊出一声佛号。
那佛号声透着佛法的无边威严，一来镇场子，二来找颜面。
完事儿之后，他才对武十一笑道：“不知这位小朋…太监找我何事呀？”
武十一看见熟人这么好说话，心里很高兴。
于是，他也入乡随俗，对着老和尚行了一个佛礼道：“大僧真不认识小人了吗？”
对问，空透看了又看，摇了摇头。
“我把您送走的呀。”武十一笑道，“十五年前，我给你加的柴，添的火。”
“…”大师感觉很不礼貌了。
但大师有素质。便又非常客气地提醒武十一道：“十五年前，我估摸着小友你也就三五岁吧？如何能送我洗澡？”
“…”随着对方的话出口。武十一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太过于激动，他说话说叉了。
那些付费服务都发生在十五年后。而且就算是发生了，空透也根本就不可能记着。
“大僧教训的是。是我记岔了。”武十一随口回了一句。便又按照佛家最擅长的方式方法论说道，“但看在咱俩当街相遇，话很投机放份儿上。你帮我一个忙呗？权当促成一桩缘分。”
“…”空透感觉武十一的脑袋是不是让驴踢过。
这就是缘分呐？
虽然感觉武十一的话非常之无理取闹。但空透有素质，不讥讽。
他只是双手合十，又念佛号。
而后，他非常诚恳地告诉武十一道：“这位公公。我感觉你的缘分不在我这里。而是在大夫那里。所以，我建议你去看看脑科。出胡同右拐就是。报我的名号，会给你打八折的。”